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正盛恰得喜讯 意频切重思故国
这日朕批完了奏折,正好快到午膳时分,小圆子赶紧上前道,“皇上累了吧,刚才宁贵人和姚选侍宫中都来人请皇上呢,皇上看是去哪里?”
朕一连数日宠幸宁贵人,却半点儿线索没发现,倒被她缠的头晕,虽说妩媚动人是好,可时间长了,到底还是姚选侍那样恬淡可人,又不像端嫔沉静过头的,最能使朕难忘,“去姚选侍那儿吧,几日不见,朕还真有点儿想她了。”
小圆子赶紧就要称是,朕却又停住了脚步,“对了,宁贵人那儿看紧点儿,什么动静都不许放过,虽说她的言行举止都滴水不漏,朕心里还是有点儿不舒服。”
小圆子扶着朕上了辇轿,“是,奴才记下了。起驾绿绮宫!”
姚选侍正是度日如年,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请皇帝,没想到一请就来了。里头宫女们在摆膳,她却远远的就等在殿门口,见到朕进门,像一只翻飞的淡色蝴蝶,扑进了朕怀中,“皇上,臣妾好想您~~~”
朕抚了抚她簪着粉白二色鲜花的鬓发,低声笑起来,“才三四天没来,真有那么想吗?”
姚选侍这才从朕怀中直起身来,万分认真地看着朕,“皇上骗人,都整整六天了,臣妾可都数着呢。”边说边拉朕进殿。
朕看她的样子,不免生出戏弄之心,也万分认真地看回去,“其实真是三天,有天晚上,朕悄悄的来看爱妃了,可是爱妃睡得太香了,朕实在不忍打扰,只能摸摸小脸儿就回去了。”说着真的伸手摸了一把姚选侍滑嫩的侧脸。
姚选侍一下羞红了脸,轻轻拍了朕一下,“皇上讨厌~肯定是骗臣妾的~不过臣妾天天梦见皇上呢。”
等落了座,朕品着眼前清香四溢的饭菜,不由点头,“果真水乡风味,清淡而美味,唉,早知如此,何必在宁贵人那儿吃炙羊,这两天都有些腻味了。”
姚选侍正给朕夹佛跳墙里的海参,筷子离朕的碗就差一寸了,可听见这话,竟嘟起小嘴,筷子一转,海参就离朕远去,到了自己碗里,“哼,我说呢,原来被炙羊勾去了魂魄,怪不得这么久不来。”
朕真是哭笑不得,眼睛一转,就夹了一块西湖醋鱼给她,又把那海参夹了回来,“你这小醋坛子,吃什么海参,也不怕串味儿,还是吃醋鱼吧。”说着将海参丢进了口中。
姚选侍一时不知如何回嘴,只能狠狠嚼着那块醋鱼,“食不言,寝不语,臣妾说不过皇上,不说了。”
朕也不去惹她,给自己和姚选侍都夹了一块金黄的牛肉锅贴,“小心点儿,别烫着了。”那外酥里嫩的美味却让朕连着夹了好几个,不免有些太荤了,就去看素菜。
从手边看过去,有一道时鲜珍菇,就夹了两口,却见稍远些一碟嫩莲子,惊奇起来,“这会儿还是春天,怎么会有新鲜的嫩莲子呢?这真是怪了,爱妃,快告诉朕,是如何得到的?”
姚选侍抿唇一笑,“是端嫔姐姐送来的。臣妾去年刚入宫的时候,各宫娘娘都送来了贺礼,别人都是金玉布料,只有端嫔娘娘送来几个新鲜莲蓬,臣妾也很奇怪,就去请教,原来娘娘是用冰把莲蓬冰在地窖里,这样一年四季都能吃到。臣妾也是脸皮厚,从此就经常烦扰娘娘。”
朕想起因着对穆家的一番打压,许久没有见过端嫔了,心下就有些想念,加上如今势力已经足够均衡,再冷落穆家也不好,就点点头,“你们两个性子相投,多走动也好。不过你们可真坏,自己吃了大半年了,也没人想起来给朕尝尝。”
姚选侍忙给朕夹了几颗,“是是是,臣妾知错了,现在就让皇上尝尝。”到底和和睦睦地用了午膳。
等用过午膳,侍女们换上了茶点,那糕团小点翠的翠,花的花,松软甜糯,配着香茶很是诱人,姚选侍饮了两口香茶,就拿了一块慢慢吃着,谁知才吃了两口,就捂着手帕干呕起来。
朕不等侍婢上前,就赶紧先替她拍背,“爱妃这是怎么了?莫不是伤了胃了?快去请太医瞧瞧。”
绿绮宫离太医院不算远,很快就来了几名太医,因为是皇帝传唤,院判也跟着来了,一番把脉之后,院判赶紧俯身,“恭喜皇上,恭喜选侍,选侍已有近一月的身孕了!”
朕虽是欢喜,也照例赏赐了姚选侍和太医,但到底已经有不少子女,并不像姚选侍那么惊喜,看她笑得难以自持,赶紧也笑道,“行了,小心笑急了伤着气。”
姚选侍第一次主动握住朕的手,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皇上,臣妾真是太高兴了,这是臣妾和皇上的第一个皇儿,皇上说,是男孩还是女孩,取什么名字好呢?”
朕无奈地摇头,“如今月份还小,尚不知男女,怎么取名呢?不如这样,等皇儿出世,朕特许爱妃为皇儿取名,如何?”
