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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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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不速之客打断了此时的温情。

景策眉头拧成了麻花,听完下人的禀告,只好放下那颗“巨大的圆子”。

云忱音:“是有客来访吗?你去吧。”

景策走后,云忱音的汤圆也做好了,只是吃着吃着,有人来喊丝夌去前院,云忱音意识到这次来的客人是谁,赶忙让她快去。

云忱音本以为景策要去很久,至少今日的汤圆是没法一起吃了,没想到没多久,景策折回来,与她说:“前院的客人想见你一面。”

云忱音一愣,有些不敢置信:“若我猜的没错,是那两位贵人吗?”

景策:“恩。”

云忱音很紧张,之前她虽然跟随景府进过一次宫,但实际上并未见到那两位,如今叫她过去,她紧张的有些喘不上气,秋心见状连忙为她顺气。

去的路上,云忱音一会想今日着装是否合礼,等会该怎么行礼,他们会问什么,自己该怎么答,脑子里乱七八糟的,表情一路紧绷。

快到门口的时候,景策拦住她:“不用害怕,你现在是有利的一方。”

景策的话点到为止,云忱音的心忽然平静了下来。

会客书房中,女人保养的很好,若不是她簪的发髻昭示她的年纪,云忱音还以为她也就二十五左右。

她眉眼弯弯,温柔慈祥。她的慈祥不像老夫人,她是从内而外散发着让人亲近的善意,见到她的瞬间,云忱音不自觉地放松了神经。

她见云忱音过来,竟主动起身迎了一下,云忱音诚惶诚恐的行礼,她不知道自己的礼节对不对,偷偷瞥了眼眼前的女人,见她没有面露异样松了口气。

女人亲自搀扶她起来,她也就看到上方端坐的中年男人。

他身着缓带轻裘,温文儒雅。见云忱音望过来,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动,但眼神似乎波动了一瞬。

“不必拘束,我们此行前来,只是作为一对父母而来,绫儿这些年受苦了,她说很感谢你收留她。”

说着说着,女人的眼角有些发红,那坐上的男人神情几乎瞬间软和,他轻拍女人肩膀:“回来是高兴的事,再哭眼睛哭坏了。”

萧绫同样眼眶红红的,泪水无声滑落。

而男人没有过多的表情,但他紧抿着的嘴角泄露了他的心绪。

这时太子萧嗣也赶了过来,他们一家人又聊了一会,竟要留在景策府上过元宵。

因为萧绫不愿跟随他们回皇宫,再加上今日是个特殊的日子,萧嗣便临时做了这个决定,得到了两位贵人的同意。

云忱音觉着自己留在这里不合适,提出离开,萧绫拉着她叫她留下来一起吃,云忱音不好意思的摸摸肚子:“我来之前吃了不少了。”

云忱音不留,景策也请示退下,他们二人走后,萧父颇为赞赏的点头:“嗣儿,你这个少傅不错。”

萧母:“何以见得,方才他都没怎么说话,我倒觉得这位云姑娘,不但生的貌美,心智也非常人能比,方才她见我,虽说紧张,但从始至终不畏不亢。现在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面对巨石一样的景府,还能理智强硬的和离,即便怀有身孕,也从未认为自己低人一等。她爱惜自己,在这世道,是极其少有的。”

萧父不赞同的摇摇头:“明知地位悬殊,对上如蚍蜉撼大树,还这般冲动,若不是靠着嗣儿少傅,兴许活不到今日。”

萧绫牵着萧母的手,猛地攥紧。

萧母愣了愣,发现女儿眼底的情绪十分复杂,正当她疑惑时,萧绫轻轻说了一句:“若囚于其中,她宁死。她无所畏惧,若是当初、当初我也能有这份勇气就好了……”

这样的决心和勇气,即便是她最卑微最折辱的时候,萧绫都未曾有过,与云忱音对比之下,她对自己的鄙弃又增添一分。

这句话很轻,轻到只有萧母听到了,这句喃喃低语中,透露了几分萧绫这些年的处境,萧母的心一下子就如同被一只手狠狠揪住,疼的她眼泪差点夺眶而出,她拼命压下心痛,不敢多问,于是她忽然朝萧父冷哼一声。

“哼。”

萧父不明所以。

萧母拉着萧绫坐下,汤圆菜肴已经端上,随侍试毒过后,她便带着女儿先吃起。

萧父莫名奇妙,扯扯自家儿子,给他使了个眼色。

萧嗣目光放空,假装没看到亲爹的眼神。

笑话,他敢去触他娘的眉头吗?

