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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前缘东风总误 惊楚郎依稀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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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宫。

菱花从小圆子那儿得了消息,只好苦着脸回宫,进殿时见柔贵人正喝着安胎药,便想在门外等一会儿,刚想回身,却被柔贵人叫住,“菱花,皇上呢?“

菱花只好强笑道,“回娘娘,皇上正陪着皇后娘娘呢,不过听说您有了身孕,很是高兴,赏了不少好东西呢,还说得了闲就来看。。。“话才说了一半,便听得“啪“地一声,白瓷药碗在自己脚边炸开,吓得腿脚一软,赶紧跪下道,“娘娘恕罪,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没能请来皇上,娘娘息怒啊。。。“

柔贵人哭道,“又是得了闲,怀着柔宁的时候就是这样,可最后呢?不过来瞧本宫一眼,椅子还没坐热就急着回长乐宫。当初皇后许本宫的荣华宠爱,到现在本宫却一无所有,若这胎还是公主,只怕皇上很快就忘了本宫这个人了。还有皇后,当初为了制衡后宫,将本宫骗进来,如今本宫没了用处,就丢到一旁了,呜呜。。。早知道是这样,本宫倒不如嫁给祯哥哥。。。唔。。。“

菱花吓得赶紧上前捂住自家娘娘的嘴,低声道,“娘娘快别说了,让人听见还不要了您的命,“又赶紧松了手,劝道,“您如今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倒不如抓紧皇上才是。“

柔贵人失力地靠在软塌上,苦笑道,“你以为本宫不想?可本宫哪有这个本事。皇上现在除了长乐宫哪儿都不去,别说本宫一个贵人,就是豫昭仪,想见皇上一面也难,皇上这些天连凤仪公主都不管了。“

菱花却低声道,“娘娘,您可千万别灰心。奴婢刚才去长乐宫,其实还探听到点儿别的消息。“见柔贵人望向她,赶紧道,“前些日子皇后娘娘见红,只说是动了胎气,喝几副药便无事了,可若真是如此,皇上何必寸步不离呢?奴婢心里就琢磨,皇后娘娘天天一堆太医宫人服侍,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更无人敢惊着她,怎么能突然见红呢?便朝一个相熟的内侍打听,原来皇后娘娘年岁渐长,不适宜生育了,这胎也是动用院判毕生所学才能勉强保住,怕是以后都难生养了。“

柔贵人却叹气道,“便是不能生养了又如何呢?皇后有大皇子和凤仪公主,还有肚子里那位,只怕皇上只会怜惜,更得宠了也说不准呢。“

菱花却悄悄道,“其实奴婢听说,皇后娘娘不止难生养了,好像身子也不大好,皇上已经偷偷命人去寻什么长生的仙药,怕是没几年好熬了。您想想,开国以来的历代皇后最年长的也不过活到四十三岁,皇后如今已经三十七了,又接连诞下皇嗣,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

柔贵人眯起眼睛,“你的意思是?“

菱花凑近道,“若是皇后不在了,豫昭仪难堪大任,静嫔又病歪歪的,端贵人淡泊怕事,您又是皇上的族妹,平日也很得宠爱,皇上未必不会动立后的心思啊。“

柔贵人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若是皇后娘娘能长乐万安最好,若是不能,本宫也要争上一争才不枉入宫。“又抚了抚自己的肚子,望向窗外纷纷扬扬的柳絮“如今本宫只盼着这胎是个皇子,以后才好有个依靠。“

时至暮春,正是花容端艳,含蕊吐香的时候,后宫却因为皇帝独宠皇后而冷寂多时。皇帝虽心有歉疚,却哪里舍得下日渐虚弱的皇后,恰逢着伶人馆建成,便命内务府将时下京城最红的戏班瑶徽班请进宫里,权做给众妃嫔解闷。

