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锋相对

铛——铛——铛——

隆重的钟声响了三下，闹钟一样唤醒沉睡在黎明中的新郑城。

秋日太阳升起的迟，城街上还是一片萧条，可王宫前的广场上，各位公卿齐聚一堂。

以相国张开地为首的文臣同九公子韩非问安，以姬无夜为魁的武将同四公子闲谈，双方各自分列东西两侧，如此泾渭分明。

迟些来的白亦非在宫门口注视着一切，感到一阵腻烦。

十年前便是这样，十年后还是这样……什么都没变……

不……还是有些变化的……

白亦非缓步走到队伍之前，眼角的余光越过自己被风扬起的红衣与白发，看向另一边无人的队首。

那个曾和他并肩而立的人死去了，他的白衣染了洗不去的血。

“王上驾到——诸卿进殿——”

内侍尖细着嗓音穿过广场，众人素净，面前的殿门缓缓敞开。

韩安坐在王座上，耷拉着眼皮，“诸位爱卿若无要事，便退朝。”

明知诸国对韩虎视眈眈，明知朝局动荡不安，明知治下饿殍满地，可只要不听，不看，不想，就可以当一切都未曾发生，继续醉生梦死……直到躲不过去的那天。

“臣有参奏。”姬无夜率先发难，“九公子韩非私放百越重犯焰灵姬，请王上治罪！”

姬无夜一开口便锋芒毕露，打算直接要了韩非的命！

“韩非，你有何话说？”

韩安对韩非没有太多父子之情，准确来说，他对自己的这些成年儿子都没有多少喜爱。

在他心里，这些儿子都在图谋着他的王座，而为了得到权势，人会何等不择手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儿臣确实是放走了焰灵姬，但是……”韩非转头看向得意的姬无夜，“她并非重犯。”

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交给站在阶下的内侍，“这是秦国赦免焰灵姬的文书。”

对着姬无夜铁青的脸，韩非和煦的笑道，“如今，她已不是戴罪之身，自然得放她离去。”

韩安展开文书，看着落款那方清晰的印章，稍稍松了口气，“既然如此，事情也就说开了，今后……”

正当韩安打算例行开始和稀泥的时候，韩非突然开口，“儿臣也有参奏，请父王容禀。”

“准了。”韩安的声音和之前没什么变化，但表情中已微微透出不悦。

连一边的张开地都在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触霉头，但……韩非捏着几页写满字迹的纸张，心中苦笑，这次他是真的没的选了。

“血衣侯身边的副将藏青假冒身份，暗入军中，请父王准儿臣即日将其捉拿归案，依律定罪。”

“军中有军中的规矩，藏青有罪本侯定会处理。”

一直默不作声的白亦非，警告地邪睨了韩非，冷声道，“不牢九公子费心。”

“侯爷此言差矣。韩律早有明文，凡伪造身份，皆由司寇验明身份后定罪量刑。”

顶着白亦非的目光，韩非全无惧色，不轻不重道，“侯爷的军法总不能越过王上的韩律。”

这句话引得刚刚已经眼皮微眯的韩安立刻挑起眼睛，侧目而视。

“九公子愿意操劳，本侯自然没什么异议，散了朝我便派兵将人给九公子送过去。”

白亦非欣然应允了韩非的要求，笑里藏刀，“九公子对军国大事事必亲躬，是韩国臣民之福。”

“侯爷……”

“行了！”韩安出言打断了韩非接下来的话，被内侍扶着起身，头也不回地向后殿走去，“寡人累了，你们也都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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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多日，地牢再次被开启，藏青被从浅眠中惊醒，下意识地摸向腰侧的佩剑，却摸了一个空。

“逃出生天，或者，大限将至。”白亦非站在藏青的面前，“你觉得自己会是什么结果？”

“都无所谓。”藏青拍掉身上沾到的稻草，“无论哪样结果，我都可以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哈哈哈——好一句问心无愧！

“人就在这儿，你可以带走了。”

“良，多谢侯爷。”张良身后几个穿着铠甲的军士上前，将镣铐锁在了藏青的手脚上，搀着藏青走出了血衣侯府的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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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起身了吗？”

“还没……哎！我说你干什么啊！”

云蔓挡在森罗的房门前，截住了蓑衣客，声音很低，但语气中带着不悦地指责道，“不是大晚上，就是大清早地跑来折腾人，小姐现在可还病着呢！你可做个人吧！！”

“我都是有急事。”

蓑衣客绕开云蔓，抬手准备敲门，却又被拍开了手掌，云蔓向天空里指了指，“昨晚过了子时才睡的，现在才刚刚卯时四刻，什么急事连半个时辰都等不得？”

想起森罗清减消瘦下来的脸，蓑衣客悬在半空中的手也犹豫着放了下来，的确，等等这一时半刻也没什么大碍。

“你们都进来吧？”森罗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来，沙哑低沉，有气无力。

“是。”

两人进到屋子，森罗已经从榻上坐起来，光洁的玉足半遮半露地在衣摆间若隐若现。

“什么事？”

“流沙传信，约小姐午时见面。”蓑衣客面露喜色，“藏青已经被安全交给韩非了。”

“是吗？”

赤脚站在地上，森罗的情绪却让人感不到半分愉悦和轻松，“这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