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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鬼啸山河色变 千魅出日月齐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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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阳子扶着皇帝躺下,此时倒不怎么流血了,只软轿有些血痕,卫玠忙叫人抬到殿后僻静处烧埋。

鹤阳子把了把脉,沉吟道,“还好,没什么难产的征兆,皇上稍安勿躁,这一半刻的疼忍过去就该发动了。”

朕也顾不得疼,急的眼都绿了,“什么发不发动,朕怎么生的下来?从哪儿生?你不是有法术吗?法术呢?赶紧把这玩意儿取出来啊!”

鹤阳子一个头两个大,支吾道,“这。。。这贫道也不懂。。。嗯。。。这。。。这恐怕只有找国师。。。”

朕简直要气炸了,猛地一拍枕头,“国师呢?啊?还不快去找!你是不是故意整朕!以为朕不敢动你的阿飞是吧?”

鹤阳子摇头又叹气,欠揍极了,“皇上疼的失了智,贫道不计较,皇上稍待,国师应该快到京城了,贫道这就去迎接。”

说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朕眼前一黑,正要骂人,却见处理脏污的卫玠回来了,以为他会关心关心朕,便和缓了神色,等着他近前。

谁知卫玠走近了,脸色却又硬又臭,开口就质问,“我禁足的时候,最得宠的就是那个贱人吗?”

朕还没反应过来,他就继续作道,“皇上的眼光越来越差了,五短身材,打扮粗俗,像村里爱做媒的杀猪婆。”

“卫玠!”朕眼前更黑了,忍着疼骂他,“你!你放肆!”

骂完脸却疼的全白了,毫无血色。

卫玠本以为不要紧,见状也吓住了,忙坐到床边握住朕的手,“好了好了,臣不说了,皇上觉得怎么样?很疼吗?”

“废话!”朕懒得理他,只连声问道,“鹤阳子呢,国师呢?让他们快来!你给朕滚出去!滚。。。呃。。。”

不知是气的还是吼的,更震动了胎儿,腹中犹如山崩地裂,仿佛有无数恶鬼在里面撕扯。朕张开嘴,却根本发不出声音,意识逐渐模糊起来。

“皇上?皇上!”

卫玠也被吓住了,只觉手足无措。

此刻殿内无人敢擅入,他也不敢离开皇帝,只能赶紧大喊,“院判!院判何在!”

院判才刚煎好催生保命的药汤,正端着准备送进殿,被这一声吓得差点跌了药碗,稳了好几回才站住。

“是,是,微臣在。”

卫玠转过头来,双眼通红,“皇上,快来看看皇上。”

听宸嫔的声音颤抖,明显皇帝情况不妙,院判也顾不得药烫,忙端近前来,“快,皇上这是要闭过气了,快捏住鼻子,将药灌下去,闭气就不好了!”

“啊,好,好。”卫玠乱了阵脚,好半天才把皇帝弄进怀里,勉强把药灌进去时,皇帝已经只剩出气没有进气了。

好歹药下去就起了作用,也没反呕,皇帝脸色稍稍好看了些,只是意识仍旧模糊。

姜院判抖抖索索的擦了把汗,偷偷看卫玠,“不知微臣可否查看查看龙腹,也好看看胎儿现在是何情况。”

卫玠只得解开皇帝的里衣,将微隆的腹部露出来。

不看不要紧,一看两个人都忍不住倒抽冷气,姜院判连腿都抖起来。

怀胎只七月左右,皇帝又总没有胃口,所以胎儿并不大,似寻常妇人五个月的模样。可此时皇帝一动不动的躺着,腹部却不断地起伏滚动,似乎有什么形状越来越清晰,直撑得皮肤几近透明,仔细看时,竟似是一个个的鬼爪挣扎着,阴森可怖,直似修罗地狱。

卫玠看院判似乎要吓昏过去,忙反手把皇帝盖上,一把捞住了院判的衣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院判被他晃得快要散架,冷汗如雨,连摇头都不会了,“臣,臣不知道啊。。。这。。。这怎么好似鬼胎。。。这。。。这。。。”

“放屁!”卫玠急火攻心,差点把院判掐死,“皇上乃真龙天子,岂会怀有鬼胎,明明是你医术不精!去换个有用的太医来!”

