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在花园中等着云忱音出来的景衔青,此时又蹲在角落数蚂蚁,下人们早已见怪不怪,随他去了。
景策路过此处,脚尖一拐在他面前停下。
一道阴影落了下来,景衔青不悦道:“谁呀,挡着我的光啦!”说着他一抬头,望见冷着脸的景策,一屁股坐在地上:“小、小叔……”
景策:“这么怕我?”
景衔青像个被训斥的孩子,低下头不敢看他:“没、没有。”
“那还不快站起来,等下又要别人来扶吗?”
景衔青赶紧站起来,像个木头桩子一样一动不动。
“听说你有六岁的智龄了?”
“是、不是,是七岁了……”
“既如此,你是七岁,不是三岁,七岁的人,要自食其力,更应知道食不言寝不语,这些礼仪难道也都不记得了吗?”
景策说这些的时候,语调平淡,面无表情,却平白让景衔青胆战心惊,瑟瑟发抖:“记、记得,青青知错了……”
“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日后记得莫要再犯。”
“好、好的……”景衔青的声音都开始发抖,眼角泛着泪光应着,恰在这时,云忱音过来了,景衔青连忙朝自家娘子奔去,一个熊抱搂住人。
云忱音一愣:“这是怎么了?”
景衔青抿嘴摇头。
云忱音将狐疑的视线投向现场的另一人——景策。
景策脊背一僵。
云忱音犹如实质的目光落在景策的身上,景策久违的感受到了不知所错。
他心中一乱,欲盖弥彰的解释:“方才我只是与他随意聊了两句。”
云忱音拍了拍景衔青,无声的询问。
七岁的智龄景衔青已经在乎脸面了,他不想让娘子知道方才自己被训丢人的一面,于是他也点点头。
云忱音没有多想,拜别景策之后带着便领着景衔青先回了。
景策望着二人相携离去的背影,视线落在他们牵着的手背上,久久目送。
景策的院子,就在景衔青院子的旁边。夜色渐暗,他拎着一壶清酒跃上房梁,远远眺望隔壁那间烛火通明的卧室。
那里,有他遥不可及的梦。
隔壁院中有一棵十分茂盛的海棠树,此时花期正浓,树上的海棠花瓣微张,露出娇嫩的花蕊,在凉风中瑟瑟颤抖。
许是风太无情,让这朵初露芳艳的花苞凄凄的摇曳,数片如粉勺般的花瓣摇摇欲坠,直到凉风强硬将它揪下,送到窗棂台上,盛上一缕烛光,风停,烛光醉。
透过窗棂的缝隙瞧去,女子坐在床沿,男子高大的身影将她笼罩怀中,他手持一把木梳,十分爱惜的从女子发首梳到发尾。
青丝如绸缎柔软细滑,在景衔青手中盈盈一握,犹如握住一涓细流从指缝溜走。
云忱音戳了戳他的胳膊,好笑道:“好了,该歇息了。”
景衔青从背后环住她,轻轻撒娇:“娘子的头发软软,青青喜欢。”
“你自己的也一样,玩你自己的不也一样吗。”
“不一样不一样!”
云忱音懒得理他,有何不一样?这人的头发比她保养的还好,却对她的情有独钟,也不知到底哪儿吸引他了。
景衔青耍无赖搂着她不愿起身,云忱音板着脸正欲说他,忽然闻到了一股甜腻的馨香,她叫住正要离开的婢女:“房中点香了?”
小锦手一抖,低眉顺眼的道:“这是府中新进的安神香。”
云忱音闻不惯这味道:“撤了吧,我不喜欢。”
小锦:“白日里公子状态呆愣,这是夫人特意叮嘱点上,以助公子晚上安眠。”
原来是景夫人特意交代的,云忱音虽然不喜欢,但也不想拂了婆婆一片好意,只好就任由这香燃着。
婢女退下,屋内烛火摇曳,火光昏暗,不知为何,平时总爱嬉戏玩闹的景衔青此时格外安静,方才闹着要玩头发都没有再闹了。
见他已经躺下,云忱音也靠在他身旁歇下,今日睡意来的十分凶猛,脑子迷迷糊糊的,像飘在云朵上,有些没有安全感。
然后这被子好像有点太厚了,她有些热的慌。
扯了扯衣领,云忱音企图给自己散散热。
就在这时,身旁的人贴过来,男人的声音有些发哑:“娘子,我有些热……”
云忱音的思绪有些转不过弯,说出的话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娇媚:“我、我也有点。”
后面的事情,云忱音不大记得了,她只记得自己像一只在海上的小船,破败漂摇。
而同床共枕的男人,犹如小狼露出了尖牙,咬住了她的后颈。
屋外,房门紧闭,站在门口的小锦小脸通红,她努力低下头将自己缩成一个球,耳朵却高高竖起,好奇又仔细的在听着。
景策方才饮下一口清酒,透彻的酒水沿着他的嘴角流至下颚,而后滑落到脖颈。忽然目光一顿,他瞧见一个婢女鬼鬼祟祟在云忱音房门前徘徊,似探听到什么消息,急匆匆的离开了院子。
景策神色微凝,他跟上那个婢女,竟来到了景夫人的院中。
那婢女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景夫人的房中,景策掀开一片瓦砾,可见那婢女恭恭敬敬跪在景夫人面前。
景夫人:“香点了吗?”
小锦:“点了,事情成了。”
“确定他们圆房了吗?”
景策怔住。
小锦结结巴巴的回:“确、确定,奴婢在门口听了好一会。”
“好,下去领赏吧。”
“谢夫人。”
下一秒,景策脑子里似一道电光闪过,脑海中一片空白,他的行动快过大脑,掉头就往回去。
他身形如鬼影般,速度提到了极致。
却在院门口,脚步戛然而止。
一双脚犹如锤子重重定在土中,锥心之痛尚不能比拟,全身的血液仿佛顺着双脚被这块土地吸干,他的身影似要消散在这漆黑的夜中。
夜凉如水。
晨雾朦胧,早起洒扫的下人起来打开院门,猛的望见门口的人影险些吓得叫出声来:“二、二爷?”
景策长睫微颤,露水亲吻他的眼角,宛如晶莹的泪珠滑落,他瞳孔渐渐凝聚神采,淡淡的应了声:“嗯。”
小厮纳闷:“您、您有事吗?”
“昨日丢失一块玉佩,所以来此寻一寻。”
“是什么样的,奴才叫人一起来寻。”
景策的目光越过小厮,落在院中那紧闭的房门上:“不必了,若是谁捡去,好生爱惜它即可。”
说罢,他消失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中,仿佛从没来过。
那小厮一听这话,两眼放光,活也顾不得干了,趴在地上四处搜寻起来。
二爷的玉佩,定然价值连城,若是他能捡到,说不准能一辈子靠这枚玉佩吃喝不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