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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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亭台楼阁,琼林掩映。严嬷嬷领着顾念秋匆匆而行,念叨道:“既是定国公的千金,规矩也该懂得吧。待会进去了,切不可莽撞冒失。如今好不容易在这府内扎下根来,可别又冲撞了贵人。”

她说着突然停下脚步,细细打量她的脸,皱眉道:“可抹了粉?”

“并未。”顾念秋乖巧道。

“你容貌过盛了。在这府内,有些许姿色便是极好的,若是过了反而引火烧身。”严嬷嬷沉了沉声,向一旁的侍女要了卷漆黑的面巾。

“殿下不喜身边人面容生瑕疵,你带上它,问起来边说是来了葵水,不便示人。”

公主府内有条不成文的规定,若女子来了葵水或是容貌受损,便要以黑巾覆面。

只有地位颇高的一等婢女才能带面纱。

“多谢嬷嬷。”顾念秋有些惊喜道。

手上的面巾普通黯淡,覆于面上风度全无。

却正合了她的意。

见她果断地将面巾带上,严嬷嬷暗暗点头:还算拎得清,是个识大体的。

之前她也曾好意提醒过,可惜她们一个个不情不愿的。真是好言难劝该死鬼。

大殿内,丝竹管弦之乐不绝于耳。绒毯绵延数里,来往婢女赤足而行。

往日那些花枝招展的面首一个个安静如鸡。在末席之处,顾念秋看见一身素净的崇辙明。

他正巧也看见她了,不可思议道:“她怎么也来了?!”

殿内侍候的都是府内的老人,没想到顾念秋居然能进来,还是严嬷嬷领进来的。

崇辙明朝她挤眉弄眼,顾念秋没理,余光快速掠过众人,居然没有看见寇卿的身影。

反而是被一室的繁华迷了眼。

顾念秋被领门外等候,听见有路过的下人窃语道:“听说驸马爷此次回府,不仅带东海的奇珍异宝,还捎了北上的三殿下一程,不知能否有幸一见。”

“三殿下真惨啊,跋涉千里只为一个小小的刺史之职,明明贵为皇子却还要蹭驸马爷回程的官船.......”

“我听说呀,是左相的千金倾慕于他,可三殿下却坚持道已有心仪之人,这才惹怒了陛下,直接将三殿下贬至通北稽查流民逃窜之事。”

“三殿下是至情之人,竟能为一女子不惧皇权......”

顾念秋还没听完,严嬷嬷就出声呵斥道:“小贱蹄子,竟然敢嚼主子们的舌根!”

几位忙里偷闲的下人魂都飞了,连忙求饶。

好在严嬷嬷有事在身,暂且放过了她们。

绕过重重帘幕,龙凤呈祥多扇琉璃宝屏风后,是宝座香几,官扇烛台。

景乐身着盛服,听到动静便道:“过来。”

顾念秋垂眸小步上前,轻轻皱了皱鼻,发现今日燃的是景乐最喜的蒂莲牙香。

看来景乐的心情不错。

景乐依旧带着面纱,见顾念秋以黑巾覆面便嫌恶,连连后退道:“怎么覆着面,难道起了疹子?”

顾念秋不知景乐为何如此慌张,解释道:“只是来了葵水,府内的嬷嬷让奴婢带上面巾。殿下,可有不妥之处?”

听到是来了葵水,景乐才松了口气,神情淡淡道:“既然如此,就带着吧。”

“是。”

景乐对着镜子抚上自己的脸,面纱轻飘飘的能隐约窥见其下的容颜。

“你说本宫的脸能彻底治好吗?”景乐的声音也轻而飘忽。

“自然能治好,殿下不相信奴婢难道还不相信仁安吗?只要日日用药、精心养着,一定会有痊愈得那一天的。”

其实算算日子,景乐的脸应该痊愈得差不多了。顾念秋不知道她为何突然这样问,难道是药效出了问题?

顾念秋的手不自觉攥紧,心下思绪百转千回。

景乐却忽然大笑:“你说的不错,仁安的药果然是天下第一,只可惜人迂腐了点。”

她转过身,那张将她的自卑与光芒一并遮蔽的面纱终于飘落在地。

吹弹可破的肌肤上,是一张明艳无暇的脸。

红唇勾起,景乐抚一寸寸抚上自己的面颊,感受疤痕褪尽后新生的血肉:“本宫的容貌又回来了。”

顾念秋一愣,连忙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殿下是有福之人,必定容颜永驻。”

景乐瞥了她一眼,哼道:“算你还有些眼色,能想到献药一计。本宫问你,本宫的脸还有瑕疵之处吗?还会回到原来的样子吗?”

见到容貌无恙的样子后,景乐怎能忍受以前的模样。

顾念秋细细端详:“殿下说笑了,新的血肉长出了难道还会缩回去?殿下的肌肤细腻,宛若初生婴儿,哪还有一丝瑕疵。”

她的话让景乐很是受用。

丑陋的黑巾遮住了碍眼的容貌,而她的面纱却已经可以随意取下。

这种转换让景乐格外舒意,她本就是大乾最尊贵的公主,没人可以越了她抢了她的风头。

“既然有功,便随本宫走吧。”

千逃万逃,终究没能逃过去。

顾念秋跟在景乐身后,主打一个低眉顺眼,透明无存在感。

事实上,也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她。景乐今日盛装出席,虽带了面纱,却是流苏银丝,犹抱琵琶半遮面。

众人皆惊。

以往长公主殿下最忌讳以面示人,所以虽然说是皇家之颜不可窥探,众人心底还是颇有猜测,看破不说破。

可没想到这次长公主殿下居然有露面的意图!

