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闻人瑟飞身跳下树,还嫌不够快,靠甩鞭子荡起自己增加速度。
他落地去抓那块红色的衣料。
抓到了。
另一只手猛地上攀,他抓到了女孩纤细的脚踝。
茂密树丛被剑飞斩除根,像是人的脑顶被割了一层头发,周围都是完好的,唯独中间光溜溜的。
闻人瑟看见女孩躺在正中间,周身着没有动弹,衣料粘稠,颜色变得愈加深红。
身上是几段鸟蟲的血块,一只手搭在小腹处,另一只手的手心大汩大汩向外涌着鲜血,一只鸟蟲伸长舌头正在津津有味地吮吸。
它似乎还嫌不够多,撕开祝锦手心的伤口,更卖力地舔起来。
可女孩居然一点反抗也没有。
是他小瞧了这些鸟蟲,居然还会玩声东击西这一套。就这么一会儿,它们就闻人瑟眼中一抹痛色闪过,一剑将那只鸟蟲钉在树上。
鸟蟲发出一声类似的婴儿的惨叫声,它在临死前居然还敢博取同情。
“祝锦……”闻人瑟甚至不敢去看祝锦,开口喊她时,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依旧没有回应。
那个总喊他闻人兄的小家伙,再也不会喊他了吗?
钉在树上的那只鸟蟲,边吱吱哇哇大哭边试图挣脱束缚。
“别吵了!”
闻人瑟只觉得世界好荒谬。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他身边的人都要离开他!
娘也是,爹也是,现在陪伴他多日的祝锦也是!
为什么死的不是他!
他是灾星,他不应该存在这世界上,他就应该离所有人远远的……
剑重新回到他手里,鸟蟲砸到地上,扑腾翅膀就想逃离,闻人瑟没等它支棱起来,持剑狠狠朝一斩。
头落。
穿心。
四肢分离。
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闻人瑟泄愤般对鸟蟲痛下杀手,一双眼通红,充满血丝。
一阵树叶哗啦响过,不知何时,那只逃跑的鸟蟲领着一群同伴,乌压压的一片,朝闻人瑟飞来。
闻人瑟闻声转身,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来吧,把你们都杀光。
鸟蟲俯身盯着林中那个浑身煞气的男人,扇着翅膀歪着头,互相对了下眼色。
兄弟们就是他杀的!还有那个小女娃娃的!坏的很!
众鸟蟲随着它的话看向闻人瑟,又看向祝锦。
呵!让他们尝尝兄弟们的厉害,上!
上吗?
别吧,他好可怕。
上!怕个屁!还没爷可怕!
啊?小屁孩也怕啊。
上!
上!
闻人瑟仰头,大概看懂了这些鸟语。
笑容依旧挂在脸上,只是太过冰冷显得有些凶。
鸟蟲们忽略了这点,散开一圈,以包围状齐齐扑向闻人瑟。
如果苗半野在这里,一定会劝这些傻鸟快跑。
闻人瑟一旦露出这个表情,首先肯定不会是好事。
上一次他看见闻人瑟这个表情,还是他非要让他跟他比谁的鞭子厉害,不小心抽伤了他的手指。
就流了那么丁点血,闻人瑟非要让他给他道歉,这算个男人吗?
他就这么说了句。
闻人瑟也这么笑了。
于是那天闻人瑟用柳条当鞭子追着他从天亮跑到了天黑。
如果这时还不跑,不用他说了,就等着自己体会吧。
又是一次血肉横飞场景,只不过这次更瘆人。
鸟蟲无休止的进攻,闻人瑟一分一秒都未停下,一时间尖鸣和逃窜声夹杂着各种声音纷纷响起,场面一度混乱极了。
不管场面怎样,闻人瑟始终守在祝锦身前没有动弹。
鸟蟲看出来除了正面攻击闻人瑟以外,攻击祝锦是最有用的方法——因为他为了护着那个尸体居然不要命般地送死。
他的前胸后背都被鸟蟲撕咬破皮。
鸟蟲害怕他手上的剑,便想尽办法去咬他的手。
闻人瑟发现了古怪。
这些家伙,居然能死而复生,一只死了另外一只倒地的又支棱起来,一只接一只,根本杀都杀不光。
一双可媲美精致艺术品的手,每根手指都伤口累累,甚至好几处深的伤口都能见到骨头,滴滴鲜血浸湿皮肤,白红两色相融,只觉惊人。
趁闻人瑟没注意,几只鸟蟲盯上了他的眼睛。
反应如此快,只要弄瞎了他的眼睛,就好对付了!
鸟蟲们非常聪明,他们很快分散行动,大部队将闻人瑟的行动牵制住去攻击祝锦,留下零星几只伺机冲锋攻击他的眼睛。
闻人瑟似乎进入了一种入魔的状态。
祝锦被笛声弄醒就看见这样的画面——
他根本不在乎疼痛,也不担心鸟蟲攻击他的身体,只要它们靠近祝锦,他都不择手段拦下。
能开山凿石的尖喙已经近在咫尺,闻人瑟为了保护祝锦的身子没躲,那两只鸟蟲马上就要得逞了。
“快躲开!”
比声音更快的是一片叶子,接着又是两把飞刀。
前者将两只鸟蟲一击毙命,后者则在它们的伤口处分别又补上一刀,将其挂在树上。
太阳早已落下,世间昏暗。
风吹过,地面忽起一阵节奏紧密的响声,不管是地上的还是空中的,那些鸟蟲突然超一个方向齐齐看去——
这里居然有如此高人?!那他方才怎未出手!
