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钱……唔!”朝暮暮没喊出声,又立刻被捂上了嘴。
两人的身影再次交叠,或许由于谭星太过慌乱没把控好距离,两人的身体有一瞬间紧紧碰撞在了一起。
谭星的呼吸显然有些混乱,连带着那双捂在朝暮暮嘴上的手也微微颤动了一下。
朝暮暮却没有想太多,她不太理解谭星此举的目的,只拽开他的手,轻声微怒道:“若不喊人,我们现在出不去了!”
朝暮暮这厢没太控制好力道,直接将谭星的手重重甩到后方墙面上,对方吃痛,闷哼一声。
朝暮暮顿时有些歉意,语气也缓和了一些:“抱歉……”
“是在下该道歉。”若是朝暮暮能看得清,谭星黑暗下的眸子充斥着不可为人说的哀伤,“暮暮姑娘不必为此介怀,饶是再摔在下个千百次,在下也是心甘情愿的。”
“……”朝暮暮被这话噎得一个字吐不出来。
谭星深吸了一口气,指尖触碰到她的脸颊,道:“暮暮姑娘能生在下的气,在下也很高兴。”
说完又不受控制地贴近了一些,朝暮暮这才发现自己还被他圈在怀中,那股清浅的草药气息萦绕不散。
“什么东西?”朝暮暮觉得有什么抵着自己的肚子,怪难受的,正想伸手去抓,被眼疾手快的谭星一把拦住。
谭星的声音有些颤抖:“暮暮……”
朝暮暮被他吹在耳畔的酥麻声音电得汗毛直立,推了他一下:“你先起开。”
没推动。
朝暮暮额头蹦出一个“井”字,气急败坏地用力咬了他肩膀一口。
“嘶……”谭星吃痛,终于清醒过来似的,朝边上挪了几步,将自己挤在狭小的角落里,一声不吭乖巧极了。
谭星也知道自己惹她生气,连呼吸声都放得小心翼翼,若不是朝暮暮知晓,几乎感知不到他的存在。
他也想知道自己怎么了。
见到她就想靠近,但若是靠得近一些,身体更加不受控制,尤其是方才的距离,几乎要叫自己整个意志力崩塌。
谭星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极度渴望她。
每次见到她接近她带来的一丝丝上瘾的甜蜜感,让他无法给自己找任何理由。
这实在是……遭了。
朝暮暮不久前才从皇城出来,又是这么一阵折腾,双腿早就酸软不堪,她疲惫地蹲坐到了地上。
自己不过想盖个房子好好画画种田,怎么会遇到这些事?
次次都与这些男人有关!
朝暮暮咬咬牙,心想自己一定要离他们尽量远一些。
就在两人各怀心事在黑暗中沉默的时候,传来了锁链松动的声音。
谭星似乎浑身都紧张了起来,然而却没有了接下来的动静。
“吱嘎——”
朝暮暮伸手将小木门轻轻被推开一条缝,欲朝外探去,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将她拦下。
谭星替她探了出去。
“没人……”谭星秀眉紧锁。
外头乳娘与孩子们去了前厅用餐,饭菜飘香,此处空无一人。
朝暮暮摸摸下巴,难不成是钱文生那小子良心发现?
不对,钱文生既然要捉弄他们,起码要把他们再关个半日,或者等到他们呼救引来人才会罢休。
朝暮暮脑海中思索一圈,浮现一个还未成型的猜想。
从来书院起,她一直觉得最近有人跟着,却又不敢肯定。
她来书院之后就没有见过,并且对她异常关心,还擅长隐匿的人,似乎只有……
“谭星,你掐我。”
“嗯?”谭星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假装掐我。”朝暮暮轻声催促,直接将他的双手往自己脖子上放。
一接触到那细瘦的颈脖,谭星那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感受又有了出现的苗头。
朝暮暮却没给他思考的时间,抓着他的前襟将他忘自己这儿一拽,自己则顺势倒下去。
这么一看,倒真像是被掐着脖子往下倒去。
“暮暮这是……”
“嘘——劳烦您配合我一下。”朝暮暮轻声道。
谭星轻笑一声,放在她颈脖上的手挪了挪,看上去更像是在掐着她,实则细细摩挲着。
朝暮暮假装扑腾,通过那门缝不断往门外看去。
……怎么还不来?
就在朝暮暮怀疑自己感觉出错要放弃的时候,面前闪过一道灰影子。
下一秒,谭星就被一股不小的力量推开,跌坐到了地上。
朝暮暮看清楚了,那是一个头发剪得坑坑洼洼,身穿灰色粗布衣裳的少年。
少年转身来查看朝暮暮的状况。
脸上满是脏兮兮的灰尘,由于年纪尚小,婴儿肥还有一些没有褪去,一双星辰般闪烁的眼睛藏在那碎发下面,格外闪烁。
不是灿灿?
朝暮暮没见过他。但他身上那种奇特的气质,仿若在哪里见过似的……
少年对上她的视线,慌乱地别过头,转身咻咻地两三步就跳走,消失在房檐上。
朝暮暮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素未谋面的少年会跟着自己呢?
