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
他一句“宝贝啊”，把许抒悦吓得眉心一跳。
要死，还是被他看到了。
顾恂琛你不是人。
“什么时候存的？”
他的脸离她太近，语气里有促狭的笑意。
“有一次活动，偶然存到了顾老师的电话号码……”
“我觉得好玩，才这么存的……”
“我这个号新换了不到两个月。”
他左手掌根按在墙上，自上而下地看她紧张颤抖的睫毛。
“你是说，你故意存了我的手机号，改这样的备注，只是因为好玩？”
“我开、开玩笑的。”
许抒悦退无可退，后背抵在墙上。
你听我狡辩！
“许老师今天胆子这么小。”
我胆子大着呢。
说出来怕吓死你。
许抒悦侧着脸，不愿意和他对视，也担心距离太近，他的鼻尖几乎要蹭到她的。
士可杀不可辱。
“顾老师再不放开，被人看见就不好了。”
许抒悦四处找成暮芸，没找到。
她已经先走一步，跟杜岚解释没回信息的事：
【报意思啊昨天没看手机闹出这事……不过顾恂琛他现在对抒悦啥态度啊 在线等】
许抒悦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台风天，不会有人。”
顾恂琛薄白的眼皮撩起，悠悠开口：
“你刚才喊我什么？”
——
许抒悦被安安生生送回到剧组，后脚，狂风骤雨席卷而来。
如注的雨水灌洗每一面玻璃窗，窗帘阖上之后，室内室外隔开两个世界。
降温突然。Luna的窝边对着小太阳，她从烘得暖暖的窝里跑出来，趴在身心俱疲的许抒悦旁边。
她刚刚被方茗打电话数落完，在床上平摊成一个扁扁的大字。一双腿瘦长笔直，曲线玲珑有致。
她卧得不舒服，支起两只胳膊把上身撑起来。Luna刚好钻进她胸前这一片小小的空间，任她把她正着捋逆着摸，搓得快冒烟了，乖得一点都不抗拒。
顾恂琛今晚不知道发什么疯。
不就是她下班早走没有提前告诉他吗。
她越想越奇怪，点开一晚上都没有打开的微博。
勿以恶小而为之45678转发了好几条社会新闻，有关拐卖妇女幼童，从科普警示到量罪处罚。
晚上八点，他严肃地发了一条正告：
【及时回头，回头是岸，否则你在社交账号发的一切都是呈堂证供。】
他果然截图了许抒悦的几条大胆发言：
【讨厌许抒悦
要让她吃教训】
慢着。
许抒悦明白了。
顾恂琛真的把她当成了偏激的死变/态，还以为她要去跟踪她自己。
她今晚正好消失，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她的大脑一片白。
就在这时，
外面的风雨声静了。
许抒悦从小在沿海长大，对台风很了解。
狂风暴雨暂停的间隙，是台风眼正在经过。须臾的宁静之后，就是新一轮猛烈的降雨。
许抒悦觉得房间里闷热起来了。脸颊发烫。心跳比杂乱的雨点密集。
天气潮湿，昭昭让小太阳日夜烘烤着，保持床褥蓬松干燥。
许抒悦裹着温暖的被子在床上滚了好几圈，想要多消耗一点力气好早睡。可是她的大脑现在充盈着新奇的酸甜想法，清醒极了。
方茗的电话打来的时候，许抒悦还在睡。
做了一晚上噩梦。
梦到方茗罚她站墙角，还不许她吃水果。
梦到顾恂琛捉着她，逼她喊宝贝。
醒过来的时候，她脑子还是混沌的。
她挂掉电话，鬼使神差点开顾恂琛昨天发的东西。
凌晨之后他就没发了，估摸着是觉得冤枉了网友，良心发现在愧疚。
许抒悦咬着牙。她还是不忘伪装自己。
本着敌退我进敌疲我打的精神，好容易让顾恂琛吃瘪，她当然要乘胜追击。
现在的情况是——
越骚越安全。
【没想到你是普法小能手啊】
【你平时穿职业装吗发个照片我看看】
【[甩舌头][甩舌头][甩舌头]】
顾恂琛很快评论回复。
许抒悦颤颤巍巍点开：
【见面穿给你看】
还挺狂。
诬陷人家是绑架犯，现在还能狂得起来。
许抒悦知道他一定是想骗她露面然后套麻袋。
她很快想了一个地址，发过去。
——
下午有一个棚内的酸奶广告录制。将在剧情后半段做中插用。
另拍一个DIY酸奶杯小短片，配合剧播出的进程，工作室当物料发。
许抒悦和顾恂琛各自占据长条桌的两端，面前是一模一样的酸奶和几碟材料。
许抒悦穿了元气又减龄的明黄色背带裤，一边搭扣设计成不小心没扣好的样子，露出打底衫的姜黄色猫咪图案。
顾恂琛穿了浅棕色短西装，裁剪得很灵动，举手投足间牵动衣摆飞扬。头发抓得很蓬松。
搭建的临时摄影棚内，板材的味道很刺鼻，但两人端起酸奶碗闻的时候，还是不约而同地：
