第 6 章
“我是十分认真的在与你说这件事。”夏至看着方正，仿佛在通过他看另一个人。“别让我讨厌你，行吗？”
方正表情微凝，又是这种眼神，她以为自己是谁，凭什么用这种高高在上的眼神看他？
发出一声轻叹，夏至垂眸，不再去看方正的表情：“你这样会让我想起那个人的。”
那个人？哪个人？心中翻涌的暴虐情绪当即退去，方正挑眉，开口问道：“介意与我说说吗？”
‘介意’两个字梗在嗓子里怎么也吐不出来，夏至轻笑着，有些事一直憋在心里其实也是一种折磨，或许说出来会好受一点吧？
“因为拓展领土而引发的战争，我失去了一条胳膊和半条腿。”夏至并不想伤害任何人，可她没有选择，战争一旦打响，他们这些炮灰便没有了自我选择的权利。
“联邦政府对待像我这般的废人其实并不特别友好，毕竟以当下的科技已经可以做到批量制造我们。”是的，像她这样被制造出来的炮灰，连人都称不上。
“等等，你说，批量制造……你们？”方正感觉自己的三观遭到了严重破坏，难道是他想的那样？
夏至点头：“我所在的那个世界科技发达，克隆技术也十分成熟，人造人并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往往会被批量制造出来投入战场使用。”
是的，只是一件东西，而不是真正的人。
“从战场上剔除下来，无法继续战斗的人造人运气好还能找一个勉强糊口的工作，运气不好，那就只能被送往废星统一销毁了。”夏至语气平淡，仿佛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我不甘自己的生命就此终结。”夏至的眼中燃起熊熊烈火，那是她对生的渴望以及对命运的无声反抗。“所以我逃了。”
“其实以当下的医疗水平，想要肢体再生并不困难。”夏至抬起左手，他们能够凭空造人，自然也能够利用相同的技术使得断肢重生。“可是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这么做吗？”
方正没有接话，只是沉默着。
夏至自嘲一笑：“因为我们不配让他们浪费资源！”
“明明……”夏至望向方正，眼眶已经微红：“明明是普通人只需花费不到五千联邦币就能享受到的待遇，明明可以顺手而为，却偏偏这样对待我们。”
“是不是等到AI技术彻底成熟，将我们的意识也抹杀掉才是终结？”夏至显得有些激动，她知道，这些全息游戏就是联邦政府为了测试技术的附属产物。
“我是多么渴望有人能不带异色的看待我的存在，所以面对那个人偶尔的关心才会深深沦陷。”是夏至傻的可怜才会在虚拟中付出感情，明明连对方是什么人都不知道，竟会向他吐露心中烦恼。
对，就像是现在这般！
夏至在方正的身上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他们一样性格跳脱，像个白痴一样，没心没肺到极致。
“所以，你喜欢那个人，对吗？”方正舔着自己的后槽牙，他想，夏至大抵是爱惨了那个人，所以才能够容忍与对方性格相似的他吧？
夏至摇头：“与其说喜欢，倒不如说我依赖那个人，期待他能赋予我生存的意义。”
夏至玩游戏的目的在于调查AI技术发展到了何种进度，但她是个穷比，也没有玩游戏的天赋，往往目的没达到，还白白浪费时间和金钱。
那个人不一样，虽然看着不靠谱，技术却很高，夏至不得不承认一点，对方教会了她许多。
她以为他们已经算是很好的朋友了，所以对方开口向她借钱时才没有过多怀疑，直至好友列表中的那个名字再没有亮起，夏至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恨吗？懊悔吗？都有，然最多的还是对自己恨铁不成钢。
面对与那个人如此相似的方正，夏至想到的更多还是那个人曾经对她的好，而不是那突如其来的背叛。
“人活着总要有一个前进的理由，不是吗？”夏至很快调整好了心情，也许离开那个世界是件好事。
“那你现在前进的理由是什么？”是什么让你可以不顾一切的勇往直前？方正很想知道。
夏至眨了眨眼睛，露出一抹微笑：“大抵是因为你做的饭菜太美味，而这个世界的月光又太温柔，所以就在想，活着其实还挺好的。”
夏至不免想到那一夜少年身披月光的画面，美丽而又圣洁，让人不忍破坏。
方正不由微愣，有些迟疑：“是……为了我吗？”
