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今日是三月一次的考核日。
本来商定的考核时长共五天,五天三家考核外加两天间隔的休息。
昆仑山五家融荣施展的不错,昆仑学子除了主选一家,还需兼修两家。
兼修和主修的考核要求不同,主修的考核难度更大,要求更高。
所以学院几位长老连带宗主决定,将每家考核方式分为两种,一种简单一点给兼修弟子,剩下实打实的给主修弟子。
先是兼修武家的弟子进行考核,再是主修武家的弟子上场。
本来都商定好了各家考核形式了。比如,武家考核,只准用武家兼修弟子的考核很简单,武家十八样武器的识别和运用自如即可。
主修武家的弟子考核方式则不一样——规定场内,随机抽签进行一对一比试,包括武器也是。
结果乐存不知从哪冒出来掺了脚,说什么你们这群老古板,都说要五家融荣了还分这么死干嘛。
他又说,管主修兼修什么家,又不是打不了,随机匹配就得了。
一句话让全场各家人面色变幻。
确实,又不是打不了!
医家一位长老拍桌,就这么定了!
连他都这么说了,其余几家自然也不会放低姿态,损自己脸面,考核方式就这么解决了。
且以往的个人赛形式改为团体赛形式,每场比赛每队各抽一家,四对四。
闻人瑟抽到了中间段上场。
昆仑新生弟子这是第一次参与考核,面上都是跃跃欲试,在石柱广场交头接耳。
一个新生看着手牌,哀嚎一声,“倒霉!我怎么抽到了武家那个走后门!”
“我看看,我看看,还好我没有。”
“那个走后门怎么了?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问话的是个身形苗条,个子较中,相貌秀丽的黄袍女弟子,“我这上面有他的名字。”
“啊,大妹子,你也惨了,同为天涯沦落人啊!”那边哀嚎不止的男弟子一听到这个声音,立马飞奔向她报团取暖。
哀嚎的男弟子名叫苍阗,主修术家,兼修武、法两家。
苍阗压低声音故作玄虚,惹得旁人的耳朵都朝他的方向竖起:“你可知三月前那日我们拜师入道,武家剑宗乐存师尊,为何半途脸色大变,匆匆离场?”
黄汀芷非常给面子应和:“为何?”
“据可靠消息,‘走后门’是迟了一天才上昆仑,按道理说这么重要的日子,谁都不会错过,一错过可是又要等八年,谁又有那么多八年可等?”
“可这走后门非但迟了一天,还为了显面子摆架子,把在场选徒的乐存师尊半道拉走,收他为徒。这小子简直猖狂无比!”
一群人纷纷回想起拜师入道那天乐存拂袖离去,甩下众人的场景,顿时开悟。
好小子,原来是有关系的!
“你这消息真的可靠吗?从哪知道的?”
黄汀芷没着急明白这场靠关系联系起来的师徒关系,先是直面了当的问出了关键点。
苍阗一下子就没了声,张口结舌,“这个,这个是苍家秘术,不可轻易向外人道的。”
苍家有一种术式,能造出一种观望百千里远的目镜,那日乐存匆匆离场,他找了个借口,偷偷用目镜看见那小子与乐存并肩一块而行,怎会有错?
他怕前者不信,又连忙加一句,“不过你绝对信我,这事保真。”
黄汀芷仍旧是一副怀疑的神情,可苍阗这一记大嗓门,再加上周围人群有意传播,这消息立马铺天盖地的传开。
“喂,你是武家的,可有见过那个走后门?”
“见是见过几次,但他很少来上课,我倒是看见他经常跟那群年长弟子混在一起。”
“好嘛,确实是个有眼力见聪颖的,知道该找谁抱大腿。”
“可不是嘛,他跟我们这种新生抱团,当然没有跟那群师兄师姐混得香。”
“你们不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吗?前段时间不是说中原一武家独门惨遭围杀,至今没查到凶手,我怎么记得就是闻人家?不会是——”
“我也听说了,说是全家人都死光了,一个没留,不可能是他。”
“这么惨,要真是他,走后门的话那就情有可原了。”
......
闻人瑟拿着木牌准备集合上场,越往比试场地走越觉得古怪。
夹道两旁的少男少女眼神不善,窃窃私语,有几个气焰大的,送了他一记白眼。
闻人瑟立马了然,这群同门似乎在背后为他编造了一些故事。
他收回目光,只当周围没人,听着耳旁的絮絮叨。
今日宁绝尘不在,他托好友来为他加油助威。
干元洲是法家弟子,成分是百分之一的心眼加上九十九的饭桶。心眼大好说话,只要用美食相邀,什么都好说。宁绝尘答应他回来时给他带那家出名的糕点铺的糕点,十盒!
他勾搭着闻人瑟的肩,喜滋滋地数着手指头,“今日你师兄有事,请我过来给你当参谋,等会儿啊比试完,师兄给你介绍几道菜,这油香拇指生煎、爆炒香辣鱿鱼、铁锅炖炖香,你应该没听过吧,我跟你说,这可是昆仑特有美食,地方可难找了,没有人带路,你都找不到在哪......”
“出示木牌。”两人说话间,很快来到了比试场地外,今日担任考场外勤工作的是老生,显然是认识两人。
他看一眼木牌为闻人瑟指引方向:“干师兄带师弟来了,快进去吧,已经有两个人来了,你们先相熟一下。师弟加油!”
“闻人师弟加油!我就在外面看着你!”