院判吓得狠了,反而稍稍回魂,闻言不由开始腹诽。真龙天子岂会怀胎,明明是宸嫔当初那丹药有问题,还敢倒打一耙。生气归生气,到底没勇气还嘴,只颤巍巍的拱手,“请公子先莫急。微臣早有疑问,不知当时的丹药是何处得来?何人所赐?若能找到此人,定有法可解。”

宸嫔被问到丹药,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也不再骂院判,猛地松开手,不再说话了。

院判差点栽倒,心里又把这宸嫔从头到脚腹诽一遍。

还待追问,却见宸嫔的心腹侍婢墨夕闯了进来,跪倒在地,“不好了,公子,不好了!外面,外面的天。。。太阳。。。哎呀,奴婢没法形容,您快去看看吧!”

卫玠方才全心扑在皇帝身上,这才发觉殿内似乎明亮的过分了,但他放心不下皇帝,哪里肯离开,“什么天太阳,爱怎么样怎么样,不看!”

墨夕急得快哭出来了,连连叩首,“天上,天上出现好多太阳,宫里人都惊动了,估计民间也都惊动了,各宫都说宸嫔怀的怕是个妖孽。。。”

“什么?”

宸嫔惊得站起身来,“好多太阳?”

“奴婢岂敢撒谎,晃得人眼都睁不开了,根本数不清是多少个。”墨夕说着连滚带爬到床边,“公子快去瞧瞧吧,奴婢看着皇上。”

这下别说卫玠,连院判也忍不住了,前后冲出殿外。

城外。

皇陵。

郁郁苍苍的松柏盘旋环绕山间,依借天形地势,入可聚王气,出则引风光。皇陵的选址又正在横贯大曜的碧华山起始之处,正映着山前之祖龙潭,一看就贵不可言,先祖葬于此处,后世必成千秋大业。

只是外头看着虽然好,里头却空空落落,颇有些阴森。虽说每位皇帝登基时便会开始修造皇陵,为身后准备,也好将早逝之嫔妃下葬。但当今天子年少登基,正值盛年,嫔妃又不多,秉承着轻徭薄赋的路子,只有千余民工缓缓修造。所以皇陵一直进程缓慢,平时人烟稀少。

守陵的宫人活计轻巧,不过每日为先帝们备好清水衣物,贡品香花,有什么破损毁坏的地方,得即时禀报,好命工匠修缮。

看起来是个轻巧差事,却也是个苦差事。天若晴时还罢,天若阴暗,胆小的宫人免不了遇个风吹草动就疑神疑鬼,年年都有发疯的。更何况进了这里,就升迁无望,再难离开,慢慢成了内侍婢女们的“冷宫”。

被贬到皇陵的小斌子今日轮守山门,此时正裹着旧冬衣在升火炉。山里比外头冷的快,炭又不好,火石也受了潮,半天都打不着。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眉宇间散不开的哀愁。

不知是不是先帝们帮忙,他才叹完,火石就点燃了黑炭,冒起一阵灰烟。

稍稍有些暖意,他对着火搓了搓手,又去捂冷风吹疼的耳朵,叹气更深了。

“火都升起来了,怎么还是叹气?”

有人忽然出声,把蹲着的小斌子吓得一屁股摔倒,“哎呦!”