祝凌波顿时震惊。
他也向那个方向看去,只见长长的树干外沿上,稳稳站立着一位红衣人。
那人逆光而站,看不清长相,分不清男女。
红衣人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拿出一只笛子,放到嘴边吹了起来。
曲调悠扬轻快,刚刚因为赶路急了一身汗的祝凌波被微凉的风吹拂,再听上这么一曲,整个人都舒缓了不少。
可那群鸟蟲们恰恰相反,它们就跟听见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一样,惊慌失措地分散逃开。
鸟蟲们争先恐后,那姿态好似再待下去,那曲子就会变成夺命曲来要了它们的小命。
可空中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它们拦在住,鸟蟲们顿时慌作一团。
闻人瑟拿着剑没动,但眼神渐渐清朗起来,盯着树上的人出神。
“小子,你快过来让我看看!我是医家人,正巧路过这里,别怕!”
他焦急说着,自己主动走向闻人瑟。
闻人瑟转移了视线,盯着他瞧,没说话也拒绝。
“闻人……”
祝锦尝试抬起一根手指戳他的衣摆,失败了。
闻人瑟捕捉到了这一细小的动静,回头。
祝锦跟他对视上。
她看见他红得像兔子的眼睛。
他是哭过了吗?
他人挺好的。
祝凌波走近,跟地上躺着的祝锦对上视线,眼皮半垂,没有表情。
祝锦也看到了他。
祝凌波一身白衣灰衫,身形匀称硬挺,样貌年轻俊秀,唯独两鬓有些许白发。
很熟悉的一张脸,让人一看就知道是谁。
至少祝锦一眼就认出来了。
她的亲生父亲,祝凌波。
父女相见,一句话也没说,祝凌波掏出一颗丹药就要往她嘴里送。
闻人瑟单手拦住。
“你要干什么?”
“没事,这位小友,我是祝锦她爹爹,祝凌波。我是来带她出去的,你们是一起的吧,那刚好我带你们一起出去。”
他同样递了颗丹药给闻人瑟,示意他吃下。
闻人瑟询问地看了眼她。
“小锦,我是爹爹。”
祝凌波看着她,表情有些动容。
祝锦盯着他一瞬,没有拒绝,是默认了。
闻人瑟将她抱起来。
情人蛊的伤感是互通的,闻人瑟这一通操作,虽然保住了她的肉身,但也跟不保护没什么区别。
那些鸟蟲针对他的攻击,全都反应到她的身上了,痛得要命。
闻人瑟去追杀那两只显眼的鸟蟲时,她已经忍得受不了了。
太疼了。
谁知后面居然还有鸟蟲的埋伏,它们猛地将她拽到地上,瞬即咬伤了她。
她在危机关头使了释血控蛊之术,本来没抱希望,以为今天就算他们俩幸运死不了,也要丢半条小命在这。
结果有用。
她试图用意念压制它们,那些鸟蟲沾了她的血,居然融成了一滩血水。
祝凌波既然是医家人,又是她爹,不会是来害她的,只能是来救她。
她现在除了一双眼睛能动,其余的地方是一点都动弹不得,也可以说是不听她使唤。
她已经痛到感受不到它们的存在了。
祝锦乖乖张嘴。
“祝锦。”
咬住丹药的祝锦一顿,从尾椎升起一阵寒意。
这个声音她可比祝凌波熟太多了。
刚刚她醒来时就在好奇这奇怪的笛声是从哪来的,因为视角问题她无从探明,很快又被祝凌波的出现转移了注意。
此刻因为被抱着,她看见那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信步向他走来。
“跟我回去吧。”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天空中的鸟蟲们无一例外开始自燃,它们的翅膀顿时被火舌包裹,全身一下就烧成了火球。
天上不断下坠着一个个耀眼的火球,照亮了这一小片林子。
茂密易燃的树林被点燃,顷刻间火光四起。
祝锦看见那个出场自带特效的妖艳男子,他依旧带着那个面具。
魏兰卿靠近她的那一刻,有什么东西无声无息地咬上了她的后颈。
“爹爹?”
她突然就感受不到痛感,说话也不再痛苦,轻快喊出了声。
“我在,吃了就不痛了。”
回答的却是祝凌波,语气中带点敷衍不耐烦之意。
他的女儿,完全跟她的母亲不像,一点都不像。
嫣儿她遇事冷静机敏,绝不会喊痛撒娇。
而他们的女儿却恰恰相反,遇到一点小事就喜欢哭鼻子,惹得人烦。
一次两次可以接受,可时间久了,不管祝锦发生什么事情,她总会“爹爹”“爹爹”的叫他个不停,直到现在他听见这句,还会下意识产生厌烦心理。
听见祝凌波的回答,祝锦一愣,丹药直直咽了下去。
就在这时,她余光瞥见魏兰卿动弹了下手指,她后颈一松,疼痛瞬间从心脏处铺天盖地涌过来。
祝锦趁手指能动,立马朝魏兰卿伸手。
“爹爹...救我...”
她说完这句话后,彻底晕死过去,没有了意识。
魏兰卿迅速将人接住,手指轻点她后背的穴位,那颗丹药被小人吐了出来。
他冷笑问道:“听见了吗,你是认错人了吧?”
说完,不等祝凌波反应过来,转身就带人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