——

元宵过了两日后,那边送来许多珍奇珠宝,绫罗绸缎,皇后娘娘还送了她一只上好的血玉麒麟,景策看到后神色骤变,为她解释。

目前的寿王朝,三大世家的势力最为庞大。

排第一的,是当今圣上身后的萧氏皇族,寿王朝几乎所有兵权都在萧氏手中,另军需军饷,国库财政也由单独的中庭阁管理,中庭阁中大半的人都是萧氏子弟,由圣上亲自挑选,皆是圣上的心腹,所以萧氏皇族的地位安如磐石,延续百年无人撼动。

第二则是皇后母族,公仪氏。公仪氏家族极其庞大,其中一部分在户部要职,主管赋税、俸禄、粮食,剩下大多数在民间从工,从商,还有几个掌握皇商脉络,势力盘根错节,几乎遍布整个寿王朝。

传说公仪氏祖上是桓遵国师,而桓遵国师的确复姓公仪,这让公仪氏在民间中多了一分神秘色彩,百姓多迷信,对公仪氏十分推崇,仅次于皇族,而这血玉麒麟,只有族中掌权上位者才能拥有,据景策所知,不超过十个。

云忱音有了这枚麒麟玉,她到寿王朝任何地方,只要是公仪氏管理的地方,都将视她为尊上贵客,同时拿着血玉麒麟,云忱音等同于得了公仪氏一个承诺,可见这枚玉佩的珍贵。

“没想到那位将她的这枚玉佩,送给了你。”

云忱音听完这些解释,有些呆滞。

景策:“你且知,收了这块玉佩,你之于萧绫的恩情,也就两清了。”

云忱音回神,紧紧攥着玉佩,感受到手心冷硬的触感,清醒的回答:“我知道。”

昨天那两位和萧绫萧嗣在这里用了团圆饭,最后还是将萧绫带走了,毕竟多年未见,他们实在舍不得,也放心不下将萧绫留下。

云忱音不知道萧绫日后还会不会回来,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恢复公主的身份,只希望她能在家人的陪伴下慢慢遗忘曾经的苦难,拥抱新的生活。

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云忱音临盆了,生了一个白嫩的女儿。

产房外的景策眉头紧蹙,仿佛能夹死一个苍蝇,他一动不动站在门前已经两个时辰,若不是时不时看到他波动的神情,魏行文都要以为他是个雕塑了,直到屋内传出一道婴儿的啼哭,紧接着是产婆高喊母女平安的消息,景策的身影晃了晃,那山峰似的眉头才缓缓平复。

下一刻他就要进产房,好在老嬷嬷将他拦住,告诉他此时不能进风,他这才做罢。

这时,外院匆匆而来一个小厮,和魏行文说了什么,魏行文神色微变,他赶紧走到产房门口的景策身旁,低声禀报:

“景府的人摸到此处了,怕是府中有人泄露了消息。”