忙转头看时,竟是三皇子君昭,正笑盈盈的看着他,后面还跟着心腹小乐子和几个侍从。

小斌子记得师父说过,三皇子虽为庶出,生母的娘家却有权势,又长得最像皇帝,可惜傻了些,竟被糊里糊涂的过继给宸嫔。宸嫔是前朝余孽,成了他的儿子,就注定将来没什么出息了。

因此在御前伺候还得意时,小斌子并不如何巴结三皇子,不过按常礼相待。

但自从落到皇陵后,能见到的宫中贵人也就只有三皇子一个,小斌子每回再见到三皇子,那都是笑脸相迎。

可今日不知为何,他见了三皇子也没什么热情,只是苦笑,“原来是三殿下,殿下真是有孝心,常来看望娘娘。”

君昭笑了一下,笑容出奇的冷漠,话语却极真诚,“母妃忌辰时常常人多,本殿总想单独和母妃说说话,也是私心。平时不好随意出宫,赶上寒衣节才能来一趟,算什么孝顺呢。”

小斌子察言观色,还以为君昭是觉得冷了,才笑得让人背后生寒,于是赶紧让道,“那奴才就不打扰殿下了,外面风大,殿下快进去吧。”

君昭点点头,径自进了殿内。

小斌子仍是愁眉不展,又深深叹了口气,回头去鼓捣火盆,想烧的旺一点。

说来奇怪,每回三皇子拜祭,都只有心腹的几个人跟着,在里头几个时辰都不出来。往常小斌子并不以为意,只觉得三皇子孝顺,见了静贵妃的排位难免伤心哭泣,自然不愿外人见到。

可今天不知怎么,他总是忍不住回想三皇子那个阴冷的笑,越想越毛骨悚然———三皇子没有哭过!他知道哪里不对了,每回三皇子出来的时候,眼睛都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绝非普通孝子红肿的模糊泪眼。

三皇子不是在里头哭丧,那他在里面干什么?

皇陵虽说是皇家墓地,祭祀的灵堂修造的也华丽宏伟,可里面什么都没有,除了牌位帐幔就是一些香花供果,总不至于三皇子在里面吃供果吧?

三皇子多是早来晚走,一呆就四五个时辰,有几次还过了夜。可他在里面既不哭母妃,又没别的消遣,难道静贵妃能回魂,在里头跟儿子玩闹?

这念头一起,小斌子背后就升起阵阵寒意,已经烧旺的火盆都仿佛变成冰窖。

他也跟三皇子身边的小乐子套过近乎,可这个小乐子表面看起来像三皇子,见人哈哈笑,没什么心机,真说起话来却阴阴的,像块硬石头无缝可钻。

按理无论三皇子在里头干什么,只要不出事,都轮不到他来管,可不知道怎么了,他心里七上八下的,像有猫爪子在挠。

他四下看了一眼,今天冷得很,皇陵的内侍宫女都躲在自己屋子取暖,三皇子的人也都跟他进去了,周围无比寂静。只要他手脚轻,贴在门缝看一眼,就能知道三皇子究竟在搞什么鬼。

就算不小心被三皇子发现,三皇子向来宅心仁厚,应该也不会怪罪。

小斌子越想越觉得可行,又张望了四周,确定完全没人,才轻手轻脚的挪到灵堂外,猫在门缝往里瞄。

不看不要紧,一看他差点叫出声来,幸亏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这大殿里,竟然什么人都没有!

只有昭孝静皇贵妃华丽的楠木镶金牌位阴恻恻的立在当中,像在看着他。

小斌子愣了片刻,再也不敢停留在门外,连滚带爬的跑回火盆边,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

皇陵灵堂众多,先帝后们的灵堂是重地,不但有前朝守陵的大太监老太监,还有许多宫女侍奉,轮不到他这种贬出来的小太监管,他在这儿也就看看当朝嫔妃的灵堂。

当朝天子的后宫本就没什么人,死了的也少,就只有无子而终的崔选侍,歌姬出身的他都没见过的那个恭烈清贵妃,病死的恭肃柔贵妃,以及昭孝静皇贵妃。

皇贵妃以下是没有单独灵堂的,其余三妃的牌位按资历分位摆在另一个灵堂里,他每天打扫清理这两个灵堂,尤其对昭孝静皇贵妃的灵堂上心,每块砖他都擦过,很确定里面根本没有能躲人的地方。

就算藏在帷幔供桌后头,撑死也就藏得下三皇子一个少年,小乐子和几个侍从不可能看不到。

他越想越觉得有鬼,不会昭孝静皇贵妃真的显灵了,把三皇子他们带到地下叙话吧?