干元洲圆滚滚的身子像一只软弹的糯米汤圆,在台下蹦跳着朝他挥手。
闻人瑟朝他点点头。
比试场地是个露天的圆形石台,占了石柱广场的近一半。从中用两块同样长的木板将石台一分为二,木板巨大无比,既能当隔板油能作门,等两方准备好比试后,木门就被特殊的机关缩进石台地下,露出比试的双方,进入比试场地,比赛就正式开始。
进了石台一边,一黄一绿两道的身影正在交谈。
“汀芷?好名字,汀兰岸芷郎有情,”苍阗像只尾巴疯摇的狗,“真好听!”
黄汀芷眯眼干笑两声,默不作声远离了前者两步。
这人怎么跟狗一样。
身旁有风,闻人瑟一身武家黑袍从两人身旁经过,站到了该站的位置。
站定看了两人一眼,点头致意。
苍阗倏地远离他,像是看见什么煞神,倒是身旁的黄汀芷同样点了点头,主动报上家门,“黄汀芷,法家弟子,兼修武、术两家。”
闻人瑟:“闻人瑟,武家弟子,兼修法、医两家。”
黄汀芷点头没说话,倒是苍阗突然出声,“医家?你怎么会选医家,多少人都避开医家不选,你都主修武家了,还选什么医家?”
他说完,突然发现身边不知何处冒出来个瘦弱的白袍少年,那一身干净明亮的白色愣是被他穿出了灰扑扑的死寂感。两只眼睛却极其渗人,像夜间鬼火正幽幽地看着他。
“这什么东西?!”
他再次受惊跳着朝黄汀芷身后躲去,“鬼,鬼啊!”
眼底泛黑脸色苍白的少年怯生开口:“裘永春,医家弟子,兼修法、术两家。”
说完,不等众人回复,飘一般到队尾,然后再也没了动作。
“原来是,是队友啊。”
苍阗定下了一颗心,顿时又悬起来。
他这万年的倒霉蛋子,组的都是些什么人,除了他和黄汀芷,另外两个看上去就不靠谱,比试时能靠谱就怪了。
算了。苍阗握了握拳,关键时刻,保住自己和黄汀芷就行,别的他可就管不着了。
众人这一番话就算是都打过了招呼,各自站着位置上再也没了其余的交流。偶尔苍阗想到什么问问黄汀芷,后者倒是有一搭没一搭回应。
相反,木门的那边倒是聊得火热朝天,几人相互报上了家门,各自了解了一番,开始制定应付计划。
底下有观望的观众议论纷纷。
“坤队那边死寂沉沉的,个个站那么开,生怕碰着一样。”
“乾队这边有个愿意带头的,一下子就热络了起来,看样子现在应该是在商讨战术了。”
“来不来赌一场,我赌乾队赢。”
“这还用赌吗,这不明摆着吗,除了瞎子,谁会赌坤队赢啊。”
“快看快看,那个是武家的章天逸,有他在,乾队必赢啊。”
有不了解的人问:“章天逸是哪位?”
“章天逸啊,北方武家中最被看好的小辈,人不仅是高富帅,听说这次上昆仑还是昆仑这边求来的,厉害着呢。”
......
外面看乾队一片和睦,但这四人小队报上家门后,都有意试探对方。
说来也巧,这一队中,包揽了这次新生中两位来头大的人物,一位是武家章天逸,还有位是他的青梅竹马,医家程未央。
不像别家别派数量之多,北有程,南有祝,说的是现世医家的两大家。而程未央则是北方医家之首,程平方之女。
另两位虽来头不大,但实力也不可轻视。
法家梅星火,南方梅家自成一派,梅星火自幼未在大同法家下成长,路子奇怪野蛮。
术家荆超,不知师从何处,不喜交流,也不以真面目示人。鼻梁上架有一幅框架式的目镜,镜片不知是何种材料所制,说黑不黑,说厚不厚,旁人无论从哪个方向看,都看不清他的眼神。
章天逸首先出了头揽下了队长一职,见众人无异议,“多谢几位抬爱,待会儿进了场地,我们四人切忌走散,时刻保持队伍,不让对方有机可乘。”
梅星火首先挑明:“进了场地,谁也不敢保证不会被分散,若是这样,不管遇上什么,大家都各凭本事。”
荆超不知在看哪,抱胸一言不发。
程未央一身飘逸白衣,身后有风,吹动她的发丝跟衣带,天光照在她身上,灵动得不像真人。
她道:“今年昆仑提供给新生比试的秘境幻地,除了进入一处幻地会将队伍人员打散以外,其余都不会。天逸也是考虑抽到这处的概率小,进了幻地,大家不妨走得近些。当然,若是一不小心分散了,大家还是优先保护自己,能最快出去就最快出去。”
她说完,场地中间的两块木板蓦地一动,朝两旁展开。
“请两方队长上前,准备抽签。”
程未央朝章天逸看去,后者回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朝前走去。
木板一开,众人都看清楚了对方的人选,乾队的章天逸走到中间时,坤队压根没选出队长。
苍阗抽签之前还想捞个队长人选,体验下发号施令的感觉,知道闻人瑟是个走后门的,想必对这队长之位势在必得。
见闻人瑟出神,他用手肘拱拱对方,提醒道,“快去吧。”
闻人瑟侧身看其余三人,三人都看着他没说话,将手牌都递上前,一副“就等着你了”的表情。又看见对面的队长已经站在前方木台前等着,也看向他了。
他将其余三人手牌拿起,走到木台前,将它们一一放上。
那木台嵌满了八人的手牌后,猛地翻面,盛上两个木筒,和一个盛满琉璃珠的琉璃箱。
“请二位抽签。”站在木台前引导新生的老生出声提醒。
章天逸收回打量的目光,随手从筒中选了一支,闻人瑟也在他之后选了一支,交给老生。
那老生将两者的木签合并,插入琉璃箱下侧的其中一处孔洞中。
几百颗颗外观无一差别的琉璃珠在内飞速旋转后猛地停下,其中一颗从稍大的另一处孔洞落出,掉在桌面上的同样大小的洞中。
“各位,蛊家幻地有请,两位队长请归位——”
章天逸眉头微蹙,回头看一眼队伍中的程未央,后者虽有些惊讶,但未表现太过。
倒是梅星火一嗤:“没想到,倒是让我说中了。”
闻人瑟听闻,也是眉头一挑,心头微动。
台下皆是议论纷纷。
“这两人,手气未免也太差了些,偏偏抽到了今年新加的蛊家这处幻地。”
“那么多幻地偏偏选到蛊家了,倒霉,这下只能看他们运气如何了。”
“就是啊,别的四家都还好说,都是中规中矩的比试,哪个队用时短出来的早出来的人数多,就赢。可这蛊家就不一样了,不是比谁会的招式多,谁的招式厉害。听以前的老生说,这蛊家幻地路子野,进去不是比试而是跟逃命一样,各种危险防不胜防,不过还好是幻地,不然是真的要丢掉性命......”
