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挑选好礼物之后,云忱音找了间茶楼歇脚。
景衔青捧着云忱音刚给他买的扳指,爱不释手的在两只拇指间换来换去的戴,看他这么喜欢,云忱音望着他满是笑意。
随行而来的婢女此时还在恍惚中。
刚才在上琉坊中,听到这只扳指的价格之后,她本以为少夫人会放弃,没想到直接就掏钱买下了。
真的是一瞬都没有犹豫就掏钱了,就连给二姑娘的购的插梳都是纯金打造,上面还镶嵌了那什么、什么宝石,这样式的插梳她从没见过。
“小锦,那边在吵些什么,怎么那么多人?”
被唤作小锦的婢女回神,她跑到外面看了好一会,一脸激动的冲回来:“少夫人!少夫人!我朝大军凯旋而归啦!我们胜了!据说大军已经行至郊外三月亭,最多半个时辰就能入城了!”
小锦传话的时候没有遮掩声音,此时整个茶楼的人都听到了,有些早早得了消息淡定的继续喝茶,但满脸骄傲的笑意,还有的和小锦一样,从座位上激动的站起,直冲到外面了。
云忱音也是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又惊又喜,她甚至顾不得一旁的景衔青,都走出了两步才想起他,连忙牵起他的手,语调颤颤:“相公,我们一起出去看看!”
景衔青乖巧点头,随着云忱音来到二楼看台,此时围栏这边已经站满了人,景衔青挤到云忱音的身后,撑开双臂将她护在怀中,这下犹如捣了马蜂窝了。
“谁呀谁呀!怎么乱挤!”
“滚滚滚,别躺着老子看英雄!”
“小公子再怎么护着你相好,也没必要占这么大块地吧!”
云忱音赶紧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哈。”
然后她扯了扯景衔青大开的双臂:“相公,你搂着我就好了。”
景衔青瞪了一眼刚才那嚷嚷的那几人,瘪瘪嘴收紧胳膊,搂住自家娘子的腰身。
娘子的腰好软好细,摸摸……
察觉到景衔青的小动作,云忱音脸红耳热,攥紧他的大手:“乖一点。”
景衔眼将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乖顺应了声:“哦。”
那几人回头一看,谁能不认识景小将军,本来还不满想再说两句顿时熄声,甚至离他们远了些。
“原来是那个傻子出来了。”
“没想到他夫人还是个美人,可惜了。”
此处人挤人,他们离得都不远,这些话自然落入了景衔青和云忱音的耳中。
景衔青蔑视的扫了他们一眼,只觉得他们都是愚蠢的凡人,娘子说他这是老天爷给的机会,他们懂什么!
而云忱音柳眉微戚,正欲反驳,这时他们身后传来一道浑厚有力的青年男声:“几个大男人,竟也和女子一样嘴碎,这是在家中得了老母的真传了吧!”
那两人被说的面红耳赤,望见来人屁也不敢放一个,讪讪的从人群中逃走了,连回归的军队都不看了。
刚才替他们说话的男子站到云忱音和景衔青的旁边,他先是瞅了眼傻乎乎的景衔青,嘴里碎碎念:“果然是傻了吗,这样被人说若是换在从前,你不要将他们打的满地长牙?”
云忱音一看,这人竟是那日在城门口给她减半了入城费的城门军,虽然他免了自己的一半费用,但她也不能容许对方说自家相公是傻子:“他不是傻了!”
赵尤低头一看,嘿,这傻子怀里还揣着个小小的人,他差点没注意:“你是谁?”
云忱音板着小脸:“你刚才说我家夫君是傻子,你说我是谁?”
“原来你就是那个乡下来的穷苦孤女。”
云忱音:“……”她还是第一次对一个人感受这样的无奈感,明明她察觉对方并无恶意,只是这嘴实在是太不讨人喜欢了。
赵尤半点没察觉自己说的话有何不对,他琢磨着看着云忱音:“我怎么瞧着你有些眼熟?”
景衔青侧身挡住赵尤:“不许看我娘子!”
