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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尔东西南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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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杨临风,印象里是个仗着年纪大、有身份,时不时爱捉弄人两下的。江春儿很是记得某年重阳登山,杨临风是如何忽悠她,让韩疏喊她舅奶奶,很明显是跟李骁才能认下这辈分嘛,她还稀里糊涂,难怪当时江并的幸灾乐祸里,有几分无奈。

她真傻,真的。

“见过杨刺史。”江春儿恭恭敬敬行礼。

杨临风笑道:“快坐快坐,刚醒来就到处走动,可有不适?”

江春儿摇摇头:“好多了,此番是来谢过杨刺史的。”

“你是为国负伤,换做谁都一样,”杨临风笑容可掬,宛如个老父亲,“再者,抛开生风和令兄不说,小徐也帮过我们几回,何须见外。”

他的表情落在江春儿眼里,有那么点不怀好意的意味,她僵硬说着客套话,如坐针毡,心里尴尬地想,杨临风到底有多担心李骁娶不到媳妇啊,千万别乱拉线,她知道错了……

“还有一件事。”江春儿说起正事来才显得轻松些,“我想去安水找小徐。”

与西鹿的交锋已经变成矞国,梁国就在后方观望,既然益安无事,去找徐青寄应该没问题。

杨临风是知道江春儿的伤势的,打定主意不让她去:“白将军四日前已去渡月岭堵截燕国余党,不出意外的话,他们不日便启程回敏州,你安心养伤。”

江春儿一定要去:“您也说不出意外的话。”

杨临风居然被这话噎住了,不由得语重心长:“你不爱惜身体,等落下病根,悔之晚矣,就说阿骁阴雨天腿疼的毛病,多少年也没法根治,你是没见过啊……”

江春儿想到章游说的,是有一点犹豫:“章大夫说我底子好,这一路我会小心些。”

说完还向一旁的章游求证,后者抬头望房梁,低头碾尘灰,左理袖口,右整衣摆,忽而捻指掐算,陷入沉思。

软的不行,杨临风干脆来硬的:“这是军令。”

江春儿急眼:“那我不干了,我这就去找小徐,你才拦不住我。”

“笑话,我拦不住你?这不是你家,否则请功的折子上就抹去你的名,还记你个大过,叫令尊令堂好好管管你。”

江春儿恼怒:“你都说小徐帮了你们好几次,要是我去迟了,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们好看!”

态度很硬,内容很软,章游心中直呼好大胆。

偏偏戳杨临风心里了,开始打商量:“我派人去看看,这你总放心吧?”

江春儿红着眼睛哽咽:“我要去。”

杨临风不松口:“你这孩子咋这么犟呢,我可不是你爹你哥哥,哭也没用……”

他话还没说完,江春儿起身就走。

“站住,回来,反了你了。”杨临风呵斥,他以为能够浴血奋战,性子怎么也该沉稳很多,怎还是老样子,“行了,答应你便是。”

江春儿回身盯着他,似乎只要说出不合她意的话,她就要打上来,恼怒横眉的模样,让她苍白的脸上多添几分血色,看起来精神了点。

“我说的还能有假?”杨临风毫不怀疑,江春儿真能干出私自外出的事来,然后他还得给她圆上,收拾烂摊子,这哪是来请求的,这分明是来告知他一声的,与其如此,“我派两人同你去。小徐那本事,不会有什么危险,别太担心,慢点赶路,路上记得吃药。”

江春儿虽然现在就想走,但还是很耐心听着,不打断他,免得惹他又反悔。

见她突然乖巧,杨临风有种再劝说一下,她就会听话的错觉:“都记着了?”

江春儿连连点头,杨临风也不继续念叨:“白将军此时应该在勤宁城与钟将军汇合,你顺便替我带一封信过去。”

“多谢杨刺史。”江春儿瞬间变脸,眉开眼笑,“对了,您回咸灵的话,能不能替也我捎一封信?给孙家客栈的小萌,那是小徐的徒弟。”

杨临风挥手赶人:“得寸进尺,差人送来就行,退下吧。”

江春儿心满意足离开,她和徐青寄这么久没消息,小萌一定很担心。

杨临风双手拢袖:“这丫头早些时候经常翻墙出来闯祸,都是小徐把她逮回去,她那怨气大得能熬出一个厉鬼来,没想到还能如此担心小徐,小孩子的情谊真简单呐,一顿饭的功夫就和好了……”

