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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意气少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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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什么傻话?”沈星遥望着那名失忆的少女,困惑问道,“阿菀你……怎么回事?”

“我……”少女看了看沈星遥,两手一摊,道,“你……刚才唤我什么?”

“我叫沈星遥。你叫徐菀,曾是我同门不同师承的师妹。”沈星遥眉头深锁,“你这是失忆了吗?”

徐菀怔怔点头。

沈星遥见状,满目狐疑转向凌无非。

“不是我……”凌无非下意识摆手,“适才……”

“我不是那个意思,”沈星遥见起了误会,摇头说道,“只是想问问你,你见到阿菀时,是什么样的情景?”

凌无非怔怔“哦”了一声,这才回过味来,不自觉避开她的目光,搓了搓鼻尖,解释说道:“我本也是为调查天玄教之事而来,恰好撞见徐姑娘晕倒在野外,险些被山民掳走。”

“掳走?”沈星遥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那些山民,“是他们?”

“那倒不是,白日他还清醒得很,”凌无非想了想,道,“这些山坳里的村子,大多闭锁,为求劳力充足、后继香火,常会溺毙女婴,只留下男丁,日久天长,村子里便没有女人了。”

沈星遥隐约听明白了他的话,不由嗤笑道:“这么喜欢阳刚之气,就让男人和男人成亲好了,还想拖阿菀下水?混账东西。”

然而徐菀却仍旧懵懂,她在琼山派多年,一心习武,不闻窗外事,下山历练也没有多少时日,又失去了大半记忆,对这世俗中许多不堪入目的龌龊事,可谓一窍不通。

“村里没有女人,又不打算要女人劳作,他们抓我干什么?”徐菀问道。

“抓你不是为了劳作,而是……”凌无非自觉许多话说出口实在龌龊,下意识避开她的目光,不再吭声。

“罢了,”沈星遥摇了摇头,上前几步,牵过徐菀的胳膊一把拉到跟前,上下仔细打量一番,摇头叹道,“这下麻烦了……昆仑山距此数千里,你到这来,必有原因……”

“昆仑山?”凌无非听到这话,一时诧异,不由瞪大双眼,“二位是琼山派的人?”

“阿菀还是,我却不是了。”沈星遥的回答将凌无非的思绪拉回现实。

凌无非略一愣神,仔细打量二人一番,目光却不自觉在沈星遥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徐菀听得一头雾水,好半天也没想明白,半晌,方拉着沈星遥问道:“师姐,琼山派又是什么地方?你到这里,是来找我的吗?”

“很不巧,不是,”沈星遥摇头,“我三年前便已脱离师门,四处游历。这回也只是因为遇见一些怪事才来到这儿,谁知碰巧遇见了你。”

“什么怪事?”徐菀好奇发问。

“前些日子,我在秦州遇见一个孩子,和刚才那些人一样,不知被何物操控,与传闻中消失已久的天玄教似乎有些关联。”

沈星遥道:“我被门派驱逐,这几年四处走动,对这些江湖秘闻有些兴趣,就顺道过来看看,谁知却捡到了这把剑。”言罢,便即将手中的断剑交给了徐菀。

“这难道是……我的剑?”徐菀接过断剑,仔细查看一番,越发感到困惑,“没什么特别啊。”

“琼山派打造的剑,薄三分,坚三分,与寻常兵器不同。”沈星遥道。

“可是……师姐你说遭受门派驱逐,还……”徐菀话到一半,忽然“咦”了一声,好奇问道,“可你瞧着很面善,还特地来救我,怎么也不像是逞勇斗狠之人,为何会遭离开师门?”

“此事说来话长,”沈星遥淡淡道,“个中详由,等离开这儿以后,我再同你说。”

言罢,她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凌无非,忽然开口问道:“我记得凌少侠说过,你是从金陵而来?方才听你说,来此是为调查旧事,所以,你是鸣风堂的人?”

凌无非闻言,微微一愣,眼中不自觉浮起一丝疑虑。

金陵鸣风堂,以查探江湖之中的老旧秘闻,或是奇诡之事闻名天下。

而琼山派在昆仑山中隐逸百年,几乎不与外界往来,她又怎会知道这些?

他正疑惑着,却被徐菀突然的问话打断:“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明白了?”

她看着凌无非,两眼越发茫然:“为何你认得我师姐,却不认得我?”

