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凌晨五点。
拂晓之前的空气寒气逼人。浓重夜色正渐渐褪去，东边大片的黄土沙漠中露出一抹浅淡的鱼腹白。
昨夜睡前设置的闹铃最后也没用上。
阳光还未透入房间，顾南榆就早早清醒了。
她睡眠向来不好，几年前最严重的时候还要依靠药物才能入睡。
这几年的精心调养，也不过是让她能够安稳地睡上三五个小时罢了。
她蹑手蹑脚下楼，早有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候在一楼了。
顾南榆笑着同他们问候几句，去敲于回的房门。
里面半晌没有动静。
她无奈叹了口气，转身对着摄像机笑笑，自个儿去了厨房。
食材都已备好。
厨房里摄像头全方位记录着她的一举一动。
开火煮水的功夫，将薏米浸泡片刻，小香米和糯米淘洗干净。待水煮开，便将昨晚提前浸泡着的赤小豆连同方才的食材一起放入锅中，小火慢煨。
又另开一锅，鸡胸肉煮熟备用，胡萝卜、 黄瓜切条。将鸡蛋在碗沿磕碎了，蛋清蛋白搅匀，加入少量料酒和细盐，倒入平底锅摊成鸡蛋饼，翻面后放入切好的鸡胸肉、黄瓜、胡萝卜和生菜，卷成条，分切均匀。
两盘厚切蛋烧完成。
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顾南榆端起盘子看了看，又在其中一盘里撒上些许葱花。
忽然，院子里响起一阵动静。
大门一开一关。
有人进来了。
她转身刚掀起眼皮，就见身形修长的男人懒懒倚靠在厨房门框上。
上身一件黑色运动服，领口半开，露出的喉结张扬又性感。清俊面容上，还挂着几滴将落未落的汗珠。
他手中拿着块毛巾，周围的摄像机对着他，她也没望向别的方向。
“早啊。”沈以诚面上笑意淡淡的，视线在厨房里绕了一圈儿，问她：“于回呢？”
顾南榆抿着唇笑一笑，“他前段时间一直在巡演，也没休息过就来录节目了，让他多睡会儿吧。”
一双清澈的眼眸，带着点点笑意直望着他，恍然同多年前那双布满雾气凝视着他的眸子重合在一起。
沈以诚垂下视线，没说话了。
顾南榆也不计较，转了身依旧忙自己的，“早饭还要一会儿，沈老师先去洗漱吧。”
沉缓的一声笑忽然落在她额顶。
“我帮你。”
她顿了顿，有些诧异地抬眸看他。小半秒，忽地踮起脚，靠近他耳边，鼻息清清浅浅的，“沈老师，你这样不太好吧？会让人误会的。”
“误会？”沈以诚垂着眸看她，明知故问，“误会什么？”
她周身萦绕着一股清淡的榆花香，这么靠近了，那味道便袅袅婷婷攀附到了他身上。
顾南榆跟他对视着，嘴角挂着的笑容嫣然。
数秒，她忽然收回视线，不想与他争个长短似的，轻轻叹息一声，“那就麻烦沈老师了。”
沈以诚低睨她一眼，笑，“我只做自己的。”
“不行，”她说，忽然凑身过去，拿他面前的调料，面上依旧笑吟吟的：“今天是我和于回负责早餐，沈老师只能按我的菜单来。”
“不过，于回可能起的晚一些，如果不麻烦的话，沈老师就给他单独开个小灶吧。”
沈以诚还来不及应声，她又一笑，问他：“可以吗？”
他目光落在她脸上，意味深长地“嗯”了声，“那给他做点什么？”
“珠玉二宝粥。”
所谓“珠玉二宝粥”，其实就是山药薏米粥，是由山药、薏米和柿霜饼三样为主料熬煮出来的粥，滋润补肺，对于回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只给于回？别人没有？”他问道。
“岑姐和凯瑞都不喜欢山药，”顾南榆手里动作没停，顾不上看他，“你要是喜欢的话就多煮一点。”
“不喜欢，”他哼笑一声，洗手准备切山药，又道：“我喜欢鸡丝瘦肉粥。”
不知怎么，顾南榆竟然从他话里听出一丝不悦来。
切菜的动作顿了顿，她转头打量他侧脸。
他是单眼皮，眼睛弧度狭长，鼻梁高挺，嘴唇有些薄，是天生的笑唇。
很好看。
身上宽松的运动装，掩不住他修长却不瘦削的身形。
让人，很想扒掉他的衣服。
仔细看一看。
顾南榆眯了眯眼。
沈以诚察觉到她的打量，觑她一眼，“怎么，我就一定要喜欢什么珠玉二宝粥？”
“没有。”她扬了扬眉梢，下巴点他手里的山药，“要不要戴个手套？”
“你不觉得迟了点？”他笑，眉目沉沉的，朝她伸出手，“刀给我。”
