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一晚上睡得还算不错。
就是驿站临湖。
所以晚上蚊子有点多。
虽然小荷在窗台处点了蚊香。
寝室的床上也有防蚊子的帐幔。
但可能谁半夜起来方便没有拉好蚊帐。
清早一起来。
胳膊上和手背上还是被咬了好几个包。
痒痒的她用着早饭就忍不住挠了好几下。
小荷绝对是个勤快周到的丫鬟。
一大早就去前院儿的餐堂拎了食盒儿来。
将各样儿吃食整齐的摆在客厅的八仙桌上。
这会子见聂天枢挠着胳膊。
连忙回身儿从府里带来的匣子里。
找出装柠檬香茅草汁儿的白瓷瓶子递给她。
一边劝道：
“娘子万不可再这么挠了，会留下印子的。抹点这个柠檬香茅草汁儿试试吧，往常家里的小姐们被蚊虫咬了，就用的这个，不光能止痒驱蚊，就是味道也是极好闻的。”
聂天枢放下手里的竹筷子。
接过白瓷瓶儿。
刚拔开瓶塞儿。
一股浓郁的柠檬香气便从瓶中倾泻而出。
“唔。”
聂天枢委实没想到这味道竟如此浓郁。
猝不及防下忍不住抚了抚额。
“娘子别嫌味道重，这是特地用新鲜的柠檬和香茅切成小块儿，再捣烂之后，用细纱布过滤做成的。直接涂在被蚊子咬的地方，可管用了，一会子就不痒了。”
小荷一边说着。
一边帮聂天枢挽起袖口儿。
将汁液轻轻的涂在被蚊子咬了的手臂和胳膊上。
这汁液略有些冰凉。
涂在患处虽然带着微微的刺痛。
但确实如小荷所说一般，有极好的止痒功效。
“多谢你了，小荷。”
小荷是曹府的家生奴婢，父母都是跟在老爷和太太身边做事的小管事。
所以。
往日里在老夫人院子里伺候，经常接触曹府的太太姑娘们。
也见过不少跟随长辈来走动的江南闺秀。
其中也不乏容貌出众的。
比如总兵家的大小姐玉茹，知州家的九小姐婉宁，还有自家的二小姐曹玉岚。
都是江南数一数二的闺秀。
但是。
这些人都无法和眼前的这位聂娘子相提并论。
平心而论。
单说容貌。
这样谪仙般的美貌。
即使是自家的二小姐。
也是大大不如的。
所以。
这般近距离的对上聂天枢那仙姿玉色的脸。
小荷一时间不由的脸色微红。
连忙摆了摆手。
有些语无伦次的道：
“不用，不用，娘子太客气了，这本不值当什么的。”
小荷的这副模样，倒是让聂天枢想起了灵鹿庄园的青豆儿。
不由的莞尔一笑。
从随身的荷包里拿出去一块碎银子递给她：
“拿着去买糕点吧。”
小荷接过银子愣了一下。
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的。
一脸喜色的道谢：
“啊，谢谢娘子，娘子真是大好人。”
听她说的天真傻气。
聂天枢拿起筷子，夹起桌上的牛肉烧麦咬了一口。
笑着打趣道：
“给你买糕点就是大好人了？”
“那当然啦，平常在府里月钱都归了爹娘，想吃糕点还得给弟弟洗衣裳换呢，要洗一盆儿衣裳，他才让我吃一小口。”
聂天枢见她一脸笑意的说着自己的生活。
心里莫名的有些不是滋味儿。
抬手摸了摸她略微枯黄的脑袋瓜儿。
温声嘱咐道：
“等会子我要出门，你留在屋里也没什么事儿，就带上银子上街去买喜欢吃的糕点吧！”
......
