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争吵过后,云忱音和景衔青不欢而散。
在拐角时撞到了景策,云忱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方才的情景他有没有看到,她低头掩饰脸上的难堪,好一会才抬头行礼:“小叔。”
景策眼睑颤了颤,只说了句:“回去吧,关上门,闷上被子哭一场。”
也许是景策的声音太过温柔,也许是对方毫不掩饰的关心,无数的委屈瞬间涌上云忱音的心头,眼泪夺眶而出,她急忙撩起袖子遮挡,掩面而泣。
短短几息的时间,仿佛过了许久,像清晨的第一缕日光落在冰冷的湖面上,温暖了一整日。
一张叠的整齐的水蓝色帕子被递到眼前,云忱音微微一怔。
头顶传来男人放低放缓的声音,似乎夹杂着小心翼翼:“擦擦……不用担心,我不会告诉别人。”
云忱音手一颤,接过这张帕子。
擦干眼泪之后,云忱音收拾好表情,朝景策微微一笑,她内心对这位名义上的小叔十分感激,只是此时不适合谈感谢之言,她需要回去自己冷静冷静,正准备告辞,她忽然想起之前宫中为自己作证的宫女,青筠。
于是她问道:“小叔近日可要进宫?”
景策微微颔首:“明日会去东宫一趟。”
“有一事想拜托小叔帮忙。”云忱音道,“那日为我作证的小宫女青筠,匆匆一别,我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她,我为青筠准备了一份谢礼,忱音平日没有入宫的机会,只能拜托小叔进宫的时候帮忙送一下,行吗?”
她本来打算让景衔青有机会带入宫中的,但看来是不太可能了。
景策在云忱音面前没有掩饰神情,云忱音可以看到他神色微沉,还以为他是不愿意帮忙,想想也是,景策现在是京都新贵,每日肯定很忙,哪里能有时间处理她这种小事,她赶紧道:“小叔若是没时间也没事,我再想……”
“不是。”景策开口,他怎会不愿意帮忙呢,她的事情,他无论如何都会去做的。
只是……
“青筠已经死了。”
“什、什么?”云忱音不敢置信,她怀疑自己听错了,“怎么可能?”
那个小姑娘不过十岁出头的年级,生的清秀可人,怎么会死了?
景策沉默。
云忱音转瞬间思绪无比清晰,她双唇颤动:“因为我……”
因为那天为她作了证,得罪了贵人,所以青葱一样的年纪戛然而止,如果、如果她今日不问,青筠的死就如一颗细微石子落入池水,悄无声息,无人得知。青筠只是偌大皇宫中一位不起眼小小的宫女,即便她如昙花一现般在那日为云忱音作了证,却仍然没得到任何人的注意,孤单冰冷的死在了枯井之中。
“对不起。”景策眼底藏着不忍,多年在外的经历让景策的心早已像冰块一样冷。他并不在意死掉的青筠,但他不忍见云忱音自责痛苦的模样,“我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云忱音指甲陷入肉中:“凶手呢?”
景策:“宫中给出的回复是意外落井。”
“你信吗?”
云忱音注视着他,一字一句的问:“意外,你信吗?”
景策默了一瞬,只说了句:“没有证据。”
云忱音已经猜到是谁干的,她脑海中浮现那日稚嫩的面容,胆怯的眼神,却坚定维护她的话,这一刻,云忱音自己都未曾发现,她的心态已经悄然转变。
她问:“尸体在哪?”
“宫内已经处理了。”
云忱音:“小叔让我知道这些,忱音感激不尽,我先回去了。”
回去的长廊窜出一阵刺骨的凉风,引得她裙摆猎猎作响,两旁树影张牙舞爪,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吞噬。
落日余晖,光影交错间,景策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脚尖微微动了动,然而下一秒暗卫出现,止住了他欲跟去的脚步。
暗卫:“属下去迟了,小锦留下一封畏罪书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景策面上毫无波澜:“谁动的手?”
“老夫人身边的常嬷嬷。”
“透露给管家,小锦和吕远早已私相授受,之前已经怀孕,一尸两命。”
暗卫暗暗心惊景策的手段,低下头领命:“遵命,另外管家正在托人打听吕远的情况。”
景策:“继续扣押吕远,放出吕远受刑的消息,别让吕卜宜见到人,再磨一磨他的心理防线。”
“是。”
——
而另一边的云忱音已经回到自己的院子,因为她之前在长廊中耽搁了一会,景衔青比她早到一步。看着卧房中坐着的男人,云忱音沉默的进门开始收拾行李。
见她这个举动,景衔青不明所以:“你收拾东西做什么?”
云忱音没有理他:“丝菱,将东厢房收拾一下,等下我搬过去。”
景衔青哪里还不明白她要做什么,快步走到她跟前攥住她收拾衣服的手腕,气急:“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胡闹?”
云忱音身子一顿,抬眉看向他:“你觉得我在胡闹?”
景衔青面上难堪,从来都只有家中丈夫去别处宠幸妾室的,哪有夫人主动分房,这要是传出去,他景衔青要被人指着脑门笑话懦夫了。想到这,景衔青同样难以理解他的这位夫人的思想为何总是与旁的女子不同。
景衔青忽然意识到云忱音确实与他是不一样的。
云忱音被一个老婆子带大,从小生活在边缘小城,没人教导她三纲五常也正常,这样想着,景衔青也就说出来了,末了他又添了句:“回头我让人把《女儿经》、《女戒》拿过来,你好好看看,再不行叫母亲给你请个教导嬷嬷也够了。”
景衔青说的一本正经,他甚至没了一开始的生气,仿佛理解了云忱音的“大逆不道”一样,带着让她抵触的口吻循循劝导:“以前你如何叛逆善妒都算了,这也怨不得你,日后加以改善,规戒自己,能有几分大夫人的气势做派就行。”
“景衔青。”云忱音自顾自将收拾好的行李递给丝菱,那双曾经顾盼生辉的眸子,此时蒙上了一层灰影,眉眼间难以抑制的流露了一丝阴霾,“你尽管送,送来我就撕给你看!”
她冷冷的,坚定的反驳:“我的阿婆是世界上最好的阿婆,她给我的教导任何人都无法代替。她教我女子在世艰难,仍要坚守本心,即便遇人不淑,也不要气馁自郁,万事可以沟通,夫妻间应当互相扶持体谅。而不是让我事事退让,让我丢失本性,让我没了我自己!”
她的声音清脆有力,像一个又一个巴掌扇在景衔青的脸上。
景衔青读了数十年的圣贤书,此时竟哑口无言,只觉得脸颊发烫,气上了头,结结巴巴的为自己找补,硬是怒吼了一句:“你既已是我的妻,是景府正经夫人,自是要摒弃过往做派,为……”
“我可不是嫁入景府为你做这个劳什子夫人的。”两人越吵越凶,气氛逐渐焦灼,景衔青的话同样让云忱音失了理智,她怒而打断他,掏出一直随身携带的那枚“景”字玉佩,猛地摔在地上。
玉佩四分五裂。
“当初我为报恩而来,既然你已经恢复。”
“我们两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