顾南榆抿唇笑了声，将手里的刀递给他，“辛苦沈老师。”
声音娇娇俏俏的，萦绕在他耳侧。
“嗯。”
他应着，拿着刀的手动作灵活，起起落落之间，山药丁很快切好了。
待食材都入了锅，便在火上慢慢熬煮。
顾南榆看着面前并排的两口奶锅，眯着眼睛叹了句，“沈老师厨艺肯定很好吧。”
“拍马屁？”他扬眉瞥她一眼，半是开玩笑，“不会是想赖上我吧？”
“没有吧，我是实话实话。”她轻轻一笑，自动略过他后半个问题，指了指他腕上的手表，“几点了？”
她一向没有戴手表的习惯，录节目也不方便看手机。此时外面天色已经大亮，猜测应该陆陆续续快有人起床了。
沈以诚漫不经心地看了眼手表，答：“还没到八点。”
顾南榆“哦”了声，“那你回——”
“南榆姐，我起晚了，你和偶像——”吴晓从厨房外进来，一抬眼，看见顾南榆身边的男人，还没说完的话猛地堵在嘴边，呛得她一阵咳嗽。
顾南榆赶紧到了杯水递给她，轻拍她后背，几分关切，“没事吧？”
“没事没事。”吴晓摇摇手，接过水杯抿了一口，声音都咳哑了，“沈老师，”她顿了顿，“沈老师怎么在这？”
“我也来学习一下，”沈以诚表情很淡，视线从顾南榆身上掠过，“我先回去了。”
长腿一迈，出去了。
吴晓盯着沈以诚背影消失在拐弯处，还有些恍惚：“沈老师，也要学做饭吗？”
谁信？
顾南榆心中好笑，没说什么。
“我不信。”
刘弘阳真恨不能给自己眼睛戳瞎了，喃喃自语了一句。想回头跟胡杨掰扯两句，才想起来今天是他负责早班，胡杨现在恐怕还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呢。
又环视一圈儿几乎呆若木鸡的工作人员，暗自决定一会儿必须、一定、必定要再强调一遍保密事项。
不不不，保密协议也要重新签过。
他抚了抚额，无声长叹。
他怎么请了这尊大佛来，原本好端端一个离婚综艺……
真是要命哦。
******
沈以诚洗漱完再出来，人到的已经差不多了。
餐桌边几人围坐着，说说笑笑。
杨凯瑞看见他出来，招了招手，“沈老师，过来坐。”
虽仍是拘谨，倒也比昨日放松许多。
沈以诚点头应了声，踱步过去，不紧不慢的。
靠近了，闻到一股鸡汤的鲜香味。餐桌中间一个大碗，碗里头是龙须面。撒了鸡丝，木耳丝和茭白丝，面上点缀几颗小青菜。
看着挺简单的一碗面，做起来应该也不少费时间。
沈以诚转头看向厨房里的人，她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修身的牛仔裤包裹着她笔直修长的双腿，上身一件宽松的黑色毛衣，纤长的脖子露在外面，皮肤雪白娇嫩。
一头棕色长发扎成了马尾，发梢微卷，随着她擦拭厨房台面的动作一甩，又一甩。
她正侧过头笑盈盈地跟一边工作人员说着什么，丝毫没察觉到身后他的打量。
“以诚，”岑晚注意到他一直没动筷子，问他：“吃点面吗？南榆的手艺可真不错。”
吴晓附和：“沈老师尝尝，很好吃的。还有那个厚切烧蛋，配上一碗粥，绝了。”
“什么绝了？”
餐厅一角传来于回有些迷糊的声音，等看清桌面上的早餐，才恍然想起来什么，“我是不是睡过头了？早餐都做好了吗？”
吴晓冲他暧昧一笑：“南榆姐心疼你前段时间演唱会太累了，没忍心喊你起床。”
又朝着一盅还没打开的粥努了努嘴，“喏，南榆姐特地给你准备的。”
于回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发顶，打开盖子凑了过去，“这是什么？”
“珠玉二宝粥，”杨凯瑞插了句话，“滋润补肺的。”
于回仍是一脸懵，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拧着眉才勉强吞进去。
顾南榆从厨房出来，正巧听到于回一句满含委屈的抱怨。
“南榆，好甜啊。”
顾南榆愣了愣，放下手里的砂锅，另拿个勺子尝了一口。
小几秒，看一眼正好以整瑕坐在一旁的俊朗男人，不露声色地：“柿饼本来就甜，吃吧。”
说着，又将砂锅往沈以诚的方向略移了下，“沈老师怎么不吃，不合口味吗？”
沈以诚扬了扬眉，问她：“这是什么？”
她抬了抬眼皮，下意识避开他的视线，状似随意地答：“哦，是鸡丝瘦肉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