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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矿山心思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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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山于清风庄西南,远隔三四里地。

江春儿和陈笃行骑马赶到时,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入目一片狼藉。

此地开采石炭,高山连绵,山脚下垒起结实牢固的高墙,内又有一圈铁栏为牢。昨夜的雪已经被清理干净,山面大大小小的矿洞已经封闭,多数人被坍塌的木棚、滚落的山石压住。几个矿冶监的文官已经从大门出来,而狱卒四散攀上高墙,乱中有序,显然习以为常,在高墙之上,手持弓箭,将那些趁乱逃离的重犯一一射下来。

江春儿和陈笃行沿着高墙边缘快速走近,拦住一个狱卒,若不是他们身着北军的衣裳,箭就已经对准他们了。

“住手。有没有一个名叫卫确的犯人。”

狱卒原本不耐,触及江春儿的脸,勉强好态度回答她:“不知,今早一大半人都在矿洞里。”

江春儿沉不住气,陈笃行出声:“司狱何处?”

狱卒看了看四周,在高墙之上瞧见一个身着灰袄戴毡帽的男人:“那个就是。”

听言,二人朝司狱官走去。方才来的路上,江春儿解释过这个卫确何许人也,陈笃行跟这些人当然没什么交集,只是想帮江春儿而已。

司狱官王顺生早就看到江春儿与陈笃行,矿山大牢所有人极其不欢迎的就是北军,但又不得跟他们对着干。

只怪有战事时,北军没少往矿山抓人充军,整得他矿山无人开采,放慢进度,何止是朝廷的损失,更是他的损失,偏偏他又拿人没办法。北军一登门,非奸即盗,王顺生打心眼里警惕。

他原本脸色阴沉,但看到江春儿后,咽了咽口水,换上一副和气生财的笑,迎了上去。

陈笃行神色不悦,边走边低声:“交给我。”

江春儿一怔,点了点头。

陈笃行重新看向王顺生,待双双走到可以交谈的距离后,他道:“找一个叫卫确的人。”

以往来矿山大牢点人上战场,最大的也是卒长,不曾来过这种副将身份的。卫确前几天就有人为他花钱打点,这会儿还有北军来找人。

但王顺生并不俱卫确究竟是什么身份,流放到这的,什么名门望族他没见过:“此人我有印象,待会儿点清人,看他在不在这,若不在,那就是在矿洞里,九死一生。”

王顺生话是对陈笃行说的,眼神还是落在陈笃行身后的江春儿身上,口气很是轻松,就算卫确死了,也不是他把人弄死的,死于天灾,关他什么事。

江春儿冷声:“那便快些!”

王顺生嘿嘿一笑:“姑娘,我倒是想快,但他们都是重犯,漏出去一个,我担不起这罪呀……”

陈笃行看下高墙,妄图逃离的都被狱卒打伤落下高墙去:“现在这些逃跑的人里有没有卫确?”

“目前没有。”

江春儿决定亲自下去找人:“他长什么模样?”

王顺生奇了:“姑娘不认得还来找人?啧,一个小县大夫值得如此兴师动众。”

江春儿瞪眼:“废什么话。”

王顺生笑了几声,三角眼里满是算计:“说了姑娘你也认不得、找不到,不如我来带路?”

他不等江春儿回应,率先跳下将近一丈高的高墙,抬头朝她招手。

江春儿低骂:“臭牢头,逮着机会,老子要他好看!”

陈笃行拉住她的手臂:“在这等着。”

说完便跳下去,在王顺生正要再朝江春儿说话时,他掰过王顺生得肩,听得一声细微的肩骨响动声:“带路。”

王顺生疼得脸都白了,抖着满脸横肉:“你竟敢……”

陈笃行摁着他的肩又用了点力,再次重复:“带路。”

蹬鼻子上脸,北军怕他一个小小司狱?

此时北风呼啸,冷气来袭。陈笃行跟着王顺生一一找寻,从山上滚下来大大小小的山石七零八落,砸死了不少人,也有侥幸活下来的在原地挣扎,被狱卒们拖到空地上,拔了刀剑在旁警告。

苦役们俱是神色麻木,互相包扎伤口。

陈笃行站在他们跟前询问:“卫确今早下矿洞了没有?”

