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景衔青坐在亭子里,时不时朝自家娘子那边望去。
他现在的记忆最多只到十岁左右,记忆中他从小和上官书兰是玩伴,小时候为她打鸟摘果,陪她荡秋千过生辰,近几日他忽然又想起来许多。
就在这时,池塘边突然传来扑通两声落水声,他先是一懵:“娘子!”
下一秒他狂奔而去,想也没想一头扎进了水中,他不记得自己会不会水了,只是凭着本能跃入水中,朝云忱音的方向游去,只是还没游一会,胳膊忽然被人抱住,随后那人整个人缠了上来。
“衔青哥哥,救我、救我……”
“放开我!书兰你放开我!放、放开……”
可是怀中的人越缠越紧,景衔青只能选择先将上官书兰救上岸,放下她之后,景衔青就准备立刻再进入水中。
上官书兰看着一心只想着云忱音的他,眼底的阴鸷一闪而过,下人们手忙脚乱的替她系上披风,她不经意间伸出小手,揪住了景衔青的裤脚,企图不让他再下水。
哪知景衔青一时不察,被上官书兰这拽着,直直的跌进水中,一头撞到岩石上,两眼一翻,缓缓沉入水底。
匆匆赶来救人,会浮水的太监们见状,差点魂都没了。
那儿还有一个没救上来的,怎的又掉下去一个。
“快快快!景小将军方才磕晕过去了,赶快先救他!”
“可是公公,那位小夫人已经落水许久了。”
“派一人去就行了,其余人快下水就就小将军!”
——
云忱音醒来的时候,是在一所偏殿的卧房中,床边一位十岁出头的宫女在伺候她,见她醒来,诚惶诚恐:“你、你醒了啊,贵人稍等,我、奴婢这就去给你叫太医。”
“不必了。”云忱音叫住她,她给自己探了一下脉,并无大碍。
小宫女好奇的看着她的举动,一不留心就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你还会看病呢?真厉害!”
说完她反应过来,急急捂住嘴巴,扑通跪在地上,眼泪打转:“贵人饶命,婢女唐突了贵人,贵人饶命。”
云忱音赶紧将她扶起来:“别这样,你是在夸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小宫女小心翼翼看她,见她真的没有生气,又如此平易近人松了一口气:“谢谢贵人。”
看她这样小心谨慎,年纪又这样小,云忱音有些怜惜她,摸摸她的头:“不用怕,我脾气很好的。”
采筠感受到她的温柔,对她亲近几分:“您、您快歇息吧,奴婢去给您倒水。”
云忱音现下毫无心思休息:“你可知我夫君在哪儿?我夫君是景府少公子。”
采筠神色一变,欲言又止。
“无妨,你直说。”
“在隔壁主殿中,景小将军陷入昏迷,听说高烧不退,好多贵人都在隔壁呢。”
听到这个消息,云忱音半刻也坐不住了,立刻叫小宫女带着她过去。
走到主殿卧房门口,里面乌泱泱站着一片的人,云忱音远远瞧见景夫人老夫人都在其中,她费力挤到前方:“让让、借过,我是他的夫人。”
旁人听到她的称呼自然也为她让出一条道路来。
忽然这时,太医惊喜道:“醒了醒了,睁眼了!”
景衔青半磕着眼帘,望着头顶的帷幔,不知今夕是何年:“书、书兰……咳咳……”放开我……
屋中骤然陷入一片死寂,四面八方的眼睛齐齐落在了中央的云忱音身上,挡在她前面的人像是约好了一样,朝后退去,露出她的身影。
书兰……就这么重要吗?
重要到生死之后醒来,第一声呼唤就是她吗?
就连刚才落水时,他也是先救的上官书兰,幸好后来她缓过劲来,才不至于让自己溺死水中。
若她本不会水,是不是已经死了?
云忱音猛地攥紧衣裙,大步上前,坐到景衔青身旁,深深看着他,似要看清他心底深处:“相公,你睁开眼,你看看我。”
她没注意到上官书兰也在此处,上官书兰见云忱音的举动,信步走出,藏住眼底的得意:“夫人莫急,衔青哥哥才醒,逼不得。”
景夫人也回神:“你走开,我儿刚醒你想干嘛!来人快将她拉开!书兰、书兰你快去看看衔青,他在叫你呢!”