“还有这种说法?这般吓人那昆仑为何又将蛊家幻地加了回来?”
“你这笨脑子,五家融荣,这五家还有蛊家啊。说是从下一届开始,蛊家又要重上昆仑了。昆仑在这八年内,会逐渐纳入蛊家所有,从咱们这一届往后,昆仑上就是五家了……”
“他们进去了!”
琉璃珠骤地一亮,广场地上突然浮起翻腾出各种画面,涨潮般涌到众人小腿上,接着停在某处。
八人在原地消失不见,像是被地面瞬间吞下。
虽早就听闻和打探搜集了不少信息,新生们还是被眼前这一幕惊到愣眼,木台旁站着的那位老生波澜不惊,喊道,“下一组请准备!”
幻地时间流逝速度与外界不同,里面待上一个时辰,外面还不到一盏茶。
干元洲见场地上人不见,又挤过人群,站到场地下一排排长长的画屏前。
这次乾队的人选在新生中都是极其惹目的存在,不少新生老生都挤到了幻地画屏前围观,干元洲凭借着他那块不小的肚子借过了不少人。
“谢谢,有劳有劳。”
“看!乾队坤队的四人都被分散了!”
干元洲好不容易挤到最前面,画屏上的整屏水墨不知何时换了图景,分成了八块面积相当的方格。他仔细看一眼,找到了闻人瑟在的那块。
“乾队怎么都这么快!”
离得近的几位新生不可思议地眨眨眼,就这么一小会儿,乾队已有三人来到了吊桥前。
“快看坤队那个走后门的,其他人都动了只有他还没动。”
闻人瑟进了秘境,眼前是高大参天的树林,他抬头望天,日头正烈。身后响起密密麻麻的脚步声,他回头看去,一只只状如拳头大的蛊虫正挤得密不透风朝他涌来。
他甩出鞭子一荡,下一秒就站稳在了树上。
朝下看去,正要动作,却微微一愣。一个红色身影在脑海中转瞬即逝,却又捕捉不到,让他觉得眼前环境有些似曾相识的错觉。
蛊虫似有灵智,见人飞到了树上,它们便立马朝树上袭来。而那人却没任何动作,只是愣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蛊虫们大喜,很快就要扑上他的脚时,那人却又飞快消失不见。
闻人瑟没忘掉比试在身,收敛了情绪。甩鞭来回几个轻跳,很快又来到一条河边,轻松跃过河,上了循环往复的小山坡,他又鬼使神差地向后看了眼那条河。
画屏前有人道:“倒是没拖后腿,跑得挺快,诶诶,又停下看了,他到底在看什么?”
“或许是看那些虫有没有跟上吧。咦惹,蛊家的玩意就是恶心,我都没眼看了。”
“你们快看乾队的章天逸,已经过桥了!程未央也追上了!这俩人碰头了!”
“哇啊啊,两个人在桥头汇合了,真情侣就是赏心悦目!”
“什么真情侣,青梅竹马而已怎么就情侣上了?”
“我去,坤队的这妹子怎么也到了,这届新生都什么来头,这也太快了吧!”
“乾队四人汇合了!坤队就差队长了,啧啧啧,这差距,没眼看。”
“乾队四人进去了,坤队怎么还等人呢,别等了你们先走啊!”
闻人瑟回了头,越走越快,仿佛脚下的走过不少遍般轻车熟路。很快就到了桥边。
天色已暗,蛊村村民正虎视眈眈盯着外来人,三人等在桥头,身旁站着个比裘永春脸色惨白的小孩。
见乾队四人都到齐朝里走了,提议别等了的苍阗也跟着动身,走到一半看着其他两人站着没动,又缩回了脚等在旁边,两人不理他,他只好蹲下跟那个小孩搭起话来。
苍阗道:“喂,小孩,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你爹娘呢?”
惨白脸小孩害怕地盯着他,一字不说。
“......”
连小孩都不理他,苍阗忍无可忍捋捋袖子,道:“你们等吧我先走了!没点实力还想走后门可真是能耐死他了,让我们都等着!”