因为云忱音即将临盆,京都接生技术高超的产婆就那么几个,为了保险起见,景策将那几个全都请了过来,亲自看过之后留下两个。

但那日正巧云忱出来散步,应该是被落选的人瞧见了,传出了消息。

自从景衔青发现那具女尸并不是云忱音之后,他所说的景夫人并不相信,还以为自己儿子为情疯了。

但心思深沉的老夫人上了心,她并不知道云忱音知晓戚嬷嬷的事情,只是单纯认为人既然死了,就要死的干净,于是派人多番搜索,却无功而返。

而老谋深算的老太爷断定云忱音没死,加大了对京都周边的搜索,甚至派人去了云忱音的故乡窈窕城,但一无所获。

景策的这座私邸,除了萧嗣和圣上,其他人并不知道,老夫人和老太爷灯下黑,一开始并没有想过在京都查人,再加上景策封锁消息,让云忱音安安稳稳的度过了整个孕期。

在这个孕期中,发生了好几件大事。

首先景衔青成了整个京都最著名的寻人疯子,虽然他对与上官书兰婚事迟迟没有松口,但上官家还是给予了他一些支持,使得他这段期间官运亨通,在朝廷上也有了半席之地。

然后是假萧绫公主回归,轰动一时,举朝上下一同庆祝,百姓不知假公主,还真心诚意的为她高兴。

但这种喜悦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从亭松州开始,突显一种奇怪的瘟疫,这种瘟疫死全是女人,其中年轻和年幼的女人占了大半。

一开始众人并不重视,但随着死去的女人越来越多,当地官家这才重视起来。经过研究,这种瘟疫主要体现在女人私密处,由私密处蔓延全身,等到发现时已经回天乏术。

而整个寿王朝的大夫绝大多数都是男人,医术好的女医少之又少,擅长妇科的就更少了,即便是早早发现病状,面对瘟疫也束手无策。

从亭松州为起点,瘟疫迅速蔓延,消息传达到京都之时,瘟疫已经临近门前。

很不幸,就在前几日,景夫人得上了瘟疫。

这世上能叫的上名的妇科女医一只手都能数得上来。

一位在宫中任职,服侍各位娘娘,为防止传染到宫中,这位女医更不可能出宫给他人医治。

另一位在南丽城,这位擅蛊治疗,一般人不敢请,还有一位游历天下,擅医更擅毒,行踪不定。

只有一位妙手回春,在民间颇有好评,叫关婵的老婆婆听着靠谱,但听说早些年已经病逝去了。

这下整个寿王朝犹如陷入捕兽夹中,伤筋动骨,动弹不得。

景夫人患上这病之后,整个京都的贵人圈都炸了。

因为景衔青步步高升,前来拜访结交的人络绎不绝,这些与她来往过的女人更是陷入惊恐,生怕自己下一秒就患病,在众多贵妇的齐心协力之下,她们打听到那位关婵婆婆有一孙女,传承了她的衣钵,查到最后发现竟然就是前年嫁给景小将军冲喜的云忱音!

得知这个消息的景夫人当场就晕了过去。

醒来后第一句便是反复问景衔青:“衔青,你之前说她没死,是真的吗?是真的吗!她是不是没死?”

景衔青心情复杂,他没有回答自己母亲。

这应当就是报应,景衔青想。不然怎么传承关婵衣钵的人,会是曾经在景府中备受欺凌的少夫人呢?

他若是云忱音,即便没死,也不会乐意来给这位“前婆婆”治病。但眼前被病痛折磨的是他母亲,亲生母亲!

他也只能求,也得将云忱音求来。

所有人都对关婵之孙上了心,查探之人与以往相比,翻了数倍,景策封锁消息更加吃力起来,千防万防,消息还是走漏了出去,不过半月,景府的人就摸到附近了。

景策听着魏行文上报的消息,神色越来越沉,他深深的看了眼产房,最后转身离开去了前院书房,将最近整理的消息拿出来,再次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表情越发难看。

魏行文跟随,安静的等待命令,察觉气氛渐冷,心有喘喘。

“这不是瘟疫,是投毒。”

景策下了结论:“立刻将消息递到宫中!”

---

云忱音醒后,看着怀中的女儿,心如一滩春水,柔软而明亮。

捏着女儿的小手,她想起景策便问道:“景策呢?”

伺候她的是个面生的嬷嬷,秋水去给她盯着产后膳食去了,暂时不在。

这位嬷嬷一直在房中跟着产婆一起照顾云忱音,没见到景策,老实回答:“回夫人,奴婢没见到老爷。”

强烈的失落袭来,随后云忱音怔住。

她为何要失落?