“嘿!你这小子,傻了之后醋劲还这么大,你这模样和上官、咳咳……”赵尤急急打住,话锋一转,“我早就说上官书兰那女人不行,你还和我绝交,这下被退亲了吧。”
“你现在这个小娘子看着顺眼多了。”
这人越说越离谱,云忱音:“这位公子,我知你是好意,可这种话莫要再说了。”
“我替你说好话你还不乐意,不知好歹。”
云忱音有种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的感觉:“首先,相公他不是傻了,他只是心智回到了小时候,他有自己独立的思考和感受,他不傻。”
赵尤新奇的看着这个个子小小,自己仿佛能一拳一个的小女子,这般娇小的模样,竟也敢和他呛声。
云忱音还在继续说:“其次,公子之前在城门口替我免去了半数入城费,忱音先谢过。最后,不论什么原因,上官姑娘是女子,此处人多还请你口下留情。”
“我道眼熟,原来是之前城门口的小乞丐。”赵尤恍然大悟,他仿佛没听见云忱音前后两句话,对她那日的形象记忆犹新,“我当时还以为你是个瘦巴巴的小男孩,没想到竟然是个女子。”
“嘿,你是专门来京都给这人冲喜的吗?”
“你说你好好一张美人脸,之前怎么涂的黑不溜秋,真是白瞎了……”
云忱音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决定不和这人说话了,难怪相公以前会和他绝交,这张嘴再多留一日怕是会被气死。
正巧这时,寿王朝大军的铁骑踏入了城门。
为首的是一位两鬓如霜的,却红光满面的老人,他骑着一匹像摸了油一样的黑色骏马,两侧数位年轻将士同样仗马而行,久经沙场的铁血气息瞬间四溢,笼罩了整个京都。
马兵之后的步兵整齐划一的走进京都,他们每个人身上的盔甲都沾满了褐色的血痂,脸上手臂上腿上,数不胜数的伤口展露在百姓眼前,然而他们脸上却是踊跃的,滂湃的亢奋,此时此刻,他们短暂的忘记了曾经缺衣少粮时的艰苦,忘记了曾经挥舞刀剑的麻木,忘记了同伴被砍下头颅时的绝望。
此时此刻,满城的视线聚集在他们身上,他们带着牺牲的魂魄,一起迎接胜利的荣光。
有不少沿途的百姓,在士兵中没有看到归家的儿子,已经泪如雨下,看到自家孩子归来的,同样涕泪交流。就算是京都中的贵戚权门,也难掩动容挤除了几滴泪花。
“我怎么瞧着那人,在看我们?”赵尤忽然出声,云忱音微愣,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一下撞进了那人的眸中。
幽黑如沉渊,生不见底。
眸光似剑鞘,锋芒不露。
那是一位极其年轻的将士,看着约莫二十三四,一排骑马的将士中,唯有他没有戴着头盔,露出凌乱的青丝以及清朗的面容。
这引得两道女子们的视线齐齐落在他的身上,就是云忱音在这都已经听到好几个人在打听这位年轻将士了。
“他好像在看你。”赵尤的视线从那人转移到云忱音身上,“你认识他?”
云忱音摇摇头,但眼底有划过一丝疑虑,她感觉那人……有些许熟悉,但细想却毫无印象。
“那位将士肯定在看我!”另一旁有位女子插嘴,她掩嘴而笑,揪起帕子在半空中晃了晃,“回头让爹爹打听打听哪家的公子,能和骠骑大将军并行,定是战功赫赫,绝顶的英雄少年郎!”
她说完这话,云忱音心里一紧,连忙看向景衔青,景衔青表情如常,云忱音才松了一口气:“隔得这么远,应当不是在看我。”
赵尤不信邪的又朝那个将士看去,只是对方已经收回目光无法追寻了。可赵尤好歹是京都十六卫的司介,这宛如实质的目光他不会感觉错的。
于是很快他就知道了此人是谁,竟然是景家被拐十年的二爷,景衔青的小叔——景策!
看来当时在街上景策的确不是在看云忱音,是在看景衔青。
被拐十年了无音讯的景家二爷,突然出现在归来的寿王朝大军中,看样子职级还不低,这下有好戏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