云忱音被两个嬷嬷硬是从床沿扯下来,狼狈极了。
她呆呆的看着上官书兰坐到她原本的位置上,对她的相公温声细语,亲昵温柔:“衔青哥哥……衔青哥哥……”
景衔青彻底睁开眼,凝视了好一会:“你是……书兰妹妹?”
被丢在一旁的云忱音突然像失去了全身的力气,无力倚在一旁的柱子边上。
这是第二次。
相公。
上官书兰喜极而泣:“是的!衔青哥哥,你终于醒了!”
她扶着景衔青缓缓坐起,景衔青环视周围的:“祖母、母亲、宋大人,姚夫人……你们怎么都在……”
他的视线落在云忱音身上,声音戛然而止!
大脑忽然剧烈疼痛,无数画面闪过让他错不及防的捂住头:“嘶!好痛!”
脑海中那些熟悉又陌生的画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何……
云忱音……
他的娘子……
景衔青的视线紧紧盯着那抹纤细的身影,他张了张嘴,“娘子”两个字犹如卡在喉咙里,如鲠在喉,又呼之欲出。
他始终不敢相信那位就是他“痴傻”之时的冲喜娘子。
一看到云忱音,他的脑海中便浮现之前痴傻的蠢笨举止,让他一时间无法接受,景衔青迅速收回视线,企图忘记脑海里那些“离谱”的画面。
云忱音见他这幅反应,胸口仿佛都要窒息了。
太医对景衔青细细检查之后,如释负重:“恭喜小将军,因祸得福,痴傻之症已经大好!”
“真、真的?!”景夫人惊喜不已,“衔青真的好了!”
太医肯定的点头:“是的,老夫确定!”
上官书兰:“太好了,衔青哥哥,书兰这段时间日日为你担心,终于盼到你好了,我、我太高兴了!”
眼前的场景其乐融融,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欣喜,唯有云忱音似被排除在外,犹如外人,她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掐进肉中恍然不觉,忽然身后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松手。”
云忱音下意识松开双手,才猛然感受到从手心处传来的痛处。
她侧首望去,是景策。
景策从她身旁走过,没有给她留一丝眼神,仿佛方才那两个字不是他说的一般,他停在景衔青塌前,问一旁的御医:“他身体可有大碍?”
太医:“并无大碍,休息一番就没事了。”
“既然如此。”景策道,“那就说说之前落水究竟发生了什么?”
上官书兰眼皮一跳。
云忱音抿了抿唇,其实上次景夫人说的话,她都有听进去。自然也知道以上官书兰的背景地位,今日这事恐怕也就糊弄糊弄就算过去了。
但没想到,上官书兰竟然反咬她一口:“正好,我也想问问云姑娘为何要拉我入水?”
“什么?”云忱音难以置信这世上竟然有这般厚颜无耻,颠倒黑白的人,“明明是你推我入水的!”
上官书兰对上她的眸子,明晃晃的蔑视与嚣张:“你胡说!云姑娘,周围的宫女都能为我做证,是你拉我的,景大人,你可叫几个宫女来问上一问便知。”
上官书兰说的如此自信,自然笃定了自己当时的动作没人看到,亦或者就算看到了也无人敢说。
果然就如上官书兰说的那样,叫来的几个宫女都说只看到了云忱音伸手拉扯上官书兰,云忱音一时间百口莫辩。
她气的小手颤抖,委屈憋闷郁结于心,她转而看向榻上的景衔青:“相公,你看到了吗?”
景衔青,你为我说说话啊!
景衔青视线触及她的面容,似被针扎了一般闪电般收回,思索一番刚才的情景,如实说道:“当时我和这几个宫女一样,确实只看到了云、云忱音拉扯书兰。”
云忱音揪住衣领,深吸一口气,仍无法平复心情,只觉得眼前的人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
她的夫君两朝苏醒,竟两幅面孔。
景策黑瞳颤动,掩在袖中的手不禁抬了抬。
他再望向景衔青的时候,眼底黑气沉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