他起身时,闻人瑟正好停下,走到众人面前。
“你们怎么不先进去?”
黄汀芷见人来了,打了招呼,道:“等你一块儿进去。”
裘永春点点头,表示复议。
苍阗起身冷不丁看见闻人瑟,不知道自己说的话被人听见了多少,但厚起脸皮,道:“还,还,不是在等你!来之前我可是做足了准备查足了资料,把所有比试幻地的背景都牢记在心了!这蛊家幻地到处都邪门的很,随随便便都能把你心脏吓飞了。这不是人多热闹壮胆嘛。”
闻人瑟微微欠身,谢道:“多谢,辛苦各位了。若是信我,你们先去起点的森林处等我片刻,我带你们出去。”
苍阗:???
屏外众人:???
苍阗还欲透露些通过此处蛊村的玄机,比如这些村民其实都不是人,比如他们偷掉几个‘村民’的人皮穿上,融入蛊村,接着再熬过一个黑夜,等到了白天时神不知鬼不觉将这些熟睡的‘村民’一一解决掉,避免正面冲突。那么多蛊虫扑上来,画面不敢想象。
之所以他见乾队进入迟迟没有传来动手的声音,着了急想进去,就是生怕这些东西他们也知道,而让他们抢了先机。
现在这个走后门的说的是什么鬼啊!
苍阗:“不是,这位大哥,我知道你——”
黄汀芷打断他:“好,那我们先走。”
黄汀芷没有反对,欣然相信,错身而走。同样走的,还有裘永春,只不过他仍是一言未发,紧跟在了黄汀芷身后。
看见这一幕的苍阗:“......”
见闻人瑟安静在等他回复,他看一眼村口,又看一眼远走的两人,“喂!你们等等我!”
现场只剩下闻人瑟跟小孩两人。而那小孩见势不对,立马朝村内跑去。
屏外的众人议论纷纷。
众人都好奇他这是来的哪一处?
屏外,“这是在装...呢?这妹子咋还相信上了?”“坤队就这个绿衣服的好像正常点了。”“走后门不会连比试也能走吧?”“我突然看不懂这一届的新生了。”
......
只见闻人瑟压根没朝村里走去,而是上了旁侧的一条山道。
这山道连接村寨背后的巨大山脉,里面森木繁多,奇珍怪兽也多,物资丰富,闻人瑟不往比试场地走,反而往这外头去,就跟南辕北辙一样荒谬。
又见他不紧不慢上了山,顺手摘了朵小红花,身影隐没在黢黑的山林间。
屏外的众人看着一团墨色的方格无语,顿时将注意力分散到其他方格中。乾队一行四人先后被‘村民’招待、被毒虫投喂、被所有‘人’盯视后,顺利被安排进四处房内歇下。
本来为他们一人安排在一处楼内,四人打着马哈跟‘村民’才要来了一栋内的四间房。
幻地的夜越来越深了,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同时在四道门外响起,有什么东西钻进门缝里。半晌,门一道道从里被接连打开。
章天逸道:“未央?”
程未央:“是我,天逸。”
章天逸:“梅星火?”
梅星火:“在呢。”
章天逸:“荆超?”
荆超:“嗯。”
章天逸又道:“保险起见,未防大家被这些玩意顶替了,我们对下暗号。我先说,未央说,梅星火说,荆超说。”
程未央道:“我说梅星火说荆超说。”
梅星火说:“我说荆超说。”
最后轮到荆超说了。
三人皆等着他说话,而他并没有像前面三个人一样流畅接上,气氛在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除了荆超,其他三人都不动声色警戒起来。就在众人准备动手时,沉默了一瞬的荆超一口气不带喘地道,“我说章天逸说程未央说梅星火说荆超说。”
气氛顿时舒缓。
梅星火挑眉:“这不是会说么,下次可以早点说。”
荆超:“......”
荆超进了队伍除了打招呼就没说过话,众人商量用这个当暗号,按照一般人的思维,最后一人肯定会说“我说”,而他们改成了最后一个说前面三人再带上自己。
当时听完大家都没有异议,荆超也只皱了皱眉头没说话,没想到最后一个会轮到自己。
四人皆反杀了从外进来的‘村民’,换上了他们的皮,不再耽误时间。
章天逸作为队长,很快理清接下来的步骤,道:“下去把武器拿回来。”
下了楼,他们去了被压扣用来放武器的房间,章天逸正欲开门,被梅星火拦住。
“等等。”
章天逸立马停下动作,问道:“怎么了?”
梅星火突觉不对劲,凑近一看,门锁上似乎被人下了禁咒,在月光下泛着点白光。
他冷笑一声:“切,这些玩意居然还会法术。”
梅星火从脑后抽出个簪子,口中轻念了句什么,拿那簪子一戳,那点白光就消失不见了。
一向话少的荆超从今晚开口之后似乎变得热络起来,道:“这簪子不错,术式做的?”
梅星火在他眼前晃悠一下,不等人看清,又飞快插上。
“那是,好歹学了点术家的东西,不做些宝贝可惜了我这双巧手。”
接着他手指一扣,门锁轻轻开了,四人依次进去,拿上自己的东西。
除了章天逸主修武家外,其他三人都兼修了武家,四人四把武器正好好摆在房内桌上。
章天逸修剑,程未央修绫,梅星火修刀,荆超修箭。
四人拿上了武器,小声商量番,准备潜出去。
“这四人阵容搭配不错,完全没有一个人拖后腿,身手都了得,居然看出来了这里有道捆咒,不然就前功尽弃了,难得,难得!”