“今日进山,我与他同乘一条船。”沈星遥说着,便即拉上徐菀的手走开。

凌无非立在原地,望着二人背影,略一蹙眉,沉思片刻方抬腿跟上。

深山寂夜,山脚河畔早无舟楫,附近又无桥梁或是其他可绕行之路,是以三人只能坐在离河畔不远的一处凉亭内,暂作歇息。

徐菀记忆尽失,对师门之事仍有许多疑问,出于无聊,便坐在沈星遥身旁,拉着她问东问西。

至于凌无非,身为外人,他当然知道偷听墙根乃是小人之举,便只是坐在一旁闭目入定,对二人的对话充耳不闻。

“什么?”徐菀听到一半,忽然失声惊呼,“你说你比武输给了我?怎么可能?”

一只乌鸦从亭前飞过,发出沙哑的叫唤。沈星遥的思绪,也被这叫声打断,顿了片刻,方捋清思绪,将前因后果对她娓娓道来……

三年前,昆仑山巅,飞雪连天。

依琼山派门规,新入门的弟子都会分派到沧海、扶摇、流熙、明玉四殿之中,随各殿镇殿使习武。

在此之外,每隔七年的九月初一,朝华殿都会举行一次弟子甄选比武,由掌门亲自主持。门内所有满十二岁的弟子皆可参加比试,择当中最优之人,收入朝华殿中,由掌门亲自传道授艺。

那一年,一路过关斩将,参与最终那场比试的二人,便是分属扶摇、流熙二殿的沈星遥与徐菀。

二人所使兵器皆为长剑。点刺削斩间,携落雪飘飞,如玉屑零落。沈星遥身关一拧,避开徐菀斜挑而来的剑势,身形陡地跃起,纵步凌空,一剑斜斩而出,剑身光华流转,裹挟劲风,荡开徐菀剑招,出势如虹。

却在这时,沈星遥忽觉后腰生疼,不知受何物重击,向前一个趔趄。

徐菀措手不及,一掌已然拍出,将她击倒在地。

“沈师姐你这是……”徐菀慌了神,连忙上前将她搀扶起身,道,“我没……”

“有人偷袭。”沈星遥蹙眉转身,只瞧见身后地面不知何时多出一滩碎雪。

“是谁!”徐菀嘴角一撇,当即对着场外众人大声问道,“无耻小人,暗施手段,还不快站出……”

“今年入选我朝华殿的弟子,便是阿菀了。”掌门洛寒衣走下看台,笑着走上前来,漫不经心打断了徐菀的质问。

“掌门,刚才我和阿菀比试之时,有人暗中以雪籽为镖,击我后腰。”沈星遥义正辞严道。

言罢,她松开了捂在后腰的手,看着掌心仅剩的几片“证据”逐渐因掌心温度而融化,眉心越发紧蹙。

“一上午都在参加比试,体力有所不支,也是情有可原。”洛寒衣道,“阿菀一向身强体健,这场比武能够胜出,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

“不是这样的,掌门!”徐菀指着地上那滩碎雪,道,“刚才的事肯定有鬼,沈师姐武功一向比我好,她……”

“阿菀,”洛寒衣和蔼笑道,“昆仑山上遍地都是雪,你指着地上的积雪说有人偷袭,是想说明什么?”

“正是因为漫山遍野都是积雪,对方才会以雪为暗器,免得引人怀疑。”沈星遥道,“掌门这么说,到底是想包庇谁?”

瞧着场上突然生出的变故,琼山派一众弟子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流露出或多或少的困惑或是猜疑的神色。

“星遥,这次比试,你只输了一招,的确可惜,”洛寒衣神情严肃,说这话时颇有几分告诫意味,“可输了便是输了,你才十五岁,七年以后,你还有机会。”言罢,即刻拂袖转身,欲宣布散场。

“掌门,我不服。”沈星遥立在原地,定定看着洛寒衣的背影,没有大声抗议,也没有气急败坏,只是平声静气说道。

“哦?”洛寒衣微微回头,眼中已有腻烦之色,“不服什么?”

“星遥自幼谨遵师尊教诲,潜心习武,从不懒散拖沓,敷衍了事。”沈星遥一步步走到洛寒衣身后站定,一字一句道,“您轻飘飘的一句话,便抹杀了我这多年来的所有付出。没错,我这次输了,七年后能再战,可等到七年后,同样的事再重新上演,我又当如何?试问一生能有几个七年?想要让您主持一次公道,就这么难吗?”

她为人坦率直言,从不会拐弯抹角。此言一出,洛寒衣立刻便蹙起眉来,回头紧盯她双眸,质问她道:“你是在说我冤枉你?”

“那么您认为呢?”沈星遥丝毫不惧与她对视。

“你既如此强词夺理,那我朝华殿也不需要像你这样的弟子。”洛寒衣说着,即刻抬高嗓音,对在场众人宣布道,“从此刻起,每七年一次的弟子甄选,将沈星遥永久除名,任何人不得擅开方便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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