想想看，他似乎从未掩饰过自己的野心，若给了一般人，怎么会允许有人对自己的所有物虎视眈眈，可夏至并没有避讳什么。
虽然鲜少主动提起自己的游戏系统，却也并未刻意隐藏。
要知道，这可是个将知晓她秘密的人全都残忍杀害的狠人！
所以，他是特别的那一个，对吗？
“倒也不是全然没有因为这个理由……”夏至愣了愣，对方正的厚脸皮又有了新的认知。“你单刀直入地告诉我，接近我是为了蹭用我的游戏系统，说实话，对于如此耿直的你，我还挺欣赏的。”
心直口快有话说话总比那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好的多，夏至对方正最为满意的便是这一点。
其实她也不是不可以将游戏系统分享出来，方正是重生者，对这个世界无比熟悉，说句不好听的，想要玩死她有一万种方法，可他却选择了与她推心置腹，甚至会因为她的死而流泪。
面对这样的朋友，夏至又怎么能继续用怀疑的目光看他呢？
不是全然没有因为这个理由＝就是因为这个理由！
方正耳边响起一阵轰鸣，夏至之后的话一个字也没听进去，脑海中一直盘旋着那一句话。
她是因为他而选择接受这个世界，也是因为他而有动力笔直向前……
为什么他以前就没有发现夏至对他的关心与纵容？是因为被膨胀的野心蒙蔽了双眼吗？
他们明明是最亲密无间的朋友，亦是可以将背后全然交托于对方的伙伴，可是他却背叛了她！他却那样对她！
不反抗大抵是因为心死了吧。
“呵，是这样吗，我明白了。”方正在不知不觉中捏紧的拳头逐渐松开，他终于明白了，夏至这是爱他爱的深沉啊！
“……”你明白个锤子啊你明白！夏至扶额，她自然察觉到了方正的心不在焉，恐怕刚刚的话压根没听进去几个字。
“那什么，只是单纯的欣赏你，并没有旁余乱七八糟的感情，你千万别误会。”夏至赶忙解释，这个自恋狂是什么尿性她已经很清楚了。
方正点头：“我知道，我心里有谱。”方正也没指望夏至与他刚认识几天就无法自拔的爱上他，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不过未来又有什么一定呢？
听到方正肯定的回答，夏至松了口气，有谱就好，不过为了防止这个自恋狂继续脑补有的没的，往后还是尽量与他保持距离吧。
“你这几天都没有回家吗？”夏至瞅了眼方正身上的衣服，很明显，那原本应该是她的。
方正摇头，虽然知道夏至能抗过去，可见她高烧不退，意识模糊，离当场去世就差那么一点点，他怎么好意思把她一个人扔下啊。
“你家里人都没找过你？”夏至瞪眼，莫名其妙失踪三四天，就算是做做样子，他舅父舅母也应该找一找人吧？
“我哥找过我，我就把你先前的那一套说辞用来打发他了，估计他也回去和我舅父舅母说了。”方正才懒得回去看那两张死人脸呢。
“然后呢？你舅父舅母就没有什么表示？”夏至自觉此举算得上是嚣张，就算知道最终结果无法改变，他舅父舅母也应该做样子痛斥她一顿吧？
方正耸肩，摊手：“他们让我好好向你赔罪，其他也就没说什么了。”
夏至不禁叹了口气，摊上这一对不靠谱的监护人，她对方正表示深深的同情。
“所以，你这就在我家住下了？”夏至还不敢相信事情会这么顺利。
“什么你家，应该是我们的家！”方正义正言辞地纠正夏至的说法：“再者说，这房子又不是你的，只是你租来的。”
夏至瞬间满头问号，敢情这房子是她租来的？即使换了个世界，她也是个买不起房的穷比吗？
“昨天房东姐姐还过来找过你，说你这个月的租金还没有交，让你自觉一点儿。”方正脑海中浮现出昨日找上门来那女子的相貌，很眼熟，但具体在哪见过，他却想不起来。
“行吧，我看看有没有什么任务做。”夏至无奈接受现实，她从骨子里就透着贫穷。
目前夏至接取的任务有四个，突破二转，提升副职等级，解决古月枳的魂魄和送方正回家。
第四个已经显示失败，永久的躺进‘已失败’那一栏中，想来后续任务也刷不出来了。
而另外三个，副职等级短时间内是提升不起来的，且那个任务奖励的元石偏少，而解决古月枳的魂魄则完全不奖励元石，不仅如此，想做这个任务，她还得花费元石购置相关蛊虫。
算来算去，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任务就只有突破了。
她已经向方正了解过相关事宜，对于蛊师修行也不再是两眼一抹黑，只是她毕竟是新手上路，多少还是没有信心。