姚选侍自然万分欣喜,“谢皇上,臣妾一定给皇儿取个好名字。”
朕却按住她,“先别忙着谢,朕还有别的旨意呢。小圆子,传旨,选侍姚氏温柔贤淑,又身怀有孕,封为贵人,赐号华。”说着看向华贵人,柔和了声调,“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你我又相逢于人烟阜盛的灯会华景,只愿此时此日常在,旧情旧景不忘。”
华贵人羞涩笑着点头,小圆子精明的赶紧躬身,“是是是,奴才这就去传旨,恭喜皇上,恭喜华贵人。”
华贵人便要说些什么,门外却响起长乐宫内侍的声音,“皇上,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快要生了,您快去看看吧。”
朕一听母后,哪里还顾得上华贵人,赶紧就起身向外而去,“不是说还有几天吗?唉,快走快走。”只留下笑意还尴尬地凝固在脸上的华贵人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凝香宫中。
宁贵人刚对镜贴好花钿,正伸出一双玉手,由内侍小固子在她干净的指甲上描描画画,一会儿每个指甲都画上了数朵艳丽的蔷薇,样子很是奇巧夺目,宁贵人满意的看了看,“不错,小固子,你的手还挺巧的,以后就专门给本宫描指甲吧,萱儿,赏。”
小固子赶紧接过萱儿递来的银锭子,“多谢娘娘,奴才一定尽心。”
萱儿看着小固子出门,赶紧凑上来看宁贵人的手,“娘娘,这可真好看,不过,沾了水可怎么办呀?”
宁贵人左看右看,越看越喜欢,“这个不是普通的墨,是义父高价购得的彩墨,遇水也不褪色呢,皇上见了一定喜欢。”
萱儿艳羡地看着宁贵人的手,“娘娘本来就生得一双柔荑,如今更是锦上添花了。”
宁贵人听了两句奉承,又想起正事来,压低声音道,“婉嫔那边儿处理干净了吗?可别露了马脚。”
萱儿连连点头,“娘娘放心吧,谁也没发觉。不过。。。婉嫔发了这么久高热,万一对腹中皇嗣有什么不利。。。”
宁贵人把身子转过去,在阳光下伸开美丽妖异的纤纤十指,“那本宫可就管不着了,反正又不是本宫的孩子,哼,真要有什么,也只能说太医无能,毕竟是本宫救了婉嫔,她还欠本宫一个人情呢,不是吗?”
说着却见另一个心腹侍婢荷儿喘着气进门,“娘娘,姚选侍有了身孕,皇上刚刚封她为华贵人,还有,皇后娘娘又产下一位嫡公主,皇上亲自赐名为念宁呢。”
宁贵人嗤笑一声,“皇上还真行,又是有孕又是嫡公主的,再这样下去,本宫都要麻木了。”
荷儿又喘了两口气,“还有,奴婢遇见了那位,那位说,让娘娘想办法弄出点麻烦来,他才有机会安排接下来的计划。”
宁贵人听见这话,百无聊赖的神情一扫而空,猛地坐直了身子,“是什么大计划吗?能不能一举成功?他还说什么没有?皇兄呢?皇兄有没有。。。”
荷儿无奈地摇头,“其他的什么也没说,也没提到娘娘的兄长。。。”
宁贵人泄气似的靠了回去,“我真的好想皇兄,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呢。。。”如此反复呢喃数句,又抚了抚指尖已经彻底风干的妩媚蔷薇,“麻烦?平白无故的,怎么能弄出麻烦来呢?何况皇上近日好像发觉了什么一样,本宫也无从下手啊。”
自己撑着脑袋想了半日,忽然转头看向了荷儿,“你刚才说什么?华贵人?皇后?本宫问你,皇上是不是直接从绿绮宫去的长乐宫?”
荷儿点了点头,“是,奴婢听说皇上走得很急,华贵人肯定不高兴,难道娘娘是要。。。”
宁贵人摆了摆手,“不,一个华贵人还不足以令皇上烦心,本宫记得她不太出门,只去过端嫔那儿几次。。。凤仪公主还到绿绮宫寻过皇上。。。好,真好。。。萱儿,荷儿,过来,听本宫慢慢说。。。端嫔。。。端宁。。。告诉她。。。皇上。。。卫。。。珍宁。。。”
二人听完尽皆目瞪口呆,“娘娘,您真是高明,奴婢们一定照办。”
宁贵人看着二人出门,也不叫别的侍婢进来伺候,而是捂住隐隐作痛的头顶,在榻上蜷曲着身子,紧紧抱住了自己,“皇兄,皇兄,你说一切都是权宜之计,很快就会接我回去,可我都有一个孩子了,你为什么还不来消息。。。再这样下去,我怕自己会疯掉,皇兄。。。”
她缓缓睁开被阳光刺痛的双目,透过金色的光线,仿佛回到生她养她的草原之上,又看见了她的皇兄,在骏马上向她挥手。那一年,她只有十岁,而整整大她二十岁的皇兄刚即位不久,作为唯一公主的她天真的以为,今后会在草原勇士中择出最好的成为夫婿,永远跟着皇兄在草原驰骋。
直到大曜军队兵临城下,将贸然进入中原的他们包围起来,皇兄拉着自己的手,说出的却是委身于大曜皇帝的话,儿时的梦想才轰然倒塌。
大曜皇帝,想起那个俊秀儒雅,却喜怒无常,三心二意的皇上,她的头更加昏沉起来,终于不知不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