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捉虫)
当日,赵煜主仆二人又到了奉县衙门。
大门两侧有两面白色的“八字墙”,门口还立着一对龇牙咧嘴的石狮子,门房里面有两个衙差把守。
赵煜将名帖交于差役通传,不一刻,一位容长脸,须眉稀疏的中年男子快步走了出来,见到他后便屈身作揖道:“赵大人,卑职宋讳是奉县主簿,我们老爷因公事外出,下官代为迎接,礼数多有不周,还望赵大人恕罪!”
赵煜还礼,“有劳宋主簿!”
宋主簿领着二人进了大门,沿着甬道穿过仪门,到了內衙后便吩咐下人烧水沏茶。
下人端茶走进来,宋主簿将茶盏放到桌上。
“宋主簿,刘兄近来可好?”赵煜微笑问道。
宋主簿侍于一旁,“老爷身体向来不错,只是因近日公堂事务繁忙,加上内衙庶务繁杂,身体便有些劳累....”
“刘兄一向勤于公务,忠于本职...自然政绩斐然...”赵煜端起茶盅,品了一口,“刘兄不日就要离开奉县到岚州就任知府了吧?”
“还有月余。”
“原本我主仆二人到庆阳县上任,昨日呢就已经到了奉县地界,想来我与刘兄甚久未见,今日特意到府上来拜访,一来叙旧,二来恭贺他升迁之喜!”
“赵大人有心了....”宋讳低眉道。
“刘兄如此成绩,我作为一方父母官,从伊始就要向他学习...”赵煜看着宋讳接着说道:“我们今日去市井喝茶,闲暇间听到茶博士与茶客在谈论奇闻异事...”说罢,赵煜又看了兴儿一眼,“然后,他们就说到城中近日发生的一件大案——杨财来抢劫杀人案!那茶博士将案子讲得是有鼻子有眼,过程曲折离奇,作为父母官的刘大人更是断案如神,不费吹灰之力便断了这奇案呐!”
兴儿连连点点头附和。
宋讳听到这话,忽然眼睛微抬,缓和后弯曲的手指又松开,“杨财来杀人案算不得曲折离奇...无非是嫌犯见财起意杀人越货,个中缘由官府已查证清楚,证据确凿!坊间说书定是添油加醋,怎么精彩怎么来,切莫全部当真...”
此时赵煜也瞧出宋讳神情有丝丝异样,笑道:“宋主簿你多虑了,我不过是出于好奇,也想多学学断案经验罢了!诶,对了,这个故事,哦不是,这个案子的最后是怎么判的,我们俩没听完就走了!”
宋讳此时心中存着疑虑,思忖着赵煜此行的目的,并想着要及时通知老爷的事。
“现已发配衙州,想是…如今已到了庸县地界。”
赵煜心里忽感好笑,但面上并未显露,“只是押送任务重要,而路途又遥远,行路时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途中莫要出现什么问题才好....”
宋讳总觉赵煜言行举止令人疑惑,“两个差役押送,定能将疑犯安全送到。”
赵煜稍稍停顿,才说道:“我今日本想与刘兄叙旧一番,只可惜他公事繁忙,我一个人在这里也不得自在,还是离去吧!”说罢,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宋讳,“还劳烦宋主簿将这封书信交于刘兄!”
宋讳双手接过书信,作揖作答:“还请赵大人放心,卑职定会交于老爷。”
说罢,宋讳领着赵煜主仆二人延原路送出门外,待赵煜走远后,便不在是一副谦恭的模样,对立在一旁的奴仆使眼色,并叫过来耳语了几句,只见奴仆向赵煜离开的方向跟去了。
赵煜二人行在市井之中,小贩沿街叫卖,市井人流攒动,好不热闹。
兴儿瞧得新奇,在各种摊位摆弄,而赵煜则是一脸凝重的样子,虽然对于杨财来案件并无过多了解,但心底总迸发出丝丝奇怪的感觉,这个案子从里到外透着诡异。
“少爷,少爷,你看这个!”
兴儿的叫喊声将赵煜的思绪拉了回来,回身之际见他摆弄个鬼脸面具玩得欢,正欲过去薅他的耳朵。这时忽见,一小厮正远远的瞧着他们,后隧又快速背过身去。
此时赵煜并未显露什么,接着扔下一枚铜板,随后领着兴儿回了客栈。
·····
等刘绪廷回来已过晌午,宋讳正在厅内等候,见老爷回来,赶紧过去帮忙脱下外面的褂衫,禀报道:“老爷,今日有位叫赵煜的赵大人,特地来见您…”
“赵煜?!”刘绪廷惊异地说:“他怎的会来,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接过名帖坐下翻开一看,果然是赵煜,看完便将名帖扔在桌子上。
“我与赵煜并不熟稔,只是曾经在恩师家宴上见过一次,席间我还特意过去与他寒暄几句,呵,可他呢却摆出一副不入凡俗的样!若不是我看在他是恩师世交的侄子,家里也曾出过举人的份儿上,恐怕是谁都不会去搭理他这个落魄户!”刘续廷端起茶盏,喝了口茶,“对了,今日他来所谓何事?”