“咦？”点开任务栏，夏至发现未接任务栏中出现了一个新的任务。
任务：灭口（未接取）
任务详情：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任何秘密！
奖励：随机二转蛊方×1，元石×500
啊这……夏至整个人都不好了，游戏系统是要她把方正给干掉吗？
“怎么了？”方正询问出声。
“没什么，刷新出来一个任务而已。”夏至试图含糊带过，感觉这种事还是不要让方正知道的好。
表情微沉，方正明显有些不高兴：“是有关我的是不是？你还在介意我先前说过的话？”
方正曾说过不希望夏至将他当作一个刷任务的工具这种话，也许就是因为这句话，她才显得畏首畏尾吧。
夏至摇头，保持着沉默。
方正没由来的一阵火大，但他还是压下心中的怒火，语重心长地说道：“夏至，我们是朋友，你我之间还用得着如此见外？是什么任务你尽管说，如果有我能帮上的地方，我会帮你的。”
夏至有些无语，索性将任务面板外显，让方正亲眼去看：“我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
“如果有一天，它给出的奖励足够丰厚，你会因此而对我下手吗？”方正本不想如此咄咄逼人，可回过神来时，话已经说出。
夏至眨了眨眼睛，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她会向方正下手吗？说实话，她也不知道，所以她回答不出来。
轻叹出声，方正眼神温柔地看着夏至，抬手抚上她的脸颊。
！！！
夏至躲得飞快，眼中满是惊疑不定，这家伙是完全没把她的话听进去是不是？“你想做什么？我警告你，这具壳子可是男的！”
伸出的右手僵在半空中，方正的眼中闪过一丝凶狠，可又被他很快藏起，慢吞吞的收回手，方正许久才答道：“我说过了，我都可以。”
“你是故意和我装傻是不是？”饶是夏至好脾气也不禁有些生气，一而再，再而三的耍她，很好玩吗？
“你认为我在与你开玩笑？”一把将夏至按倒在床上，方正俯视着她，声音阴沉的可怕。“说句你不爱听的话，这具身体，我比你都熟悉。”
“？？？”夏至被方正这突然的一出给搞懵了，以至于完全忘记了反抗。
附在夏至耳边，方正故意压低了嗓音：“你在我身下承欢的模样真的很诱人。”
“方正，开玩笑也该有个限度。”夏至蹙眉，她没有轻举妄动，因为她发觉方正的状态有些不对劲，这不像是他会说出的话，做出的事。
方正似乎刚刚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身上犹如装了弹簧般立刻翻身跳下床，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着。
捂着自己的半张脸，方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他刚刚到底是被她哪句话亦或者哪个动作给刺激到了，怎么会将内心深处最真实的反应给做出来，还说出了那种话！
“你……你没事吧？”夏至当即起身下地，满脸担忧之色，他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可想到他刚刚说出的话，夏至又有种怪异的感觉。
也许他们两个的关系远没有她想的那般简单。
方正面对她表现出的绝对自恋是那样的理所当然，即便他再怎么脸皮厚，也不大可能那样吧？
所以……
想到了那种可能，夏至顿觉坐立难安，最后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方正，你刚刚说的那些话到底是真的还是开玩笑？”
本以为装鹌鹑就能躲过一劫的方正脸色瞬间一变，脑门上沁出肉眼可见的冷汗。
“我们两个真的……做过？”夏至看着方正，眼中除了求知并没有其他情绪。
夏至并非不懂男女之事，只是对这种事不太感兴趣，她并不在乎自己到底是男是女，可对于方正来说，她是个男人，对吧？
“为什么？”夏至不明白，为什么方正会与身为男人的她做那种事？