说着说着,他觉得哪里怪怪的,细品又品不出什么味儿来。

章游道:“早知我该说重点,叫她害怕,伤成这样还瞎跑。”

“那还不是太相信你们老章家。”杨临风嗤笑,对付江春儿,他法子太多了,要多温和,就有多温和,他可不是李骁那种心狠手辣之辈,“上跳下窜的性子是一点没变,能走到现在这番境地,真够匪夷所思的。”

章游笑道:“这类人是老天眷顾,气运好,尽遇上贵人。”

否则这脾气怎能随处耍。

“她也很努力的嘛,就是缺心眼,不然现在咱们还在和宗启儒打。”杨临风感慨,事实证明,他是不会看错人的,不然当初也不会想做月老,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李骁清闲,林生风也渐渐好转,身处异地,他还能为好兄弟的姻缘忧心,真是可歌可泣。

章游却惦记方才的话:“白将军真的要回来了?”

杨临风犹如在看白痴:“明显是骗她的啊。”

“……”

杨临风叹气:“早知就不等她醒,这丫头听话,定不敢擅离职守,都怪我让她碰见了,等于给她机会,哎,失策,失策……”

从杨临风那出来,江春儿顺道去与潘玄冬几人打了招呼,广武营连她在内,也不过剩下六人而已,其余人都已送到落晖。她一阵难受之余,也庆幸好歹还剩下几人,不似女营,仅有楚星若一人,她也已经带着其他人回咸灵了。

女营刚组成不久,就全部殉国,江春儿只盼楚星若能早些走出来。

回屋时,江春儿看到廊下的段落英,当日要不是段落英把她拉上去,也是生死难料。

“听说你醒了,不过去你屋里不见人。”段落英道。

“多谢记挂,我刚好去找杨刺史,你也好些了吗?”当时段落英说就是为了气一气裴雁回,后来就没再细说,江春儿现在回过味来,只觉得服气,她到底是多讨厌裴雁回,才能不顾名声说出那等话。

“我前日就醒了。”段落英看了看昏暗的雪天,“这里风大,进屋吧。”

江春儿不知她要跟自己说什么,却又隐隐有猜测,除了徐青寄,她们之间有什么可谈的。

一坐下来,段落英开口了:“江湖上传的那些话,江姑娘不要在意。”

江春儿双手交握搭在桌上,反问道:“不在意?”

任谁都不想听到心上人与别人的子虚乌有。

段落英解释道:“我与裴雁回自幼结怨,看不惯她过于霸道自私、心口不一,才时常与她对着干。”

江春儿垂眉静听,得知缘由更是生气:“那是你们二人的恩怨,却将我与小徐扯入其中。段少主不拘小节,不怕江湖人笑话,我却心胸狭隘,听不得风言风语的揣测编排,羞辱小徐。”

作为正主,徐青寄难免被扣上什么朝秦暮楚的帽子,她认识的徐青寄正直无邪,断不许旁人诋毁。

段落英满面愧色:“是我思虑不周,我同你……”

“现在道歉有何用?段少主既是思虑不周,就该多加修身养性,莫再逞口舌之快,给人增烦添恼。”江春儿口气冷硬,心中只觉得晦气,这都叫什么事儿,要不是先有一段生死之交,她一肚子难听的话没法倒出来,憋得难受,若换成此事之前,早就骂个狗血喷头,就是不知段落英会不会选择趁虚起刀,送她去见亲娘。

段落英认真道:“江姑娘所言极是,是我失言,将来如有需要的地方,尽管开口。”

“你……”江春儿一时无法应对,错不是大错,心又诚恳,念在段落英守城十分出力,又不使绊子的份上,她懊恼偏过头去,“你且说那裴雁回是怎样的人,听说还有沧浪派的曾鹿?”

段落英斟酌用词:“徐师兄心系与你,其他人倒也不用在意。”

她这话也是小小地自救一下,让江春儿别太在意她。

江春儿抿了抿唇:“我当然相信小徐,但送上门来找打的,我不得收拾?或者又是什么品行低劣之人,惯用下作伎俩,我不得提防?”