“嗯，好清甜。”
许抒悦笑得满足又幸福。
刚才DIY的时候，她往碗里加了十足的辣椒粉。还理直气壮告诉主持人：我平时就是这么吃的。如她所料，下一个环节，在一片压抑的哄笑声中，她的辣椒酸奶被“甜蜜投喂”给了输掉游戏的顾恂琛。
“咔——”
负责拍摄广告的是副导张驰。
“得了，过来休息一下吧，我看你俩都不敢呼吸。”
方茗絮絮叨叨把许抒悦从缠绕的电线中间拽出来：
“都是粉尘和甲醛，这样的地方也能拍酸奶广告。”
看许抒悦还端着酸奶碗，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一，二！”
许抒悦乖乖放下碗和勺。噘嘴。漂亮的眼睛流露出明显的失落委屈。
虽然金主妈妈的广告词里明晃晃写着低糖，但她仍然一点都不敢吃。
刚才拍摄中，只是用沾了酸奶的勺子轻轻碰了一下上唇。
女明星的体重管理陷入困境。
反正都怪顾恂琛。
害她偷吃火锅被发现。
广告拍摄要重复进行好几轮，等到场地里都已经被酸奶的甜香味充斥，许抒悦肩膀虚脱地靠在角落，顺着墙缓缓蹲下。
她太饿，甚至有点眼晕，走过来的顾恂琛一个变成三个。
“没事吧？”
他注意到她的异常。
许抒悦把OK举过头顶：
“还好。就是有点饿。”
“下午茶怎么不吃？”
许抒悦工作室常常给拍摄组准备蛋糕奶茶，可她自己从来不吃。
“减肥。”
她言简意赅。
“你又不需要减。”
顾恂琛的目光很有边界感地没有从头到脚把她打量一遍，只轻轻落在她左边肩头。
好想把她背带裤的背带扣上。
他最终没有动手。
许抒悦无语地白了他一眼。
男人，你不会懂。
“本来是可以不用减的。”
还不是顾恂琛上次害她被抓，现在经纪人觉得她出差的日子里她肯定天天跑出去吃夜宵。
简直是危言耸听。
“下次请你吃饭。”
顾恂琛想了想，补上一句：
“不让你经纪人知道。”
“下次”听起来明明是一个遥遥无期的约定。有时候甚至可以直接理解为“没可能”“没机会”“没可能”的意思。但他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快速补上的后半句，让虚无缥缈的约定有了现实的落地感，居然好巧不巧地戳中了许抒悦敏感的触角，听来甚至有点笨拙的可爱。
许抒悦因为血糖过低而脱力的手脚好像渐渐恢复了力气。
——
来到约定的时间。
顾恂琛乔装很严谨。全黑的打扮，口罩帽子全副武装，即便是在这个台风刚过还有些清凉的夜晚，仍显得有些过头。
拐进影视基地旁边一条别有洞天的狭窄小巷，每一家小店都有独特的设计感和艺术感——也就是说从橱窗和门面完全看不出经营的内容。
有些是外放的服装道具店，里面有一些质感粗糙差劲的古装头饰，明码标价，可出租拍照。
有些是故作高深的贵价奢侈品店。不知道真假的紫砂制品和陶雕骨雕混杂拥挤，摇摇欲坠。所以小朋友会被家长严令禁入。
也有民间艺术家放展品的私人展室，或印象抽象，或工笔写实，整面玻璃的贴心设计方便游客在外面就能看清这些艺术品，免得入内吵闹。
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半，现在还在影视城内逗留的零星游客最多是住在附近的居民。巷子里很僻静。
顾恂琛意识到，这里已经离开了影视城内部封闭区，属于游客能走到的区域边界处。
他再一次打开和那位神秘网友的留言页面。
他说的地址就在这里了。
顾恂琛从来没有暴露过自己的身份。
他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网友
这是他今天敢只身前来的重要原因。
而最重要的原因是，他真的很好奇对面的身份。
没有经过严格规整的门牌号很难找。每一家有每一家花里胡哨的思路。
他需要抬一抬鸭舌帽，眼睛才能看清楚。
在一块草木掩映的门牌上，他总算找到了39号。
这一栋建筑藏在巷子的最深处，面积比之这条路上其他的店都要大。
茶色玻璃，灰黑外墙。手书体题的店名：
唯壹
顾恂琛直觉这是一家隐秘的私人酒馆。里头的灯光很暗，能看见几个模糊扭动的人影。
他眉心略略皱一下，压下心里关于不妙的预感，推开那扇叮叮当当的门。
勿以恶小而为之45678：
【我到了】
同时响起的是一个千回百转的嗓音：
“拜托，你穿得也太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