“因为……”方正急得满头大汗，他自然不可能说是他强迫的她，只能努力搜刮大脑，试图找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因为夜色正好，而你刚好在我身边。”莫名，方正想到了这句话，而只有他自己知道，那龌龊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具体存在了多长时间。
夏至挠头，感觉他好像解释了什么，又感觉他什么都没解释。
见夏至没有继续深究，方正反而有些不太舒服：“你就没有其他什么想要问我的？”
“男人和男人也可以做那种事吗？”夏至眨眼，求知欲直接拉满。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饶是方正脸皮厚如城墙，此刻也有些不好意思：“咳，总而言之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你当真不在意这些？”方正不明白，夏至心中到底是怎样看待他，看待他们之间的关系。
夏至摇头：“至少目前我对你并没有特殊感觉，所以，你以后还是离我远点吧。”继‘脸皮厚’‘自恋狂’之后，夏至又为方正戳上了‘变态’的标签。
方正没有回话，只是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直至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对夏至到底抱有怎样的感情。
他恨她，她对他的施舍，同情，怜惜都让他觉得尊严受到侮辱，这种压抑的恨经过多年的发酵，终于在某一天爆发了出来。
方正至今都忘不了她当时的表情，惊讶中带着一丝了然，仿佛并不意外他的所作所为。
没有想象中的歇斯底里，她几乎没有反抗，任由他折辱，即使他动作那般粗暴，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只是看着他，眼中干净如水，甚至带着些许若有若无的宠溺。
“这样你就满足了吗？”方正还记得她当时唯一说过的一句话，几乎等同于挑衅。
他当然不仅仅满足于此，这般终究还是太便宜她，让她生不如死，才是方正的最终目的。
是的，他恨她到如此地步，可如今却依旧能够当作无事发生的与她谈笑风生，这般想来，他还真是个心肠歹毒之人。
“不过我还是挺好奇的，男人与男人，到底要如何做那种事？”夏至颇为一本正经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方正张嘴，半天没吐出一个字，救命，这让他怎么开口。
“不如就说说我们两个之间的事？”夏至表示，这触及到了她的知识盲区。
“……”救命，谁来救救他！方正的一张脸憋的通红，许久才吐出一句话：“也没什么好说的。”
“你脸红什么？”夏至疑惑，男欢女爱本来就是正常之事，至于如此避讳？
“我碰你一下你都会脸红，而你突然问我如此私密的问题，还不允许我害羞一下？”方正很快恢复正常，他害羞个毛啊他，老司机无所畏惧！
“我脸红是因为你的触碰让我感到不舒服。”夏至一时间说不上来那种感觉，仿佛触电一般，她只觉得浑身难受得很。
方正不以为然的轻咦了声：“有多不舒服？”说罢，直接抬手揽住了夏至的肩膀：“好哥们，咱俩谁跟谁啊，比这更亲密的事儿都做过，至于吗？”
“离我远点！”夏至试图挣扎，但因为大病初愈，竟被方正再次一把推倒在了床上。
嘻嘻笑了两声，方正按住夏至不断扭动的四肢，开口道：“你叫啊，你叫破喉咙都没人来的，乖乖给我康康！”
伴随着‘啪’地一声房门被踹开的声音，方正整个人一惊，条件反射的望向声源处。
门口处，一约莫十多岁的少年原本愤怒的表情逐渐转变为惊讶及疑惑，他看着依旧保持原本动作的方正，脱口而出的话却一时有些刹不住：“混蛋，放开我弟弟！”
被方正按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夏至：不禁流下了屈辱的泪水.jpg
“哥？你怎么来了？”方正丝毫没有做坏事被抓包的窘迫，十分自然的松开夏至，站起身笑嘻嘻地和自家哥哥打了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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