“也对。”段落英缓缓道来这两人的事。

先前她俩抬头不见低头见,但江春儿的脸色一看就是彻底无视于她,哪怕她对徐青寄的确没什么心思,这等漠视多少令她段少主生出几分羞恼来,似乎在对方眼里,她不过是无足轻重之人,伤及自尊,索性也不愿多言解释。

只是那等生死关头,江春儿还会顾及到她,深感自己当真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段落英走后,江春儿的膈应算不上化解,只能兀自生闷气,把信给小萌写完,才平静下来,想到明日就要去找徐青寄,阴霾便一扫而空,连身上的疼痛都被喜悦所覆盖。

次日,杨临风派了两个看起来很是不好惹的人,一男一女,女子名为文昭,板着的脸,让她想起了很久以前教她念书的周先生,另一个名文鸿,很是魁梧,身后一把镰状斧,刀刃锃亮,江春儿要仰头看他。

“杨刺史回咸灵,途经矞国,先前经历过滕星武,恐遭人报复,不如文鸿前辈您去护送?跟我去安水实在大材小用。”江春儿看这身材,掌如蒲扇,一拍下来能把她拍成肉泥吧。

“江姑娘放心,杨刺史自有办法安全回去。”

文鸿垂眼,江春儿只看到半点黑瞳,余下眼白,很有威严。她真是……谢谢杨临风如此关照。

“那……那就辛苦两位前辈了,”江春儿干笑,正准备离开,听到后边有人叫她,回看正是段落英。

段落英方才在屋里打坐,她耳朵灵,听到江春儿说去安水,她也想去。

江春儿拧眉,正想说点拒绝的话,只听段落英又道:“我很担心我娘亲。”

“要去问问杨刺史才行。”江春儿只恨自己心太软。

可杨临风这回答应得很爽快,江春儿怀疑他在针对自己,证据很足。

杨临风怎么会看不懂江春儿的眼神,瞥着那颗后脑勺,冷哼一声不识好歹。

如江春儿所言,杨临风回咸灵途经矞国,的确谨慎而行。

章游一手易容术出神入化,否则也没办法进入矞国解决滕星武。两人挑着午饭时间,扮成矞国百姓,悄无声息离开益安,进入落晖已经是翌日辰时。

落晖城内,安置有在益安死去的将士尸体,那广武营的五百人也在其中,等开春冰雪消融,都要送回京都。

杨临风安排好落晖诸事,就往咸灵去了。

咸灵已不是四月前的模样,街道不见难民,像往日那般井井有条,除了来往频繁的巡逻让县里多了几分冷肃。临近元宵,一点热闹悄悄升起,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却也有家破人亡的寂寥。

只道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此等状况,杨临风本想直接去军所,绕了个路往县府衙门去了。

衙门内静悄悄,唯有两个打扫的小厮,还有两个捕快,出示令牌后,那捕快才麻溜请人进去,没等杨临风问,他就倒豆子似的全说了:“县长下宁家镇去了。”

“宁家镇?”

“是,宁家镇的乡绅商户出了不少钱财物资,协助顺风重建。”

杨临风挑眉,这些十里八村的乡绅贾人一个比一个抠门,起了战事躲得比谁都快。

“县长的意思是届时给他们请功,乡绅们起初很犹豫,有人只道县长空口喊话,县长去请示木长史,正好刺史夫人来了,这事就定下了。”那捕快说完,笑着咧着一口大白牙看向杨临风,“夫人也在宁家镇,小人去传话?”

杨临风愣了片刻,章游笑道:“还不快去。”

“不急,”杨临风连说三声,“道路湿滑莫赶路,平常何时回来?”

“一去就是好几日,有时十天半个月。”

杨临风不禁想,敏州天气不像京都,这儿又冷又潮,现在还去小镇那种地方,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名门贵女如何受得了,他爹娘也真是,居然放人出来。

“先取文书还有账本来。”杨临风耐着心情,在衙门里仔细看着,心中有个数。

大冷天要让难民回去重建,压力不可谓不大,而且米粮、药材、衣裳都以战事优先,即便有杨临风在,上边不敢克扣,能到百姓手里的就更少了,岑敏从乡绅手里捞钱,也的确办了事,是有几分本事在身上。

章游无声退出去,找来那捕快:“去把夫人请回,别说刺史回来了,也别露馅,就说一批药材送到这来,请她点数,她若细问,你只说一概不知。路上慢些。”

“是。”

章游站在廊道阶梯上,看着灰蒙蒙的天,长长舒了一口气。

廖婉音听说有人寻她,但那传话的捕快又一问三不知,岑敏怕是什么陷阱,要是刺史夫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这辈子也干到头了,于是带人一同回去,他特地叮嘱身边的少年:“小萌,一定要跟好夫人。”

