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台上的乐队换了一首摇滚，歌手撕心裂肺唱着些林向荷听不懂的英文，而眼前的黑发美女就站在这份吵人的宣泄里面如止水。
林向荷拿捏不好是否是认识的人，只好说是的，又问：“你是？”
“董香，Bleach的主唱。”黑发美女平静道。
她没说认识，林向荷心里松口气，再准备开口，董香比她先说话，她问：
“你和阿星什么时候结婚？”
突然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林向荷愣怔了两秒，倏地反应过来了，哦，这是把自己当情敌了吗？
她装傻反问：“你是指我和蒲锦吗？暂时还不知道呢，你和他……”
她故作迟疑，想着知己知彼总比被人牵着鼻子走强，没想到董香听完，不知为何忽然笑了，没了刚刚的冷漠，垂在腿边的手懒散地放进了皮衣外套的口袋里，她本来就直观的漂亮，现在蓦然笑起来像是只血红的玫瑰。
玫瑰带着刺，长着咬人的利齿，张嘴就一针见血，董香抬头撩了撩耳边的头发，把碎发掖到打着四五个耳钉的耳朵后面，说：
“我是他唯一的知己。”
她迈着只穿着热裤的长腿踱步走近，眼睛里是满满的势在必得，林向荷和她对视，看她身体挨过来，直至贴到自己耳际，温热的呼吸打下来。
“也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包括你和他之间的一切。”
林向荷后背一僵：“什么意思？”
董香笑：“你到现在还在叫他蒲锦。”
不叫蒲锦叫什么？林向荷发现自己完全听不懂这个女人的话，正要问，辛夷终于接完电话回来了。
她气势汹汹，宛如董香是什么洪水猛兽，两步跨到董香面前一把将她从林向荷身边拉开，同时高声质问：
“你这女人想干嘛？”
声音大到正要上台的乐队都听到看了过来，董香把手甩开，没生气，只笑着说：
“不好意思啊，我要上台了。”
林向荷这才把目光投向台上的乐队，台上的乐队键盘手和架子鼓手都不认识，唯独认识的两位一个是担任贝斯手的金茂庭，还有一个就是担任吉他手的蒲锦。
他们乐队似乎人气非常高，一出场台下就是不间断的欢呼声，林向荷看着董香往台上走去的背影，终于明白了他们几人之间的关系。
“没事吧？”辛夷瞧董香上了台，到底还是没忍住问。
林向荷被她重新拉到沙发上坐好，摇摇头，眼睛却遥遥看向台上，音乐一开始，台下就尖叫，那是首节奏很快的首英文歌，蒲锦没有站在c位，但手指翻飞在电吉他的样子太光彩夺目，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个子本来就高，这会儿脱了外套只穿着黑T，露着精瘦的手臂，五指修长灵活挥舞在琴弦上，明明弹奏出来的音节声声叩人，他却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情。
像什么呢，林向荷走神，流星，又闪亮又漂亮，可是划过即逝。
然后一段solo很快弹完，节奏放缓，带着磁性的女声进入这段曲子里，董香站在最中间，握着话筒吟唱，咬着标准的英文发音，句句动人心弦。
有女观众在台下小声喊着“snow”。
“是阿星在乐队里的名字。”
辛夷像是看出来林向荷在想什么解释道，说完想到了什么笑笑：
“只不过这名字以前在北美圈里挺出名的，没想到在国内竟然也有人知道。”
或许是问了应她这句话，台下又小小叫了几声，林向荷没忍住还是问了自己今晚一直想问的问题：
“阿星是蒲锦的另一个名字吗？”
辛夷摸开玻璃茶几上的酒，说：“你可以当成是小名吧，反正熟人都这样叫。”
她说熟人，林向荷想起来董香刚刚的那句话，问：“那他和董香是……”
这话问得故意欲言又止，辛夷一下子就听明白了，赶紧解释：
“你别误会，阿星和董香现在没有任何关系，他们两和我哥以前都是Bleach的人，我哥是贝斯手，阿星是吉他手，董香是主唱，后来因为一些原因，阿星就退出了乐队。”
“你哥？金茂庭？”林向荷敏锐捕捉到这个词问。
辛夷嗯了声：“我俩重组家庭，所以看上去可能不像。”
她看上去似乎并不想多说，林向荷便不敢再问，点点头，转过头继续看向台上的乐队。
台上大概是到了最后的副歌部分，一连串快节奏的英文歌词混着音律纷飞的调子，董香拿下支架上的话筒，边唱边走到吉他手的位置和人互动，虽然蒲锦只是轻描淡写拨着吉他，挑着眼皮朝着董香短暂笑了一下，但台下瞬间发出混乱的欢呼声。
男人摘下的助听器随着动作在肩上来回小幅度摆动，反而却给他平添了另类的感觉，林向荷能看出来蒲锦是享受演奏这个事情的，因为眼睛，他那双偶尔露出孤独的眼睛现在是亮的。
比星星更闪，比流星更璀璨。
嘈杂中，辛夷仿佛觉得刚刚的解释不够清白，忍不住又加了句：
“真的，阿星绝对对董香没有任何想法，他今天过来纯粹只是金茂庭拜托他来救场，我可以作证的。”
林向荷看她一脸的认真，又望向了台上。
蒲锦正好抬头，遥遥望了过来，那眼神没什么太明显的情绪，但男人嘴角是弯着的，仰着下巴肆意张扬。
林向荷把视线移开转向了董香，同样董香也远远向林向荷投过来目光，那目光不咸不淡，可同样包含笑意，和蒲锦望过来的目光完全不同。
