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集训是连续的两周，一之濑千夏在这期间也和影山飞雄通过几次电话，但都有些匆忙。
直到千夏结束集训，想起他已经结束的比赛，从社团里翻出了上周的体育报纸，才知道北川第一中学惜败于光仙学园的消息。
千夏去了趟白鸟泽国中部的男排，找后辈们问来了这场比赛的录像，周末一回到家里，就把录像带放出来看。
和强队之间高压力、快节奏的比赛，将这支队伍里那条裂痕拉扯成了无法跨越的沟壑，攻手和二传手之间配合割裂，互相争执。
直到裁判吹响换人的暂停哨声，二传手影山飞雄被换下场，已经形成的败局也无法挽回。
千夏从模糊的卡带里，只看见少年走下场时的单薄背影，他被汗水打湿的发贴在额边，看起来狼狈、执拗又茫然。
“千夏姐姐。”
“嗯？”
“……我很想你。”
千夏想起来，影山飞雄输掉比赛那一天，自己曾在电话里和他对话。
她记得自己笑了，问道，“想我做什么呢？”
他停顿了几秒，似乎是仔细地思考过，才声音有些发闷地答道，“一起打球。”
这回答完全不出她意料，于是千夏也答应得随意，并没有察觉到任何问题。
千夏用双臂抱着膝盖，看着录像带里的少年一步步走出这块方方正正的排球场地，之后这场比赛再打了些什么，她都完全没看进去。
她一直在想，要怎么做才好。
飞雄从小就打排球，她也从小就打排球。飞雄从小就是个一根筋的排球笨蛋，但她不是。
千夏习惯于在排球以外的世界里照顾他，成为可靠的「千夏姐姐」，但在排球的世界里，即使会一起练习、会交流一些打球时的技巧和经验……她也从来不认为自己会是那个可靠的「千夏姐姐」。
飞雄是天才，不仅如此，他是执拗地把所有精力投入排球的天才。他理应大放光彩，理应成为永远站在球场上的那个人。
千夏不知道该怎么做。
一个纸团从空中划出弧线，穿过窗口，落进了房间。
千夏下意识关掉录像，才转过头看向窗户对面。
影山飞雄正趴在自己房间的窗口，嘴唇半撅着，一脸不高兴地提醒她，“……你答应了的。”
“……抱歉，看录像带忘了，”千夏花了几秒反应过来，叹了口气，对他笑道，“小飞雄去楼下等我两分钟，我换身衣服就下来。”
不过，一起打球没几分钟，千夏就差点脚下打滑摔一跤，影山飞雄及时拉了她一把。
千夏拉着他的手稳住身体，低头检查了一下，“好像是鞋磨损太过了……还有双在学校，今天没法打了。”
身侧的人没反应，千夏下意识看向他，“……飞雄？”
他好像才反应过来一样，表情呆呆的，“哦。”
“好啦，”千夏笑着抽回手，“我去换双鞋、换身衣服，等我一起去逛街。”
影山飞雄抬头，看着她走进房子里的背影，下意识虚握了两下刚才拉住她的那只手。
……手指扣住手指，亲密地接触着的那种感觉。
正值周末，商业街人很多。为了不走散，他们走路时靠得很近，肩膀时不时触碰着肩膀。
千夏原本正低头发着邮件，侧过脸才发现影山飞雄呆呆地跟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迎面走来一人，差点撞上，千夏握住他的手腕，反应极快地拉着他侧身避让。
她侧过脸，无奈地笑，“小飞雄在发呆想什么？”
人来人往间，他们彼此的距离几乎近到能感受对方的呼吸，影山飞雄感受着自己非比寻常的心跳声，呼吸在一瞬间微滞。
他顿了几秒，干巴巴地说道，“……有点难受。”
千夏认真地观察了下，发现他脸上莫名有些红晕，于是抬手试探他额头的温度，“奇怪……感觉没问题呀？”
她有些不敢确定，于是放下手，脸凑过去，用额头轻贴他的额头。
只是一瞬，鼻尖轻抵着鼻尖。
影山飞雄僵在原地，心跳如鼓槌，木呆呆地看着她。