他等了一会儿,才有一人认得卫确,指着其中一个矿洞:“下去了。”

陈笃行神色凝起,王顺生道:“别怪我没提醒你,矿洞往下数十丈之深,没一个能活下来。”

以江春儿的内力,能听到他们的谈话,闻言,跳了下去,走近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声巨响在北风里分外清晰,相比于江春儿和陈笃行还看向高山上突然滚落的山石,王顺生、矿冶监几人连带狱卒们,包括一众苦役都已经动了身。

大大小小的山石以极快的速度砸下来,王顺生暴躁大骂:“干他娘的今日怎么回事!”

陈笃行拉起江春儿:“快走。”

他们边后退到高处,而其中一块巨石之大,轰隆震地,看得江春儿吸了一口冷气:“这墙拦不住,下方是村子!”

高墙铁栏除了关押苦役,何尝不是为了拦下这些滚落的山石,防止砸到坡下距离这里不过一里多地的村落。

但意外不可估,比如这一块巨石。

然而已经不容他们多想,陈笃行快速道:“春儿,撞到铁栏时尽量压下!”

否则下方的村民就要遭殃。

江春儿掌心出汗,瞳孔里倒影巨石,不敢眨眼。

巨石冲上来时,她跃上巨石,蹲于其上,待到猛地撞上铁栏直接变形——压断——

在这两息里稍微减缓速度,江春儿双掌使尽十成十的内力拍下,企图将巨石卡在这断了的铁栏之前,奈何巨石依旧不可阻挡,冲破铁栏之后的高墙,高墙之后,陈笃行喝声,抬臂顶上巨石——

“陈哥!”

巨大的冲击撞得陈笃行闷出一口血来,脖颈额头青筋暴起,他绷紧双腿,沉腰倒退,直退十余步仍不停下。江春儿连忙翻下巨石与陈笃行一块顶上,速度慢下一些,但要命的是后边滚落的山石从高墙缺口冲撞下来,砸向巨石,两人被撞得双耳鸣响,双臂发颤。

冬日寒风瑟瑟,昨夜的雪还积在坡上。

正当危机之时,又一股力顶上,让二人缓过些劲。

江春儿与陈笃行看见来者是徐青寄,不过他们都没功夫说话。

徐青寄下盘扎稳,而巨石仍以千斤之威势要碾过三个肉|体凡胎。

三人边顶着边后退,与巨石极限较量,长坡冰雪飞溅,拖出一道宽大浅坑,终于渐渐停下来,他们卡在坡上,却不敢放松。

徐青寄喘息几声,回头看了一眼,距离坡下还有一段距离,可见一个村落。

他不敢滞留此处太久,江春儿与陈笃行已然快撑不下去,他平复翻涌的气血:“再忍一会儿。”

徐青寄堪堪撤出一只手,三人又被巨石压退几步才稳住,他右掌凝力,估摸了巨石的薄弱位置,喝声猛地拍击,发出一阵巨响,渐有细细的碎裂声蔓延开来,有肉眼可见的龟裂。

“退。”

江春儿与陈笃行周身俱是僵硬无力,稍微移了移脚才勉强缓过劲,看向徐青寄,倒是异口同声起来:“可以吗?”

“嗯。”徐青寄点了一下头。

两人微微沉气,在徐青寄第二掌下去之时,颇为狼狈退离,踉跄几步还未站稳,一声闷响,眼前巨石碎裂成数块,滚落几下,这才消停。

江春儿脚底虚浮,陈笃行头晕脑胀也下意识扶了她一把,吸了几口冰冷寒气,方能感知地面之真实。

她看徐青寄没有大碍,转向陈笃行,他以一己之力顶上巨石,必定受了不小的内伤,嘘声发问:“陈哥你怎么样?”