小萌认真点头。他原在客栈里帮着衙门救难民,有一日雨下太大,一棚子承受不住,四脚塌了一脚,若非他扶得快,会死很多人。这正好被岑敏瞧到了,就收他在身边,拉着他东奔西跑。

前两日,他见到送尸体回来的楚星若,连忙向她询问江春儿,她只说受了点伤,没有事。可他知道,要是江春儿真的没事,哪怕不能回来,一定会给楚星若带来书信,又或者捎上几句话。

楚星若是看他准备哭了,才实话实说。

回到衙门,已经天黑点灯。小萌但见廖婉音看到个侍卫,就认出他来,神情又喜又气走上去:“早知我明日再来。”

章游笑着行礼:“夫人恕罪,老爷看地面湿滑,怕您赶太急,原打算明日下宁家镇。”

“速带我去见他。”廖婉音走在前边。

章游点点头,看向岑敏,招呼了一声。

岑敏连忙作揖:“章侍卫请便,下官去整理文书,明日向刺史禀报。”

方才岑敏路上就逼问捕快,早就知来者是杨临风了。

小萌跟着岑敏离开,心不在焉,听楚星若说,是杨临风救治的江春儿,性命无忧。他几番犹豫间,还是去到书房那边。

书房比起以往还要戒备森严,跟随在廖婉音身边的护卫倒是认得他,以为是岑敏派来的,和气询问。

小萌摇头,声称是来寻章侍卫,他方才听岑敏是这么称呼章游。

不一会儿,章游就出来了,小萌站在阶梯下抱拳道:“草民徐萌,敢问章侍卫见没见过草民的大姑姑,名讳江春儿。”

章游恍然一笑:“巧了,她托来一封信,我还说明日去找你。”

小萌双目一亮:“她还好吗?为何还不回来?受伤很重吗?”

“恢复尚可,就是闲不住,往安水寻你师父去了。”说着,章游从怀里取出信,交给他。

小萌谢过接来,别了章游,回到住处拆开来看,是熟悉的鸡爪字。

信上说,此战将要结束,让他乖乖等候,不许乱跑,届时会和徐青寄一起回来。

另一边,杨临风与廖婉音温存私语,上一回他们见面已是两年前,廖婉音跑到敏州来过年。

询问完家中老小,杨临风才问起京都的事。

廖婉音是两个月前来的,去到治所扑了个空,连木长史都不知杨临风去了哪里,只说外出办事,所幸杨临风留了近侍风无曲,几番追问之下,方知他居然跑到矞国去。

这两个月,她也没漏掉京都的消息,坐在杨临风腿上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圣上派陆中丞去了燕京。”

杨临风有片刻不爽,话里优带嘲讽:“的确只有陆义贤能办这事,阿骁那身体就算了吧。”

燕国战败,国内一盘散沙,从原本的朝中官员,到各地不服气的叛军乱党,一个比一个棘手。

“话是如此,陆中丞都快把阿骁的门槛踏烂了,他只好躲进白云观……”

杨临风绷不住调侃:“这都叫什么事儿,把一腿残的逼上山,真不是东西。”

“陆中丞那身板爬上去要大半日。”廖婉音也觉得好笑,又有几分心酸,李骁更合适到燕京去施展一番才对,不过李驰绝不会让他出京。

杨临风笑了笑:“往好点想,陆中丞好歹能找上阿骁,他也不算憋一肚子话。钟将军出征前也去与阿骁谈过,西讨燕国有他一大半的功劳,这等能动嘴不动手的事,没准他乐在其中。”

亏得是钟尧和陆义贤,换个人就能办砸了。

杨临风看着书案上的一堆账本,感叹道:“咱们圣上,用人有方呐……”

“毕文景那老家伙说你擅自和矞国结盟,过后要问你的罪。”廖婉音倍感恼火,这算哪门子的有方。

杨临风轻笑,惹来廖婉音的不满,他下巴搁在她肩上,闭上眼,眉间疲惫:“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救回益安,他拿什么治我的罪?你猜圣上为何也把张叔调去青州?”