这么浑浑噩噩的想了半天,他甚至后悔起来,真不如不看。以后叫他还怎么敢独自打扫这灵堂,万一静贵妃出来打个招呼,还不吓死他?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然有人在他肩上拍了拍,唬的小斌子一跃而起,“谁!”

转过头时,却是三皇子君昭,他已经恢复了平时的神态,笑起来很是阳光,可不知怎的,小斌子总觉得他脸上有股森然的鬼气,让自己浑身发凉。

三皇子倒没发觉什么,仍是笑着看他,“怎么了?是不是冻傻了?叫你好几声都没反应。”

小斌子定了定神,只是苦笑,“谢殿下关怀,天冷,奴才可能冻着了。”

又赶紧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三皇子望了眼天空,似乎在算时辰,“吩咐倒没有,只是看你脸色很差。皇陵冷清,也没什么油水,从御前到这里来,可苦了你了。我看你似乎瘦了许多,人也不如从前精神,想必也和本殿般过得不如意。”

小斌子只是苦笑,“殿下心善,也就您能看出来了。”

三皇子想了想,在腰间一摸,竟把自己的钱袋解了下来,沉甸甸的,有不少银子,“我带了些银两,若不嫌少,就拿去用吧。”

小斌子不知道他给钱干什么,被弄得一头雾水,又有些慌,赶紧摆手拒绝,“殿下,奴才怎么能要殿下的银子呢?”

三皇子也不勉强,又问道,“我看你愁眉深锁的,想必是缺银子,不然还有什么旁的缘故?”

小斌子抿了抿嘴,心里弯弯绕绕的,无论是不是闹鬼,这三殿下是没得说的好人,这样照顾自己,瞒着他也没什么意思,于是长叹了一声,“实话告诉殿下吧,圆公公只是放奴才下来历练,时常也寄给奴才些银子贴补,奴才并不缺钱。只是,只是近日奴才的老母忽然得了怪病,请了无数名医,吃了近百两银子的药,也不见好,奴才,奴才实在是。。。”

说着触动情肠,呜咽了起来,“奴才的老母守寡多年,好容易把奴才拉扯到八九岁,奴才偏入了宫没法在身边孝顺。。。”

他哭了两声,觉得不对劲,抬头一看,君昭竟也无声的流下泪来,小乐子正给他递手帕。

小斌子吓了一跳,赶紧收起眼泪,“奴才该死,惹殿下伤心了。”

三皇子摆摆手,擦干了眼泪,“不,本殿少失生母,最懂其中滋味,怎么能忍心看你也这样?你放心,本殿认识一位名医,没有他治不好的病。只将你家的位置告诉小乐子,本殿定医好你的母亲。”

皇子亲自派医去给一个奴才的家人治病,无论治不治得好,那都是天大的恩典,小斌子慌忙就跪下谢恩,“奴才叩谢殿下,殿下恩情,奴才永世不忘!”

又想着无论三皇子消失是去了哪里,自己受了这么大的恩惠,绝不能把这事漏出去。无论如何,三皇子都是个难得的好人。

正胡思乱想着,眼前却忽然明亮起来,那亮度绝对不是正常的阳光。

还没来得及抬头,三皇子身边的小乐子已经叫起来,“殿下,天上,天上怎么这么多太阳?”

君昭没有说话,只是眯起眼望向皇宫的方向。

而天上已经不止是成群的太阳,远远望去,地平线竟有升腾的黑雾滚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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