宋讳谨慎地说:“说是上任途经奉县,特意留下投宿,说一来跟老爷叙旧,二来恭贺老爷升迁…”
刘绪廷轻呵一声:“不过区区小小县令,亦是偏远小县,不知何年才会升迁,哪里会有什么前程,这种小吏莫要再搭理!”
“只是…”宋讳小心翼翼地说道:“ 这赵煜的言行着实有些奇怪,不知为何···他会问起杨财来杀人的案子,临走时他又嘱咐小人定要将这封信交给老爷!”
“哦?他怎会…”刘绪廷满腹狐疑地将信封撕开,信纸赫然写着几行字:
刘兄,差役暗害杨财来,将其尸身埋于奉县界内,欲知细情,速来同福客栈!
赵煜笔
蓦地,厅内变得寂静只能听到庭院外嘶嘶蝉鸣之声。
宋讳上下打量着刘绪廷,见他脸色大变,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刘绪廷看完信件,霎感头部痉挛,一阵眩晕,手中的信便掉落在地。
“老爷,老爷…”宋讳见他这副失魂模样不禁疑惑,随后便捡起书信也瞧了一眼,十分震惊!
“混蛋!”刘绪廷大怒,站起身顺手将桌上的茶盏摔在地上,“啪,这帮该死的贼人,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干出此等勾当...妄图损害本大人的清誉!”
说罢,他脑袋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一屁股摔回椅子上,嘟囔道:“这该...这该如何是好哇...”
“老爷,您也莫着急,衙州路途遥远,犯人身体孱弱死在押送途中并不奇怪,而这杨财来被差役杀死又不是受您指使,故是他们二人贪污盗骗,背后买凶之人才是幕后真凶...”宋讳瞄了一眼刘绪廷的神色,继续说:“本就是您不知情,倘若上面追责,最多也不过治您个管理不严之罪!”
听到这话,刘绪廷若有恍悟,面色缓和,“唉,可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偏巧不巧动手的时候竟被赵煜撞见了,哼,这厮恐是个难缠的主!”
“老爷莫要惶恐,如今虚实不知,我们倒不如去赵煜那里探听虚实,日后再做打算!”
“倘若赵煜追查下去,找到蛛丝马迹死咬着不放,岂不是耽误本官的前程...”
“杨财来杀人案证据确凿,供词记录在册,犯人已经供认不讳,铁定如山的案件如何再翻案?”宋讳小声说:“还有奉县岂是他赵煜的地界,这儿还轮不到他来施展拳脚!至于那两个差役,本就是他们作奸犯科,就该缉查归案...”
此刻刘绪廷瞅了宋讳一眼,心中忽然明白了许多。
.....
后晌,刘绪廷同宋讳等一行人来到了同福客栈。
宋讳上前敲了敲门,“赵大人,我们老爷来看您了!”
赵煜正躺在凉藤席上看书,听见说话声,便使了眼色叫兴儿开门。
刘绪廷进门就看见赵煜穿着麻布背心,两条裤腿高卷,顿时心中嘲笑起他的穷酸样。
二人对彼此的目的心照不宣,随即便吩咐众人退下,屋内仅剩二人,接着假装客套一番后便开始了正题。
......
“子任贤弟费心了...为兄从官多年,一向勤勉,终日伏在案牍之上!”刘绪廷叹口气,又继续说:“为兄在香县、奉县做官员期间不说断案如神,但手上也未曾出过冤假错案···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做出些许政绩!此次幸得朝廷眷顾提拔,原本下月届满,从此便可功成身退...可眼下却因为为兄管理不严,手底下人贪赃枉法,草菅人命....”
赵煜虽心中不以为然,但还是点了点头以表赞同。
“刘兄莫要自责了...”赵煜反问道:“那刘兄打算如何处理?”
“当然要继续追查,本官定能将凶犯一网打尽!”
刘绪廷命门外的宋讳进来,吩咐道:“宋主簿,你立即派人将杨财来尸首挖出,交于仵作验尸;再有,通报下去,速速将陈三、李大二人捉拿归案!”说罢,又对赵煜说:“劳烦贤弟将劫囚农夫的身形相貌告诉宋主簿,便于他发出海捕文书,缉查歹人!”
赵煜点头应允。
一番吩咐之后,刘绪廷喝了一口茶,“贤弟,你们主仆二人一路舟车劳顿,为兄本应尽地主之谊。只是衙中公事繁杂,为兄不能亲自陪同···要不这样吧,住店所需费用都记在为兄的账上,我会安排随从由你差使,两日后再派专人护送你们到庆阳县!”
赵煜心中早就有数,并没有吃惊,“宋主簿做事周到,已经安排人在暗中保护我们二人。”
赵煜瞅着刘绪廷,“我们主仆轻装上阵,一路走走停停,沿途欣赏风土民情甚为快哉,途经奉县辖区就听说这里有很多游玩的好地方,我们二人怎能浪费如此机会!离上任还有个把月,我们定能玩的尽兴!”
刘绪廷听到这话,心中难免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