要起兵,边境州府更不容半点闪失。之前他没明白,现在才知晓李骁曾说,千万不能小看李驰究竟是什么意思,甚至到现在,他还被牢牢握在手中。

廖婉音背脊发凉:“……圣上早为这场战事做准备。”

“矞国这事躲不过去,时间的问题而已,他总有办法,我不过是顺水推舟。有阿骁在京,我做个地方土皇帝也不错。”

“胡说八道。”

杨临风轻松道:“他没摘阿骁的脑袋,说明信任阿骁,我若能将矞国彻底并入大梁,今后南方太平,千秋功绩,何愁不能青史留名。这样看来,圣上圣明,乱用奸佞才叫我等人臣百姓受苦,现在是让你受苦,你才是功不可没,回头不给你个国夫人郡夫人,我提刀架阿骁的脖子上……”

这话越说越离谱,廖婉音捂住他的嘴:“你要去矞国的话,我和你去。反正絮絮和靖言也长大了。”

杨临风睁开眼:“别急,圣上还没定下,将来谁说得准,任尔东西南北风,当前首要之事,吃饭。”

廖婉音错愕:“你还没吃?”

“这不是等娘子来心疼?”

“多大个人了……”廖婉音面色一红,从他身上下来,“走吧。”

……

江春儿有杨临风给的私章通行令,一路过关顺畅。占据的城池中,西鹿百姓小心翼翼,不敢看任何一个军士,街头采买完毕就匆匆回家,打算十天半个月都不出门。

途经安水城,段柳丹在此养伤,先前她就是重伤来战场,不曾静养,又添新伤,一下子老了十来岁,面色无华,两鬓白发肉眼可见。

母女相见,段柳丹欣喜过望,看段落英行走虚浮,连忙相问。

段落英如实道来,听到赵寒光之名,段柳丹心里一阵后怕。

“幸而杨刺史带矞国援军来得快,守住了益安,”段落英宽慰道,“如今稳定,杨刺史才准我前来,正好可以留在此照顾您,和您一起驻守安水。”

段柳丹却不准,盘腿坐在榻上,让她跪下:“为娘与你说过什么?”

“奋力杀敌,告慰金轮山英灵。”段落英几个月来,她都是这么告诫自己的,此战的荣誉功绩,不属于云水宫,而是数百无辜惨死的江湖众人。

“你记得便好。现今多少人指责我与卫展嵘的赌约让西鹿有可乘之机,酿成大祸,云水宫须尽心而为,错之认之补之,不叫天下人诟病,才能稳立江湖。”

段落英哽咽点头:“女儿谨记在心。”

段柳丹轻叹一声,伸手示意她起来:“我的伤有欧阳荻看过,不碍事。卫展嵘也在白将军身边,我本打算战事结束后就同他商量此事,你且先去探探他的口风,两个门派联手,总比单枪匹马面对天下人强。”

“是。”段落英泪意盈眶,缓了好一会儿才起身离开,其实能见到段柳丹,她就有如吃了颗定心丸。

此时,江春儿还在军中大堂里吃午饭稍作休息,见到段落英一双眼睛微红走过来,明显哭过,到嘴边的那句“你怎么回来了”变成:“令堂还好吗?”

“多谢关心,还好,不过我不留在安水了,我也去勤宁。”

江春儿警惕,别是嘴上一套心里一套,仍对徐青寄不死心吧?

段落英连忙摆手:“别误会。”

被读出内心所想,江春儿不自在否认:“你快些一起吃,吃完咱们就走了。”

段落英无声笑笑,坐了下来。

江春儿瞥了段落英一眼,咬着筷子,暗自纠结:

她的表情很明显吗?不行,她以后也要做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像小徐那样淡定从容,不,她没办法淡定,或者像大哥那样面无表情?可是不笑憋不住诶,像二哥那样的每天笑嘻嘻,生气也笑嘻嘻?呸,生气有什么好笑的,思来想去,还是秋妹好,胸有成竹,气定神闲,温柔是真温柔,发起火来也是真强悍,这才叫有血有肉嘛,她的秋妹果然天下第一好。

天黑前,一行四人进入孟镇,从益安启程,行路六日,待明日便能进到勤宁城,他们的速度比不上送信的八百里加急,却也不能说很慢。

要不是文鸿文昭坚决执行杨临风的叮嘱,强制她休息,她还能更快。

和其他的小镇一样,孟镇内荒无人烟,在此能看见远处渡月岭的轮廓,层峦叠嶂,不多时就彻底陷入漆黑,他们也正好找到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熟练地用匕首顶开门闩。

一路下来他们几乎都是如此,百姓逃回乡下躲避战乱,又或者早就被拉去充军,客栈饭馆人去楼空,随便找一间休息就是。

但是迈进客栈的一瞬间,江春儿四人都感觉到有其他人的气息。

这时,楼上传来开门声,紧接着脚步声,影子伴随一盏微灯移动,四双眼睛看去——

“小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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