林向荷心想：那可不一定，虽然也许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但我可从来不做别人感情路上的活靶子和绊脚石。
想到这，她当着蒲锦的目光拿着包包站起身。
“抱歉，突然想起来还有别的事。”林向荷把包包挎在肩上。
“麻烦你帮我跟蒲锦说一声吧，欠他的晚餐以后再补给他，我们来日方长。”
说完也不管辛夷是什么表情，循着记忆下了二楼出了酒吧。
一走出来，外面的清新空气扑面而来，连带着脑子也清醒了不少，林向荷站在原地思考了两秒，还是决定沿着巷子走出去打车回酒店。
她今天没经验被蒲锦全程带着走，莫名其妙又被当作情敌示了威，多多少少心情有些许不爽，而且这么一圈绕下来，今天一天竟然还没有过完。
林向荷漫无边际地想，在打车软件上叫完车，又忽然想起下午那个被霸凌的女孩子的事情，她再次拨通女人的电话，这次女人终于马上就接了。
“怎么了？”
女人开口第一句就是这话，林向荷感觉火气都要上来了，拉了拉被风吹进来的袖口。
“你干嘛一直不接我电话？我有事找你。”
女人那边声音慵懒：“哦下午回完你消息就睡着了，不好意思哈……”
她道歉道的也敷敷衍衍，林向荷简直无语，但想到正事要紧，还是没对这回答多做纠缠。
“我想请你帮个忙，”她举着手机说，“你能不能帮我拿到一份今天咖啡厅的监控录像？”
她言语简洁把今天下午餐厅发生的事情描述了一番，女人在那边笑出声，说：
“好样的林向荷，演的很不错嘛，当然可以，你都用我的名义放下狠话了，我怎么会不帮……”
正说着，马路边远远驶过来一辆打着双闪的车，林向荷不确定，赶紧随便和女人讲了两句挂断了电话，刚挂断，果然司机师傅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师傅可能心情不太好，有些话多，埋怨路太偏不好找，又讲这边掉头不好掉，让林向荷往前走走，絮絮叨叨。
林向荷接着电话听他抱怨，边小步快跑，边跟师傅说不好意思，临近八九点的路上连树叶摇晃的声音都能听得到，打开车门挂掉电话的瞬间，身后突传一阵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林向荷下意识转身，下秒就被人一把抓住手臂。
蒲锦还是穿着黑T，上台摘掉的助听器已经重新戴了回去，他眉头隐隐皱着，但还是笑着问：
“去哪？我们晚饭还没吃？”
林向荷注视着蒲锦，瞥见他微微起伏的胸膛，另只手还拎着自己放在沙发上的那件黑色外套。
于是她问：“辛小姐没告诉你吗？我今天有事，晚饭我们下次再约。”
这话说得挺平和的，男人顿了两秒，“是董香跟你说了什么吗？”
好敏捷的洞察力，林向荷心想，所以再开口，直接开门见山：
“我不知道蒲先生以前是什么样的人，也不了解你的种种过往情史，但是我们既然是合约在身，那么请你把身边的人都处理好。”
她食指点上蒲锦的胸口。
“我更不在乎你这里有没有人，但我不想整天被当成虚假的情敌应付，董香是你什么人，你们关系好不好，我并不想知道。”
话已至此，什么意思彼此心里都明了，相视半晌，司机师傅等了半天早就不耐烦，朝着车窗嚷嚷：
“到底还走不走了美女？”
林向荷刚要说走，蒲锦蓦然抓住她的将要收回的手指，转头冲着司机道：
“不好意思啊师傅，我们不走了……”
说着手掌张开，转而变成握住了林向荷整个手心，拉着人往回走。
林向荷被男人这一举动直接搞懵了，被拉着走了好几步远才想起来挣扎。
“你干嘛？谁说我不走了？蒲锦你松手……”
她抓着人推脱，奈何力气完全比不上，男人牵手的动作纹丝未动，林向荷回头看，马路上空荡荡，司机的车早已开走了。
她这下是真的有点气上心头，正要张嘴责备，蒲锦却倏然在路边停下下来，路灯下，他一双乌黑的眼睛亮得发烫，他低着头平视着林向荷，语气调笑：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吃醋。”
这话讲得没头没尾，林向荷的脸却咻一下就红了，没了夜色的阻挡，在男人眼前暴露无遗，她也不知突然哪来的力气，立马甩掉了蒲锦的手，退到了路灯外的黑暗里。
“谁……谁说的？你少乱讲……”
说得理直气壮，话反而结结巴巴，蒲锦压着嘴角笑，没继续拆穿，听见女生气汹汹问自己：
“而且现在你把我的车赶走了，我回家怎么办？”
蒲锦想起辛夷给他转达的那句来日方长，没在提吃饭的事，只说：“我送你啊。”
边说边往前走了一步，林向荷看着他的动作，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本能又要往后退，结果蒲锦只是把手上的黑色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那件外套上还有淡淡的清香，像薄荷，又像橙子，反正是蒲锦身上的味道，林向荷被外套宽宽大大裹着，徒然有种被他拥抱的感觉。
这感觉不太妙，林向荷严重怀疑是那股味道太香，所以自己有些心跳加速，她悄悄把衣服往外扯了扯，离脸远了些。
蒲锦没注意到林向荷的小动作，手指在手机上翻了两下，拨通了某个电话。
与此同时，林向荷的手机也在手中亮起，微信界面，女人发来一条消息：
“计划有变，今晚回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