聂天枢收拾停当，到前院儿值房的时候。
顶头上司阿克占也正好在值房查阅公文。
见她到了。
指了指桌上厚厚的一摞册子。
笑着道：
“这是你昨儿个让人去印刷的赈灾用的册子，府衙那边今儿一早就送来了，难为你做事这般用心仔细。”
“大人谬赞了，这都是大人您领导有方，卑职只是跑跑腿，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作为下属。
面对领导的赞赏。
该有的客气话儿是必不可少的。
聂天枢好歹学过厚黑学。
自然不会做出一点成绩。
就变得沾沾自喜，自命不凡。
阿克占如今对聂天枢是越来越满意了。
毕竟。
有能力还谦逊，不骄不躁，又懂得尊重领导的下属。
谁会不喜欢呢？
他呵呵一笑。
放下手里的公文。
起身道：
“走，我先带你去见见府衙的书吏。”
聂天枢虽有才。
但她毕竟初来乍到，又是个女子。
未必能压得住这帮扬州府衙的那些书吏。
阿克占自然不希望下面人因此勾心斗角，阴奉阳违。
耽误了办事进度。
于公于私，都自然要去帮她镇镇场子的。
驿馆的仪门处。
高大的柳树下。
四位穿着官服的书吏，正凑在一堆儿彼此寒暄。
旁边的小广场上，站着五十多位男子，这些人的年纪有大有小，有四五十岁的中年，也有十八九岁的青年男子。
但无一例外，都穿着青色的儒袍，显然这些人都是有了秀才的功名的府学士子。
“下官、学生参加大人。”
见着阿克占。
众人连忙停止说话。
上前行礼。
“唔，都免礼。”
阿克占点了点头。
“今日叫各位来的缘故，想必你们也都清楚了。时间不多，本官也就不寒暄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如今扬州城外灾民聚集，你们身为扬州学子，自然也要为朝廷尽一份力。”
阿克占并没有长篇大论。
一指身侧的聂天枢。
语气严肃的道：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做好流民登记，尽快筛选出流民中的青壮。这件事就由聂先生负责，你们务必要积极配合聂先生。若是有人出幺蛾子，耽误了赈灾，本官决不轻饶。”
四位府衙的书吏，自然知道聂天枢，毕竟昨儿个他们的顶头上司杨致远都吃了瘪。
四人位卑言轻，自然更加不敢在阿克占的面前反对。
至于府衙的学子们，大多数虽心里颇有微词，不愿意被一个女人指挥，但没有人主动带头反对，也怕枪打出头鸟，自然也都老老老实实的接受。
所以。
最后的结果就是。
聂天枢在众人一片和谐的赞同中。
走马上任了。
她做的第一件事。
便是让跟费耀色借了十几名亲兵。
把连夜印好的登记册子，每人发了十本。
底下的众人。
看着这新制的册子。
顿时一片喧哗。
尤其是那四位府衙的老书吏。
“这册子怎么是新的？跟往年赈灾的登记清册都不一样？”
“这一格一格子的，看到我都眼晕了。”
“就是，怎么还要登记擅长的手艺，瞧着前前后后十多项呢，这可太耽误功夫了，不知要干多少天呢。”
“......”
众人叽叽喳喳。
声音也越来越大。
显然。
众人见阿克占离开了。
没人给聂天枢撑腰了。
胆子也都大了起来。
聂天枢见状。
清了清嗓子。
提高了声音。
耐着性子解释道：
“我来解释一下，这册子上一共有十二项，其中有六项是必填的，年龄，籍贯、家庭人口、性别，年纪，擅长的手艺。大家可以按着一家一户来登记，这样会省事很多。尤其是这擅长的手艺一格，大家一定要问清楚，这关系到之后的以工代赈安排。”
聂天枢的话音未落。
底下的士子们便再一次嚷嚷开了。
这次的声音更大。
显然更加的有恃无恐了。
毕竟。
法不责众。
显然是认为一个女流之辈不敢把众人怎样？
“这也太麻烦了吧。”
“就是就是，给流民吃饱就是了，还出这么多幺蛾子干什么，到底是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
“哼，不知廉耻，牝鸡司晨！”
最后的这道声音格外的大。
显然根本瞧不起女人管事儿。
聂天枢顿时脸色一冷。
目光犀利的扫视人群。
呵斥道：
“刚才是谁说的牝鸡司晨？”
现场瞬间安静了。
“你，给我站出来。”
聂天枢的观察力极强。
她看的清楚。
之前人群中。
闹得最凶的，就是那个四十多岁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
穿着一身儿豆青色的儒袍。
一脸严肃，腰背挺的笔直。
刚刚那句牝鸡司晨便是他喊的。
亲兵们立刻上前，将那位士子从人群中揪了出来。
双手反剪拷了起来。
“你这个臭女人，我可是有功名的，你凭啥抓我？”
男子挣扎着大喊道。
“你叫什么名字？”
聂天枢眯了眯眼。
神色平静。
“呸！”
男子也不答话。
直接对聂天枢啐了一口。
昂着脑袋一脸不屑。
“啪！”
亲兵直陆良园直接给了他一个脑瓜瓢。
呵斥道：
“聋了？聂先生问你话呢！”
“啊......”
男子吃痛。
瞬间老实了许多。
不敢再装腔作势。
垂下头。
低声道：
“我，我叫吕云峡。”
“吕云侠，你聚众扰乱府衙秩序，影响了扬州赈灾，我现在以聚众闹事的罪名拘捕你。”
聂天枢冷声道。
“兄弟们，快帮帮我，这个贱人滥用私刑，现在抓了我，下一个就是你们了。”
吕云侠大惊。
连忙对着身后的士子们大喊道。
“放开他。”
“就是，他可是有功名的读书人，你们凭什么乱抓人。”
“要抓，连我们一起抓。”
原本安静的士子们再一次闹腾起来。
聂天枢冷哼一声：
“刚才谁说的要抓一起抓，给我站出来！”
原本闹腾的众人。
顿时鸦雀无声。
别看这么一大帮子人。
此刻却没一个人敢冒头。
有些人就是这样。
躲在人群里，什么都敢说。
但是你让他站出来的时候。
他就怂了。
聂天枢现在是看明白了。
跟这些人好好说话是没用的。
不用点强硬的手段杀鸡儆猴。
这帮瞧不起女人的家伙。
是绝不会听自己指挥的。
“那个拿折扇的，一起铐起来。”
聂天枢一抬手。
指了指那个手拿折扇的士子。
刚才就是这个家伙。
一直在人群中撺掇着要抓一起抓的。
哼。
既然想要一起抓。
那就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