望着软软糯糯的小宝,云忱音的心渐渐明晰。

下午的时候,萧绫来了,中午听到云忱音生产的消息,她便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假萧绫近日频繁往皇后宫中去,萧绫不好藏身,干脆决定来云忱音这避一避,正好照顾她。

云忱音想到那枚血玉麒麟,婉言推拒。

萧绫神色微白,和云忱音一般无二,她显然知道皇后给云忱音送血玉麒麟的事情,直接道:“我们之间的情分,难道只值一枚玉佩吗?”

云忱音汗颜:“怎会,你误会了。”

“那你什么意思?”

“你是公主,哪有让你照顾我的道理。”

“我们是朋友吗?”

“当然!”云忱音肯定的回她。

萧绫笑了笑:“朋友互相照顾,不是应当的吗?”

云忱音望着她的笑意,攥着被子的手越来越紧,忽然道:“我想让小宝认你做干娘,可以吗?”

萧绫傻住了:“真、真的吗?”

“嗯,真的。”

萧绫俯下身,欲触摸小宝的脸蛋,却怂怂的收回手。云忱音则半路拦住她的手臂,替她朝前一伸,指尖温热香软的触感直接让萧绫不敢动了。

“她、她好软!”

见她真心实意的喜欢,云忱音不自觉的也跟着笑起来,但很快她的笑意就淡了下去,她深知自己让萧绫做女儿的干娘,目的并不单纯。

萧绫还沉浸于“喜当娘”的快乐中,没察觉云忱音的异样,逗弄了好一会娃娃,心想着回去找个什么样的见面礼,才能配得上她干女儿。

因为这件事情,萧绫几日都挂着灿烂的笑意,萧嗣来看她的时候,稀奇的逮着她问。

之前回宫,萧绫虽然喜悦于重逢,但她并没有真正的开心,他们都清楚,却也不敢多问,生怕触及她的伤口。

但这回她脸上的笑意直达眼底,可见她是真的高兴。

萧绫给萧嗣分享了这个好消息,萧嗣失笑:“好家伙,知道孤刚得了个好东西,就在这等着了吧。”

说着,萧嗣从怀中掏出一个纯金打造的小圆盘,挂着个红绳。萧绫在外多年也没见过,萧嗣给她解释:“这是缩小版的八卦仪,华福寺空劫大师开过光的,驱邪避祸,招福纳瑞,稀有的好东西!”

萧嗣让妹妹将八卦仪一起带给云忱音,他是男子,不便探望:“替孤向云姑娘问好。”

说完这些,想到他来府中的正事,神色微沉,准备去找景策。萧绫见他这个模样问了一嘴,萧嗣思虑一瞬,将外面的事情讲给了她听。

反正她很快也会知道,不如早些让她有些心理准备。

萧绫没想到她的国此时竟然遭受着这样的劫难,恍恍惚惚回到云忱音那里,将萧嗣的见面礼塞给小宝之后,还是有些失神。

云忱音便也从她的口中,得知了外面正在发生的一切。

她之前为自己算计萧绫心存愧疚,此时却万分庆幸当时做的那个决定。

我朝危急,身为寿王朝子女,她既有能力,焉能苟藏不出。

虽然婚后前夫景衔青的所作所为让她失望至极,但对当初景小将军为国冲锋,救万民于水火的感激和钦佩仍然在她心中,不曾丢弃。

她一身所学,若是此时还不站出来,她愧对倾囊相授的婆婆,亦愧对保护山河而牺牲的将士。

他们用血肉身躯守卫下来的王朝中,多少是他们的母亲、妻子与孩子。

云忱音曾在刀锋下被将士救,今日理当竭尽所学,救治他们的家人。

她在女儿的侧脸轻轻落下一吻,眼含愧意。

生她本不是云忱音所愿,所以决定留下她后,云忱音也想过好好爱护她,弥补这带有目的的生育。

只是没想到世事无常,娘亲需先离开一阵子,干娘很好,小宝要听干娘的话,等娘亲回来。

若是她回不来了,干娘也是娘,盼望小宝仍有母亲疼爱,干娘待你如亲女。

即便这些没有,有着萧绫和景策的庇护,小宝也不会太过辛苦。

“萧绫,小宝的名字我想好了。”

“叫什么?”

“云希,希望的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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