陈笃行没来得及回复江春儿的话,就被徐青寄一手搭在他肩上,点了身前几个穴道,几息后他捂着胸口退了两步,偏身咳出几口淤血,呼吸才顺畅些,看向徐青寄哑声道谢。

徐青寄站的这个位置很是灵性,似乎是有意如此,料到陈笃行要吐血,对方一退,他便在江春儿身侧,距离她是最近的,抬起眼来语气温和:“不客气。”

陈笃行哪怕不知徐青寄什么模样,在他们目光相接的瞬间,就知道此人是徐青寄,并且很奇妙的是,他读出徐青寄平静的眸子里陈述的一件事——他已窥到自己对江春儿的心思。

这心照不宣般的对视,很快被江春儿的声音打断:“还好你来得快,不然我和陈哥就倒霉了。”

她一脸心有余悸看着下方村落,倘若徐青寄不来,这巨石非得把她和陈笃行逼到村落才停下,不死也得受更重的伤。

徐青寄看她脸色嘴唇发白,双手还在轻颤,眸子却异常明亮,并不惧于方才的凶险,不由得拉过她的手收在掌心,方觉踏实些:“我听到动静过来的。”

江春儿有点点点点的受宠若惊,直接忽略掉自己身上的伤,眉梢飞起小小的羞意:“我和陈哥也是,听有个苦役说卫确被埋在矿洞里。”

陈笃行与江春儿在一块两年多,都不曾见过这女儿家的小表情,倘若徐青寄是个毫无气度之人,他自然不服,然而恰恰相反,徐青寄是一眼便知其风范不俗。

他咽下心中酸涩,出言提醒:“今日矿山塌陷比以往频繁且剧烈,要下矿洞最好等稳定些。”

江春儿看向徐青寄,以眼神询问,徐青寄点头轻轻应声。

她似想起什么,抿起个笑来:“对了陈哥,这就是小徐,你之前把他当做人贩子。”

此等经历,徐青寄印象很深,回想起来还是有点无语,稍微用些力道捏了捏江春儿指尖,反而惹得她乐不可支。

徐青寄抱了抱拳:“算是有缘,在下徐青寄。”

的确有缘得很,陈笃行也不曾想过当初的一点小闹剧,会变成现在这样的局面,心下一丝微妙感触:“在下陈笃行,先前误会一场。”

江春儿杏眼一眯:“往大了说就是不打不相识嘛。”

说话间,他们都已经恢复了不少,徐青寄行走江湖随身都带有内外伤药,虽不能立马见效,好歹不会太难受。

三人将到矿地时,在那高墙缺口之下,看见王顺生与另外两个人交谈,为首者身着深青官服,年纪在三四十之间。他与王顺生在看到三人上来后,一块面对了去,只听那位官员道:“多谢将军与二位。我是矿冶监少监田应,方才王司狱与我说了,将军也看见了,现在下去风险未知,最好等两三个时辰后。”

两三个时辰,人都死了,诚然,这群苦役的命他们压根不放在眼里。

但徐青寄听出这话的弯弯绕绕,心里门儿清。

陈笃行询问:“半个时辰成不成?”

徐青寄看向王顺生,那王顺生一接到他的眼神,不着痕迹一笑,要不是看在徐青寄打点钱多,并且态度良好的份上,压根不会这么通融。他看向田应,以眼神打了商量。

田应故作沉吟着,反正矿山大牢不归他管,一个重犯被这么多外人接触,他都不怕,自己怕什么,既然如此:“那我便派人查看周围一二吧,若是没问题,半个时辰。”

说着,田应便与王顺生走了。

徐青寄转看江春儿:“你们身上的伤需得尽快看大夫。”

“我没有事。”江春儿不仅想和徐青寄多呆一会儿,还想跟他下矿洞去呢。

徐青寄碰了碰她左手腕提醒她,不用看也知道伤口已经裂开了,没准绷带都渗出血:“听话,陈将军伤得重。”

江春儿果然犹豫了。

陈笃行大概知晓意思,不做声,由着徐青寄劝说江春儿去了。不禁觉得徐青寄心真大,知道他喜欢江春儿,还能让她跟着自己回去,又或者应该说是坚定自信,甚至相信他。

他一时五味杂陈,进退两难。

江春儿哪里是徐青寄的对手,三两下就乖乖答应并且叮嘱一番:“那你要小心。”

徐青寄触及江春儿满眼担忧,心尖一软,温声应下:“嗯,去吧。得空……你来客栈。”

江春儿眼睛一亮,爽快点头,跟着陈笃行回清风庄去。

两人方才把马匹拴在不远处的白杨树边,陈笃行逮到个狱卒,交代若是矿山再出事,就来北军找他知会一声。

江春儿这才放心,直呼陈笃行想得周到。

陈笃行却在想,即便没有机会,要将情意深藏于心,但总不能输于人吧,君子交绝,尚不出恶声,何况他的确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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