外头传来脚步声,朝暮暮手腕一紧,谭星拉着她另一侧饶了出去。
“多谢。”朝暮暮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开,“害你白摔了一跤。”
谭星并未多问,他摇摇头:“在下送暮暮姑娘回去。”
“不了,这里很近。”朝暮暮没再给他张口的机会,挥着手跑开。
她朝书院方向跑去,正巧到拐弯的时候,迎面被一张纸拍了个全脸。
朝暮暮一把抓下脸上的纸,见那画面,眼神都下意识亮了亮。
那纸上画着一名美丽的女子,身段婀娜,面若桃李,下面还写着一行字——江南第一歌姬秦魅今夜将于百花楼献唱。
朝暮暮抬眼一看,满大街这样的单子,拿到的人都面露喜悦,似乎整条大街都在讨论着她。
不经意间,朝暮暮撇到了站在高处撒纸的人。
那是个男人,看上去约摸二十五六,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那鼻子长得格外奇特,除了鼻骨那儿突出如鹰钩,整个鼻子还往一边偏斜。
大约是注意到了朝暮暮的视线,那人撒完最后一把,悄声隐匿了。
朝暮暮没有将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随手将那传单塞进兜里,回去书院。
起码她得尽快和书院那边说一下钱文生的去处。
等到了书院,之前那派慌张的氛围早就不见,朝暮暮路过前厅,在角落位置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钱文生这小子居然自己悄悄回来上课了。
大约是朝暮暮的视线太过惹人,钱文生那边也看了过来。
还一脸无辜?
朝暮暮别开目光,朝费廖那儿去。
费廖已经在躺椅上喝茶,见着朝暮暮,笑道:“你回来了啊,文生一炷香前回来的,没事就好。”
朝暮暮:“他早上去孤慈院干什么?”
费廖:“什么孤慈院?”
朝暮暮眯了眯眼睛:“他没和你说去哪里了吗?”
“这孩子说自己早上可能没睡醒,自己都不知道去了哪里,清醒过来后就回来了。”费廖喝了一口茶,摇头道,“也不管真假,反正平安回来就好。”
朝暮暮愈发觉得钱文生有些古怪。
不过既然书院这边都觉得没事,那就没事,她一个打工的也不该操那么多心,反正等到攒够了盖房钱就离开。
托卫行舟和魏齐的福,这两天书院这边暂且也没什么事给她,朝暮暮自顾回房创作去了。
她翻出新买来的纸,开始构思下一册话本的走向。
脑中闪过先前见到过的美人画像,朝暮暮将那张纸掏了出来。是时候出现一位貌美的男配角了,这不正是灵感吗?
她用细碳条打起草稿,参照着美人的模样,勾画出了一个男版美人。
“现在太尉有了第一个竞争者……”朝暮暮画完很满意,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会儿。
突然,她动作顿了一下。
脑子不知怎么的闪现了一下自己话本里头的剧情。
床上醒来,绑架……
她说怎么这么熟悉!
她将所有事情联系了起来,实在才想不出这提督大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看过自己的话本?
还要和自己演?
朝暮暮神色复杂,多少有点想不明白。
他总不该是为了嘲讽自己吧?
“暮暮姐姐,外面有人找你!”
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大白牙兴奋地跑进来。
朝暮暮还在擦着桌椅,闻言将抹布一裹,一溜烟就跑了。
“哎哎?姐姐……”大白牙眼看着朝暮暮一溜烟消失了。
费廖端了最好的茶接待提督大人,奈何朝暮暮说自己有事外出,早就跑没了。
魏齐在费廖那儿打扰了近一个时辰,愣是没等来朝暮暮。
第四日时。
“姐姐,那人又来了!”
朝暮暮第一次感谢大白牙的大嗓门,立刻准备溜走。
费廖急出一头汗:“大大大人,这姑娘不懂事,回来必定好好说道说道。”
“还有你,叫什么叫!”费廖警告似的朝那大白牙挤了挤眼睛。
“不可。”魏齐剑眉一锁,板正起身道,“无碍,我本就是来追查逃犯的,咳,路过视察书院而已。”
“……”您这时间分明闲了就来,都快要驻扎书院了!
“好嘞好嘞,您慢走,慢走!”
等到晚些时候,朝暮暮采买了些学生用的文具溜回来,准备继续去前厅收拾一下。
这几天她天天躲着魏齐,就是想着人家大提督能把自己赶快忘了。
无论如何,为了防止再出事,还是躲着点比较好。
……毕竟她的话本里各种鞭打逃婚折磨甚至带娃跑。
朝暮暮回到寝室放下东西,还没好好喘一口气,一双手忽然从背后伸了出来,捂住了她的口鼻。
一股幽幽的香气传来,朝暮暮忽然感觉到浑身无力,意识开始模糊。
倒下去前,隐约看见三两个黑衣人藏在自己卧室里,朝暮暮根本来不及害怕。
爹的,又要出什么事了。
朝暮暮如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