这瑶徽班的伶倌们却也有些本事,众妃嫔起先也不过是闲极无聊时才去听上一段,可一见那扮相身段,再听着婉转唱腔,倒比在宫里闲坐强上百倍。

内务府见势自然上赶着安排,这瑶徽班从此便三日一次地在伶人馆开台。

这日上的新折是画堂春,那旦角一身青衣,将手中的烟罗伞轻轻转动,踏着碎步唱道,“落红铺径水平池,弄晴小雨霏霏。杏园憔悴杜鹃啼,无奈春归。柳外画楼独上,凭栏手捻花枝,放花无语对斜晖,此恨谁知。。。。。。“

豫昭仪,静嫔和端贵人在下头听得津津有味,端贵人捻起一块梨花酥尝了尝,问身边的静嫔,“静姐姐,怎的没见着柔贵人?“

静嫔笑道,“妹妹还不知道柔贵人么?她向来不爱这些咿咿呀呀的戏文,倘若是大闹天宫,她说不定肯赏脸过来呢。“

豫昭仪也附和道,“唉,也不知道整日骑马射箭的有什么趣儿,本宫前年春围的时候伴过驾,一日下来腰酸背痛的,连路都走不动了。“

端贵人掩袖轻笑道,“妹妹本还想试试呢,听姐姐这么说,还是罢了吧。“

三人正说着话,却听台上一阵锣鼓,那花旦就掩身退下,班子里的杂役们赶紧换了帘布,打眼看时,却是一张明黄色帘幕,锣鼓声起,正是一段挑滑车,只见一个极俊的武生身披战甲,手握长枪,威风凛凛的出场,豫昭仪也不禁赞道,“好一个岳武穆!“

那头便铮铮地开唱,“只见那番营蝼蚁似海潮,观不尽山头共荒郊,又只见将士纷纷,一字乱绕,队伍中马斯兵喧闹吵,耳听得战鼓咚咚,耳听的鼓咚咚,兵帅将士枪刀扰,高下下飞腾,也声躁,见一派锦旗番招,见一派旗番招,风尘也那号咆哮,俺只待威风抖擞灭尔曹。。。“

下头静嫔对端贵人笑道,“可巧呢,说武戏武戏就来了。“

端贵人忙回道,“是呢,嫔妾回去见了柔贵人,可要把这宗告诉她,只怕她以后天天来呢。“又见那武生虽身着重靠,头戴金盔,却收放自如,自有一股风流气魄,半点儿不拖泥带水,接着道,“看起来倒真有些本事,只是怎么看着眼生?“

那头伺候的戏班总管赶紧躬身道,“回娘娘的话,这是班里最好的武生,只是前些日子一直在练着,今儿个头回登台。“说着台上正好唱罢,一个稳健地收势,便起身恭候。

豫昭仪点点头,“不错,红玉,赏。“

那武生忙和总管一起谢了恩,这才到后台去了。

三日后。百花宫。

柔贵人正换了身轻便的衣裳想出去走走,便见菱花推门进来,“娘娘,端贵人宫里来人传话,说要请您一道去听戏呢。“

柔贵人摆摆手,“本宫向来不爱那些的,去回了吧。“

菱花却劝道,“娘娘,听说是武戏呢,好像是挑滑车,您不是就爱看这个吗?再说,难得端贵人主动示好,要是不去,会不会。。。“

柔贵人叹了口气,“好吧,去便去,什么时候开戏?本宫去换身宫装来。“

菱花却笑道,“说是再有小半个时辰,来不及换衣裳了,奴婢瞧着这身也挺好的,娘娘,咱们快走吧。“

柔贵人无奈,点了一下菱花的额头,“好啊,原来是你个蹄子自己想去瞧热闹,如今竟惯得你挑唆起主子来了。“菱花忙道不敢,二人这才说笑着往伶人馆而去。

伶人馆。

柔贵人进门时,却只见端贵人孤零零地坐着,上前见了平礼后不禁问道,“今儿个怎的只有妹妹一人?昭仪娘娘和静嫔娘娘都是爱听戏的,可是还没到?“

端贵人摇头道,“唉,静嫔娘娘又不大好,豫昭仪不放心,在南薰宫陪着呢。静嫔娘娘这断断续续的也病了大半年了,天下的补药都快吃遍了,却总不见好,如此下去可不行,妹妹刚得了些雪参,正想着这两日给静嫔娘娘送过去呢。“