千夏关切地问，“很难受吗？”
“……不难受。”
不是难受。
千夏牵住他的手，“找个咖啡馆先休息一下吧。”
两人在卡座里刚坐下，服务生就送来一份菜单，指着最显眼的宣传板块，微笑着介绍道，“本店特色饮品，情侣点套餐可以打折哦。”
千夏简单翻了翻，问他，“小飞雄想喝什么？”
影山飞雄坐在她对面，视线呆呆地看着哪里。
千夏顺着他的视线落点看过去，略微愣了愣，就把菜单递回去，微笑着点餐道，“来一份情侣套餐吧。”
影山飞雄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反应过来的，似乎等他回过神来，就已经带着千夏姐姐送给自己的一双新护膝，回到了自己家。
“小飞雄今天精神好像挺差的，”千夏关切地对他说，“回去要好好休息哦。”
他站在门口，感觉嗓子发声好像有些艰难，“明天……”
千夏轻轻拍拍他的脑袋，眼睛笑得微弯，“明天我有点事哦。”
影山飞雄低下头，“哦。”
周日，千夏和岩泉一在北一附近的露天排球场约了见面。
岩泉一随手将包放在球场一侧的长椅上，问道，“集训怎么样？”
“外地的好几所学校都很强，”千夏从书包里拿出本书丢给他，“空井老师的新作，给。”
岩泉一一手抱着排球，另一手接住从空中抛过来、还没拆封的新书，稍有些意外地问道，“所以找我是有什么事？”
千夏叹了口气，“非常冒犯的问题。”
岩泉一满眼疑惑，“你说。”
“如果及川输掉比赛，还被教练用替补中途换下场，岩泉你会怎么安慰他？”
“……”岩泉一沉默了两秒，似乎意识到她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平静地给出了完全没办法参考的直男回答，“揍他一顿，让他振作起来。”
千夏回以沉默的表情，顿了几秒十分诚恳地问他，“……有没有什么靠谱点的建议？”
岩泉一认真思考了几秒，“陪他去打排球。”
就在千夏打算让他再想想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一之濑学姐、岩泉学长？”
千夏疑惑地转过脸，“金田一、国见？”
岩泉一也看向两人，疑惑地问道，“周末也要去学校吗？”
金田一勇太郎解释道，“今天是青叶城西的排球生特招测试。”
“咦，”千夏茫然道，“小飞雄怎么没跟我提过。”
国见英没什么表情地语气平静道，“王者大人大概是根本没考虑过青叶城西吧。”
千夏忽视掉阴阳怪气的部分，弯起眼睛朝他笑，“国见和金田一表现一直都很不错，测试一定会顺利的。”
“嗯，”岩泉一拍了拍两人的肩，话语朴素，“我在青叶城西等你们。”
国见英稍稍偏开脸，嘴角稍朝下撇，但还是礼貌地答道，“谢谢。”
金田一勇太郎就没那么简洁，表情稍有些不好意思，“谢谢岩泉学长、一之濑学姐，就不打扰你们了，我们先走了。”
他们走后，岩泉一把排球抛给一之濑千夏，提醒道，“还是和他谈一谈吧。”
千夏熟练地用腕部接住球，重新又传给他，“……总觉得，在排球这一项上，我是没办法给他些什么建议的。”
“那就不建议，听听他怎么想的就行。”
“……小飞雄现在，有时候对我不是那么坦诚。”
岩泉一真实地疑惑了，确认道，“他吗？”
“是的，是他，”千夏好奇地问道，“所以及川什么情况下不会对你坦诚？”
“不顾身体偷偷加练、比赛前熬夜看对手录像带、输掉比赛以后……”岩泉一微微顿了顿，“总之，你懂。”
“……所以现在小飞雄也是输掉比赛以后的阶段？”
“不知道，”岩泉一说，“但影山和及川不一样。”
千夏叹气，“你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