“还有三个人没出手呢,好期待!”
闻人瑟依照记忆走,到了一处,折了根木头,手上翻飞,燃起了火。他举着火把往身前的黑洞中丢去。
他默数着步子,向后倒走十步,第十步时,他停下了下来。接着一道火龙从黑洞中涌出,突地蹿出砸到地上,恰巧落到少年脚前。
火龙怒号一声,身躯扭动试图扑灭火势,却不想被什么东西一脚踩住了头。
正睡着喷香被人浇了火不说,这下还被人踩在脚下,火龙扭动的速度却越来越快了。
它身躯四周的泥土石屑随着它的动作腾空而起,而它柔软无骨的身躯不断挤压成一座座小山丘,埋在黑洞中的身躯渐渐显露出全部。
在火光中看去,这哪是一条火龙,这明明是一条无足白虫!
很多人知道想出去进蛊寨是关键,但闻人瑟曾多次进出帮苗半野杀白虫取虫丹,对这条无足白虫已非常熟悉。
它通体雪白呈节状,前端被人踩在脚底,但后端立起,竟有这一颗古树高。满天碎石泥土断枝随着它后端一声怒号全部腾空而起,朝地下的少年攻去。
那少年被这一吼吹后老远,用剑作抵,身子砸到一颗树下才堪堪停止,可那些碎石却不等他喘息,累结成一大块巨石朝他砸去。
少年顿时被埋在巨石下。
见来挑衅的小儿如此不经打,一会儿就被收拾掉,白虫忘了痛,蹭着周围的树扭了一圈,又才在地上翻滚灭火,好好的一身白眨眼成了炭黑。
白虫翻起身,朝巨石蛄蛹去,用嘴叼开石头,一看却傻了眼。
就在同时,一颗小石子从天而降,将白虫砸缩了头,它朝上抬起头,看去,那树尖站的不是那少年还是谁?!
一阵轻笑传来,被白虫蹭过的树不免染上了火,那少年不知做了什么,不仅躲过了巨石,还在那树上做了手脚。白虫炭黑的身上一下子死灰复燃,猛地又烧起熊熊大火,接着,那几颗大树也伴随着燃起。
白虫大怒,但火势太猛,躲不过也逃不掉,被火树包围,庞大的身子不断躲避萎缩挤作一团,树干烧得霹雳作响,眼看就要将它埋住。它疯狂地用身子撞起树,想将树上的人撞下来。
少年见状,居然懂了它的意图,很识相的满足了它。
只见他轻轻一跃,跳到了白虫身前,白虫不等他站起,猛地甩头朝他撞去,少年只是拿剑一挡,然后翻身朝侧躲去。
少年在前握剑而行,白虫在后穷追不舍,眼看就要咬上他,而他也在这时停住了脚步,回过身。
就在这时,一棵树被烧断,噼里啪啦猛地砸中它,白虫哀嚎,接着是另一棵又一棵树呈两截断裂砸下,很快就将白虫压了个结实,白虫就此轰然倒地,再无挣扎。
只剩最后一棵树了,被烧断的树巨大无比,从少年身后砸下,却在挨到他之前,化作了一朵朵红色的小花。
而白虫身上的树也随之熄火,化成了一朵朵烧焦的碎片。
闻人瑟踏在花瓣上,用剑将烧成一小团的白虫剖开,取出了其中的内丹,接着扬长而去。
后山虽大,闻人瑟弄出的动静不算小,蛊寨里的还醒着的“村民”很快注意到,本来守在客人住寨外的他们纷纷抬起头,朝后山的方向望去。
后山有变!
它们互相对过“眼神”,试图一起去看个究竟,而在住寨里的乾队四人也听到了这一动静,打了手势后,悄无声息加入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变化。
而另一边,坤队除了闻人瑟,其余三人一道回了来时的起点,分别占了三棵树。
树下的蛊虫相碰硬壳发出嘎吱声响,哗啦哗啦往树上涌,被树上的人打下去,却不知疲倦地循环往复上爬,企图找到机会拉三人下来,一口气吃下。
黄汀芷倚靠着树干,手上鞭子时不时向下抽去再甩回来,仿佛赶的是苍蝇而不是蛊虫。
苍阗不知道在干什么,连脚下的蛊虫快爬上来都没察觉。
“苍阗。”
“怎么了?”
“脚下。”
苍阗低头一看,一只蛊虫已经碰上了他的脚尖。他连忙将其甩走,可蛊虫一个接一个。他朝旁边的黄汀芷看去,干脆跳到了她的跟前。
黄汀芷甩过去一个眼神:“这什么意思?”
苍阗稳住身形,主动接过鞭子,将手里的目镜递给她,献宝似道:“好姐姐,你看看就知道了。”
黄汀芷狐疑接过,拿起目镜朝远处看去。
片刻,她飞速将目镜丢给裘永春,后者稳稳接住,拿起一看。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黄汀芷夺过鞭子飞身跳树,裘永春和她二人并排而行。
苍阗怒吼道:“喂,你们两个,怎么又不等我!”
“看来你根本不需要人等,动作挺快,只有你一个人?你队伍里其他的人呢?”
章天逸一行四人本是想跟着虫民看个究竟,谁知撞见了同样悄无声息下山的闻人瑟。
五人很有默契地虫民走远后才打招呼。
闻人瑟站在四人中间,神色平常,道:“在等着我呢。”
“等你作何?你手上拿得是什么东西?能否借我们瞧瞧?”