幽州的知州大人是个惯会吹溜马屁的,想看又不敢看,伸出脖子探头探脑,显得十分滑稽。

正主出场了,一时之间恭维逢迎之声此起彼伏,唱的礼也是一山更比一山重。

“境之怎么还未到?”发话的是王家的当家主母,也就是驸马爷的母亲。

她身穿一件暗紫色绣如意菊纹锦袄,搭官锻织锦裙,端容华贵。看着虽有些年纪了,却依旧风韵犹存。

只是此时她显得有些焦灼,不住责怪道:“这孩子也是,在路上就惦记着殿下,恨不得快马加鞭连夜奔驰。我劝他注意点身子他也不听,现在好了,到了地反而身子不适了。”

一边说着还一边讪讪看向景乐:“待境之来了,殿下可莫要怜惜,狠狠罚他三杯才能知道错了。”

顾念秋眼观鼻鼻观心,心想这就是说话的艺术啊。

表面是责怪犬子的办事不力,实则一字一句皆是对长公主殿下的关心与重视。

景乐对这个婆婆还算尊敬,只是笑着道:“听说境之是和三殿下一同来的,想必一见如故,便多聊了会。”

“不过是偶遇罢了,途经宿州时,正巧遇见三殿下的官船被淹了。三殿下博览群书,境之却只想着将带给公主的新奇玩意儿盘点出来。二人一路上倒说不上几句话。”王夫人一脸无奈。

言下之意,是三殿下硬要贴上来的,他们实在没办法才捎了一程。

两句话就将二人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景乐很满意王夫人的回答,三皇子的生母来自江家,她爱那个人,却讨厌他身边的一切人,包括亲人。

在景乐看来,若非他是江家人,他们早就在一起了。

眼下人虽未到齐,但驸马爷不来,王夫人比谁都急。

长公主可以是庇佑他们王家的护身符,也可以是压死他们王家的五指山。这个道理她再清楚不过。

喝了口茶水勉强压下躁意,王夫人一手抖竟不小心打洒了杯子。

眼见着深紫的衣袍洇上水渍,景乐摆摆手:“快,赶紧带君姑换件衣裳。”

顾念秋看看四周,见这是在唤她,便扶着王夫人出去换衣裳。

待出了门,王夫人的脸色显然沉了下来,只是硬生生忍住不好发作,对她笑道:“姑娘能在前厅侍候也不容易,不如在此等着,我来公主府住了许多日子,知道路怎么走。”

顾念秋知道她这是要支开她,看来这驸马爷再不来少不了挨一顿训了。

“这怎么能行,若被殿下发现了,一定会责怪奴婢的。”她规规矩矩道。

王夫人内心焦急,哪有心情跟她掰扯。直接往她袖子塞了个荷包,低声道:“驸马爷来得迟了,只怕殿下会难过。殿下若难过了,大家的心里也不好受。还请姑娘通融通融。”

长公主果然威名赫赫,就连驸马爷的母亲,在长公主的婢女面前都要客客气气。

顾念秋掂了掂荷包,不错,沉甸甸的。

她从善如流地接过:“那奴婢就在此等候。”

王夫人火急火燎跑了,顾念秋摸着银子光滑的表面,心想这驸马爷还挺令人糟心。

多大年纪了还得让自己的老母亲低三下四的,费尽心思也要为他善后。

她站在小径处等候,以为只要远离了主殿便能无事一身轻。

可她不知的是,早在厅内,前来赴宴的赵全就已经盯上了她。只是碍于距离,迟迟找不到时机靠近。

待顾念秋领着王夫人一走,他便也紧紧跟了上来。

美人蒙面,不施粉黛却依旧可见清纯绝艳的眉眼和亭亭玉立的身段。自那日“招秀会”一见,赵全的心就跟猫挠似的,始终忘不了她。

现下可终于让他逮着机会了。

“美人,可还记得爷?”赵全自以为风流地走上前来,深陷的双眼里是势在必得。

顾念秋当即冷了脸,将荷包推进袖袍更深处:“奴婢是殿下的贴身侍女,负责处理内务,故而不大记得外宾来客,还望大人海涵。”

她着重强调了“贴身侍女”一词。

赵全听出她的口气,更为火大了。本来那次“招秀会”他向长公主殿下求求情就能带走她了,谁料突然闯了刺客打乱了计划。等他再去问,就发现不知为何,殿下居然重用了此女,直接驳了他的请求。

“殿下没告诉你吗,我是通北这一带最大的盐商。就连这公主府,都是我为殿下建的。”赵全得意洋洋道。

提过确实是提过,只不过是说你变态。

顾念秋心底吐槽,面上淡淡道:“殿下所见之人何其之多,奴婢并未听过大人的名号。”

赵全面色霎时阴沉,出言讥讽道:“一个出卖色相的贱婢,鼠目寸光。你知不知道,通北盐产半数都是我的产业,若没有我,尔等庶民哪能有机会吃上白花花的食盐。”

“盐是利民之物,并非是你一人的私产。正是因为你们恶意哄抬盐价,百姓才更吃不到好盐。”顾念秋言之凿凿道。

若非通北这一带官商勾结,盐铁之价节节攀升,也不至于众多百姓只能吃粗略处理过的毒盐。

“你!”本来想用权势富贵引美人上钩,没想到顾念秋竟如此牙尖嘴利。

赵全怒从心上来,体内的施暴欲又腾了起来,提起拳头就想往顾念秋身上砸。

谁料假山之后有男子抚掌叫好:“说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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