柔贵人也知道应景的事儿不能不做,静嫔不仅得帝后器重,又和豫昭仪不清不楚,是后宫都上赶着巴结的人,便附和道,“幸好妹妹提了个醒,本宫也刚得了不少鹿茸,改日妹妹去看望静嫔娘娘时,可要记得叫上本宫,也省得一个一个的去,再扰了娘娘静养。。。“

正说着,台上就开了锣,那总管早得了吩咐,今个儿第一场便是挑滑车,只见昨日那武生撑起架势,手提金枪便登了台,“只见那番营蝼蚁似海潮,观不尽山头共荒郊。。。“

柔贵人本不怎么上心,刚把茶盏端在手里,听得唱腔浑厚,不免抬头看了那武生一眼,霎时睁大眼睛,差点儿将手里的茶全叩出去,呢喃道,“祯哥。。。“却被反应过来的菱花拧了下肩膀,忙住了口将茶盏放下,手却是抖的。

端贵人却看在眼里,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舒坦?“

柔贵人忙扯出一丝僵硬的笑意,“是本宫不好,扰着妹妹了,“顿了顿才道,“本宫从前在家时,到了逢年过节,父亲也会请戏班过府,那时候本宫也是只爱看武戏,有个叫祯哥儿的唱得最好,本宫刚才猛地一见这武生,倒和那祯哥儿有九分相像,所以一时失态。“

端贵人瞧她神色便知另有隐情,但她向来不爱勾心斗角,便只作不知,“妹妹听说这戏班是淮楚之地来的,可姐姐的娘家在京里,想来只是有些相似罢了。“

柔贵人这才平静下来,“这样说来是本宫唐突了。“

既挑起了话头,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还在闺中时的趣事,吃茶用点心。

散戏时,端贵人知道柔贵人定要去见那伶倌,不欲掺在这种事里,便说要回去照顾端宁,向柔贵人告了辞。

菱花见自家主子站起来便要往后台去,忙拦在身前,压低声音苦劝道,“娘娘,你这是何必呢?您也瞧见了,只是面貌带了三分神韵罢了,身形差得远了,私会伶人,要让人知道了可是死罪啊,娘娘。“

柔贵人哪管这些,“便说是本宫喜欢,要亲自赏赐他,你说得对,本宫不便去后台,叫他卸了妆出来见本宫。“

菱花只得领命,一刻钟后便领着一个俊朗的青年男人出来,那伶倌赶紧跪下磕头,“陈倌参见柔贵人,娘娘万福万安。“

柔贵人看着那神似故人的脸,不由泪凝于睫,将微微发抖的手掩进袖中,强自压抑道,“起来吧。“

见陈倌一昧低头,才看向菱花,菱花忙将装着银两的荷包赏给他,陈倌忙拱手道,“谢娘娘赏赐。“

柔贵人虽知道他不是他,连声音和体格都相去甚远,可还是想多和他说会儿话,便继续道,“本宫喜欢听你唱戏,你几岁了?练了多少年了?“

陈倌忙拱手道,“回娘娘,奴才二十了,奴才是班主收留的孤儿,打记事起便练着了。“

柔贵人又问了些不痛不痒的淡话,到最后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眼前净是些破碎的往事,才放陈倌回去了。

菱花见人都散了,才松了口气,扶起柔贵人慢慢回宫,“娘娘,您这是何苦呢?既然入了宫,您就是皇上的人,其他人都是前尘旧事,再提起来对谁都没有好处啊。“

柔贵人勾起嘴角,“是啊,你说得对,本宫是皇上的人。可本宫喜欢那段戏,戏班也是皇上赐给姐妹们解闷的,去听听戏总无妨,是不是?“

菱花无奈,只得闭了嘴陪自家娘娘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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