程未央眼尖地发现他手中隐隐发亮的虫丹。
从根源上来讲,医蛊不分家。医家有些治病灵药都离不开蛊家用材。这次新生比试他们抽到这处蛊家幻地,也是从未想到。
程未央自小就见长辈明里暗里进出蛊家秘境采集药材,也曾跟着去过,对这处秘境已经相当熟悉。
所以她自然知道,还有另外一种法子能够通过幻地——杀了镇地之物即可。
很显然方才那动静就是镇地的无足白虫死了,闻人瑟手上拿的正是它的虫丹。
闻人瑟没说话,将手摊开,露出那白润的虫丹。
程未央探身捻起,凑近打量番:“虫丹果真名不虚传。”
“虫丹?”
身旁的梅星火抢过漫不经心看一眼,不感兴趣般又递回给原主。
闻人瑟接过,正在这时,梅星火却缩回了手,退后几步,道:“既然给了,岂有拿回去的道理?”
对方的手还停在空中,没有放下的意思。
他看一眼章天逸,后者的表情虽凝重,但丝毫没有要插手的意思。闻人瑟也没指望他出手。
荆超却道:“梅星火,还给他。”
“哈?”梅星火挑眉看身侧的荆超,道,“我发觉你小子今晚话特别多。”
后者却看也不看他,只盯着闻人瑟另一只手看。
“那是假的,没看出来吗?”
此话一出,惹得众人齐齐朝梅星火手上拿着的虫丹看去,荆超轻轻碰了一下它,虫丹立马化作了一块黯淡无光的黑木头。
梅星火飞速将它丢下:“我靠?!闻人瑟你还留了这一手!”
再等众人看去时,身前已没了那人的踪影。
程未央道:“刚刚我没来得及看清那虫丹是真是假,既然真的不在我们这,那他这下应该就是带着虫丹去出口了。”
梅星火本来就只想抢过来玩玩,压根不知道虫丹具体的作用。
问道:“带去出口有什么用?”
章天逸沉声道:“自然是能够出去了。”
梅星火的表情一僵,瞬即剁脚:“赶紧追啊!难不成让他们先出去了?!”
说完,不等其余三人回应,先行追了过去。
坤队其余三人赶来时,闻人瑟以一对四打得不可开交,准确来说是,闻人瑟被四人追得不可开交。
身后有白绫缠着,箭追着,刀飞着,闻人瑟居然连剑都没出鞘,只靠一手鞭子就轻飘飘躲过了四人。
此时天色渐晓,身前黄绿白三道影子飞快飘过来。
“闻人!”
黄汀芷一袭黄衣闪现,从腰间拿出的手铃一响,闻人瑟身后的众人突然慢了下来。
章天逸最先反应过来,提醒众人:“法家铃器,想办法堵住耳朵!”
“我没事,先走!”
虽然没教这四人追上,但闻人瑟也没看上去那么游刃有余。
刚刚荆超射出的那几箭势不可挡,几乎是从他耳边划过。
“我靠,杀人啦!”
苍阗来的时候落在最后,按理说回去也不应该又在最后,但其他三人都行动飞快,就连那个看上去是病秧子裘永春都比他跑得快。
身后荆超的箭不断追着他,箭箭挨衣,身上绿色的门服顿时破烂不堪。
他扯过路旁的木枝,在手里揉搓一瞬,然后变成了个巨大的龟壳,一下子挡住了攻势。
“我说闻人,他们为什么追你啊!”
出口处就在前面不远了,闻人瑟闻言,回头拉了把苍阗,道:“出去再说,先跑!”
“他们追你,我为什么要跑啊!”
黄汀芷没想到这人这么多废话,恨不得拿铃摇他:“哪那么多废话,你要是想出去,就快点跑!”
身后乾队四人,闻人瑟速度最快,奔在前头,身旁的黄汀芷紧随其侧,苍阗被拉了般,速度也跟了上来,就剩裘永春一人落在最后。
三人未来时,四人追着闻人瑟一人没追到,等三人来了,竟然还是连一个人也追不到,真是奇了怪了!
“追医家那个!”
顿时,所有人朝着裘永春发起攻击。
程未央的白绫先行,一下子缠住了他的一只脚,荆超的箭紧随其后,断了裘永春的行动,没等前面三人反应过来,梅星火的刀就架在了他脖子上。
前面三人停了下来,裘永春还是白着一张脸,听不出语气道:“你们先走,别管我。”
就在这时,一直在耳畔未停的铃音骤变,几人眼前一黑,闻人瑟出了剑,眨眼间斩断了白绫,接着与梅星火的刀对上,闪现般拉起裘永春。
两人瞬间与他们拉开距离。
可就在这时,变故发生了。
闻人瑟不知为何,身形一矮,竟直直跪了下来,就在这电光火石一瞬间,一直没出手的章天逸将剑抵在了他脑后。
“闻人!”
“喂,你!”
“你们走!”
章天逸道:“你别动,举起手,我放他们走。”
闻人瑟没动,听话举起手,几步远的裘永春没出声,闻言犹豫一瞬,立马跑远。
梅星火飞快过来收身,过了会儿没摸着要找的东西,道:“遭了!虫丹不在他身上,追!”
可前面早已没了三人的影子。
“唔……”闻人突地猛哼一声,捂住了胸口,然后倒地不起,不省人事。
梅星火脚边倒了个人被吓一跳;“我靠,他怎么了,我们可没动他,怎么成这样了!别是装的吧!”
程未央赶紧蹲下,点住他的几处穴位,把上脉。
良久,摇摇头道:“并未查出有异象。”
“吓死人,喂,醒醒,”梅星火拍拍闻人瑟的脸,“起来了,别装了,不追你们了,行了行了你们赢了。”
可闻人瑟毫无反应。
“喂,说真的,不骗你起来了。”
还是没有反应。
见他眉头紧蹙,脸色苍白,不像是装的。
章天逸止住梅星火乱拍的手:“别动他,外面应该知道了,先把他扶起来,带他出去。”
闻人瑟这一动静吓坏了一众人,就连屏外见两队动起手来也没甚惊讶的人此刻也不安了起来,“怎么了怎么了!他怎么像受伤了!”
“快快快,快叫师尊!”
……
闻人瑟醒来时,宁绝尘跟乐存都在。
乐存担忧道:“阿瑟?醒了?身体可好些了?怪为师没有发现你身上还有——唉,算了,阿尘,药可好了?”
宁绝尘端来一碗药,递给他,后者接过药,看也不看一眼就一饮而尽。
“多谢师兄,”闻人瑟喝完道,“师尊,我这病实在古怪,当真没有根治办法吗?若是以后......”
“别担心!没有的事!我看这病也不会伤及性命,你且放心,别瞎想。”
闻人瑟端看身前坐着的中年男人,对方眼神回避,明显是有事瞒着他。
自他上山以来,身上就得了种怪病。
有时无缘无故身上就会痛,尤其是月圆时刻,那身上就像被千刀万剐般不是滋味。
而比赛关键时刻,他先是感觉左腿腿窝处受了重击,接着心口又是猛地绞痛。那种感觉让他的大脑承受不住一下子就宕了机。
那种突如其来的痛感,就好像在他身后有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有事没事想到就或重或轻地攻击一下他。
他抬头,两人都有意躲闪不看他,他叹了口气。
“师尊,师兄,有劳你们了。你们不要为我担心,师尊说的对,兴许这怪病过段时间就好了。我现在就感觉好多了呢。”
他本是没落的闻人旁支里一位生下就没了爹娘的孤儿,好不容易得了上昆仑的机会来学习,却不曾想得了这种怪病,治不好就算了,宗门事务繁多,因为他这病还连累师尊师兄为他忙前忙后,让他们受累。
“阿瑟,你别瞎想,为师一定会为你想办法治好这病的。”
乐存神色复杂地拍拍他肩,转身走了。而宁绝尘给他留了一碟果脯,道:“诺,山下带回来的,尝尝。宗门还有事等我处理,先走了。哦对,门外有你不少朋友探望,我都拒绝了。倒是上次你们一个队的那个小子一直坚持要来看你,要我放他进来么?”
这一场比试,闻人瑟算是出名了。乐存亲自进了幻地将人带出来治疗,而“走后门”这个名声也不攻自破。
屏上的画面很快传开。哪家走后门实力这么硬核,那他走不走后门,在旁人眼里也无关紧要了。
众新生开始打探起他的身份来,众说纷纭,哪个听起来都像真的。什么万剑宗乐存私生子,什么武家剑派真正闻人家的那位。有神通广大的找上了老生,只说闻人瑟是闻人家旁小到不能再小的以处分枝里出来的小辈,资质算上乘就托了点关系送到昆仑来了。
资质算上乘?不是,他可是一个人单挑那条大虫啊?!这都只算得上上乘,那他们这些人就别活了。
不过话说回来,那一会儿闻人瑟到底怎么了?
一开始“走后门”的消息,是苍阗放出去的,这次他又打着“探病”的名号来打探消息。
闻人瑟大概猜到了是谁,点点头:“多谢师兄。”
苍阗进来时,先是好好打量了一番闻人瑟一人住的巨大房殿,酸溜溜道:“你小子福气不小,一个人住这么大地方。怎么样,身子好些没,真是把人吓坏了。”
闻人瑟给他倒了茶,他也没客气坐下接过。
喝了一口,又大惊看看手中茶杯,道:“你这小日子过得也太舒服了吧,怎么连茶水都比我们的好喝!还有什么好家伙,都拿上来给兄弟瞧瞧呗。”
“你要是有看上的就拿去。”
“这么大方,那我就不客气了!”
闻人瑟嗯声,穿好衣服,跟他面对面坐下,道:“拿走前,先说说,谁派你来打探消息的。”
苍阗笑的脸僵了下,不自然道:“你怎么知道有人派我来打探消息的?好吧,那群人确实觉得你比较神秘,给了点好处让我来看看,你到底——”
闻人瑟手指轻扣茶杯杯壁,并不着急否认他,倒是后者见了他的样子自己停下来。
苍阗立马换了口吻,严肃道:“你看出来了?”
闻人瑟摇摇头,看着他:“没看出来,只不过觉得你有些熟悉。”
“熟悉?天下人多了去了,觉得熟悉正常。你这么一说,我还觉得你熟悉呢。”
苍阗把脚翘起,双手仰头:“你这种病恹恹感觉,和我那太太太爷爷身上的感觉一模一样。”
闻人瑟:“......”
他正嘚瑟着,突然感觉喉咙一紧,接着腾一下站起:“我靠,闻人瑟,你往我茶杯里下毒了?!”
“药药药,我药呢,”苍阗胡乱摸起身上来,“我靠,没带!完了完了,你别过来!”
他顿时失了力气,一屁股坐倒地上,一动不能动,闻人瑟不知何时绕过桌子蹲了下来,凑近打量他。
“你别过来啊!我都说了你别过来啊!你要干嘛!再过来我要喊人了!救命啊来人啊!”
闻人瑟盯着他这张脸,哪哪都觉得奇怪。
“别喊了,这屋子大,外面听不见的。而且这里就只有我们两人,你喊了也没用。”
说着,就在苍阗一脸惊恐无助的神情下,用手抚上了他细皮嫩肉的脸庞。
“你别碰我啊啊啊啊!!滚开滚开!!我对男的没兴趣啊!!!死变态!!”
闻人瑟听闻,手停了一瞬,接着一用力。
“啊啊啊啊啊啊啊!闻人瑟你真变态啊!你认出来了就直说啊干嘛动我的脸!”
一张假脸皮被撕下,露出另一张有些猖狂不羁的脸。
正是苗半野。
“是我是我,我不装了,你快点给我解药!怎么拿我教你的东西反过来害我,有你这种人吗?唔......”
一颗丸子被弹入他口中,他喉咙一滚,过了会儿,手脚能动了,立马爬起来。
“什么时候认出我的,不早说?”他揉揉脸,脸皮被人扯下来的感觉可不好受。
闻人瑟道:“见面时就觉得你熟悉了,不知道为什么想不起来你是谁,你那半吊子龟壳术真是让人忘不掉,千万别说是我教的。不过你怎么也上昆仑了?你爹娘准了?”
苗半野:“......”
“就是背着我爹娘才能上来的,我还不是为了——”
话说了一半,他懒得跟他理论,理理衣服道:“你编了个假身份,怎么不改名字,平时聪明怎么这次犯蠢?要不是我特意放风声往别处带,你小子早就暴露了。”
“编什么假身份?”
“我靠,我看看,你这是真傻了,”苗半野凑近端详闻人瑟,犹豫疑虑道,“你,莫不是被洗脑了?还是被下毒毒傻了?”
苗半野看他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心里一沉,心里有了个大概。
“手拿过来,我看看。”
闻人瑟依言将手递上。
苗半野哪家都学点,说好听点是五家全能,说不好听就是哪哪都沾点,但不太能看,能看的最拿手的还是医家本领。
苗半野的神色越来越沉重,迟迟不说话。
闻人瑟撑脸问他:“怎么个事?摸出点什么没有?”
良久,苗半野把手挪开,沉声道:“你有喜了。”
“......”
“是否经常无缘无故感觉到痛?有时候脾气莫名?”
“......是。”
苗半野手指捻下巴仔细分析:“那多半是了。”
“别慌,我想想办法帮你快点生出来。”苗半野把假脸皮又贴好,“行了,你人没事就行,我先走了。”
闻人瑟出声道:“等等,你说的真的假的。我不会真......”
下半句他没好意思说,但那种感觉,确实也跟怀孕很像。阿爹说过,娘亲怀他时就是那般难受。
也不知道娘亲身体好些了没?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说你还真信啊!闻人瑟你脑子真没事吧?行了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有事去后山小店找我。”
苗半野笑到一半,想起些什么来,拍拍屁股走人了。
穿过一处小山卵石路,出了门,门口有两人从阴影处钻了出来。
“他真的不记得了?”
苗半野摸着自己的脸蛋,慢悠悠道:“是,应该是被乐存改了记忆,不记得那些事了。”
又拿手指点点自己太阳穴:“什么药可真够狠的,感觉这里都傻了些。”
黄汀芷双手抱胸倚墙,闻言轻笑道:“你可确认好了,这些我都要原话跟掌门通报。”
苍阗无语道:“这还能有假?裘永春刚刚不是在门外都听见了吗?你问他,我可有说谎?”
另一个白色的身影上去,朝黄汀芷摇摇头。
黄汀芷点点头,直起身子,往外走,摆手赶人:“行了,没事了,该干嘛干嘛去,先盯好他,之后的安排随时听命。”
“等等,”苍阗拦住她,问道,“我爹娘可好?能不能让我见见?”
黄汀芷脚步没停,给了他个侧脸:“你好他们就好。放心,自然安排时间让你们相见。”
苗半野走后,闻人瑟盯着桌上用茶水写的字微微愣神。
蛊。
方才两人相认中,有人在门外偷听,苗半野写下后轻点两下,通过这种方式告诉他,有问题。
他身上有蛊。
是谁下的?什么时候下的?为什么要对他下蛊?
闻人瑟手扶额,顿时觉得自己好像忘掉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想不起来啊......
另一边,乐存跟宁绝尘道别。
“师尊,你这刚回来不久,这次又要去多久?阿瑟那边......”
乐存握着剑,只背着个布包,重重叹口气:“闻人家于我有恩,你也看出阿瑟并非朽料,他那边你千万小心照看。为师虽想办法封了他旧事改了记忆,但他执念深重,不妨有可能想起来。灭门之事惨烈,背后五家皆有插手,他现在不可被仇恨蒙蔽也不可被人当刀子利用。我料想到会有人想控制他去夺剑,没想到这小子早就被下了蛊,被人牵制。这次下山,我定要查个明白,等我回来。”
宁绝尘也知此事不能耽搁。看闻人瑟的表现,应该是发现身上有不对劲的地方了,只是一直未告知他二人。
这次比试中背后之人突然施压,不知是何用意,如项上之刃迟迟不落让人焦急。他应下:“是,师尊,万事小心。”
乐存点点头,步伐轻快,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林间小道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