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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死生犹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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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仔细一看,正是叶惊寒。卢胜玉武功平平,不等察觉动静,便被他以飞石点了穴道。

叶惊寒连看也没多看卢胜玉一眼,径自便走到沈星遥床前,拉过她的胳膊,道:“外边正轮到吴通值守,他本事不大,还能糊弄过去,趁这机会,快同我走。”

“我身上不止中了五行煞,还有玉华门的七日醉,就算你今日能带我逃走,也跑不了多远。”沈星遥道,“还不如设法替我解了五行煞,再做打算。”

“怎解?”叶惊寒困惑道。

“卫椼说,曾在漠北的古玩市集上,见过血月牙。”沈星遥道,“不如你去看看。”

“那你打算如何脱身?”叶惊寒问道,“可他们明日一早便会启程,把你带去云梦山。”

“云梦山的地形,我还算熟悉。”沈星遥道,“见机行事便是了。”

“可如此一来……”

“行了,你真的好烦。”沈星遥别过脸道,“让我清净清净吧。”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庄骏的呼唤:“胜玉,华师兄让我来提醒你一声,千万当心有人来救那女人……”

“走吧。”沈星遥蹙紧眉头,压低嗓音,对叶惊寒道,“你要再被困住,可就麻烦了。”

叶惊寒无奈不已,被她推搡一番后,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只白瓷小瓶,递给沈星遥。

“这是什么?”沈星遥问道。

“生石灰。”叶惊寒见她眼有讶异,便解释道,“放心,我从不会用这东西。只是你如今这般,也无其他法子能够防身,还是留着吧。”言罢,方纵步从原处离开,合上屋顶瓦片,装作无人来过的样子。沈星遥也顺势躺了回去。

庄骏喊完话后,未听见卢胜玉回答,便索性把门推开,见沈星遥仍旧躺在床上,一旁的卢胜玉却趴在桌上呼呼大睡,只得推了她一把。卢胜玉身子一歪,摔在地上,这才悠悠转醒,茫然扭头望着他道:“你干嘛?这……咦?”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疏于防范,一骨碌爬起身来,见沈星遥仍在原处,方松了口气,推了一把庄骏,道:“这么紧张干什么?弄得我还以为把人丢了呢……”

“你再这么下去,人一定会丢。”庄骏瞪了她一眼,道。

“用你管?”卢胜玉撇撇嘴,小声嘀咕道,“反正也没出错,你又不能拿我怎么样……”

虽是虚惊一场,但华洋等人显然并未放松警惕。庄骏出门后便将卢胜玉偷懒一事告知华洋,门外人等也立刻加强防范。到了翌日一早,华洋牵来一辆马车停在客舍外,随后亲自来到客房,敲响了门。

沈星遥躺了整整一日,只觉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舒坦,听到敲门声后,便坐起身来。

“你总算是醒了?”本坐在房中矮凳上的卢胜玉见此情形,立刻起身道,“知不知道我们等你多久啊?”

“等我干什么?”沈星遥漫不经心瞥了她一眼。

“反正你逃不掉了。”卢胜玉白了她一眼,回身拉开房门。

华洋站在门外,见沈星遥已醒,便即做了个“请”的手势,道:“沈姑娘,该动身了。”

沈星遥一言不发,翻身下床,在二人的注视之下走出房门。

烈日之下,卢胜玉、庄骏二人驾驶着马车徐徐起步,另外几名随行的玉华门弟子则骑马跟在车后。沈星遥推窗往外看了一眼,却不见卫椼,眼中不禁露出疑惑。

“姑娘请放心,在下既是以玉华门名义相邀,自不会受外人干扰。”马车之内,坐在沈星遥对面的华洋倒了一杯清水,递到她眼前。

“多谢。”沈星遥接过水杯,仰面一饮而尽。

“姑娘昨天说的那些话,在下仔细想过。在这件事上,的确还有许多疑点。”华洋道,“凌少侠承惊风剑之名号,多年以来,行侠仗义,想来绝不会是拿捏无度,肆意放纵之人。他愿意信任姑娘,必然是姑娘你有可令他信任之处。”

“多谢。”沈星遥倦怠已极,话音虚浮无力,如在云端飘渺。

“可在下想不明白的是,姑娘究竟有何难言之隐?为何不肯明说?”华洋道。

“有些话说出来,非但不会有人信,反倒会令人对我误解更深。”沈星遥坦然道,“我知道自己是怎样的人,所行之事也问心无愧,可至今为止,也的确没找到什么切实的证据,能够证明我的清白。”

“在下还是不明白。”华洋摇头,若有所思。

沈星遥摇头,无奈一笑,缓缓闭上双目,口中洋洋洒洒念道:“送送多穷路,遑遑独问津。悲凉千里道,凄断百年身。心事同漂泊,生涯共苦辛。无论去与往,俱是……梦中人……”

马车一路疾驰,穿山越野,激荡起一地尘烟。自与华洋在车上一番对话后,沈星遥便再未开过口,两手互揣袖中,靠马车内壁而坐。不过说来也怪,自中了七日醉后,五行煞发作的次数便少了许多,只是气息淤阻,不得运功的滋味,也没好受到哪去,她犹记得凌无非也曾中过这七日醉,到了如今,总算能感同身受,体会他曾受过的苦楚。

到达云梦山的那日,已是七月末。沈星遥一进山门,便因五行煞发作跌倒在地。何旭等人立刻唤了山中的郑医师前来,仔细诊断一番,却怎么也看不出端倪。

“这位姑娘可是有旧疾在身?”郑医师困惑不已,捋着胡须,摇头说道,“从脉象上看,没有半点异常。”

“不会是装的吧……”角落里不知是哪个弟子小声嘀咕了一句。

“都退下吧。”何旭摆摆手,示意众弟子退下,转身对一旁的程渊道,“唤琳儿过来。”

“是。”程渊躬身退下,过了一会儿功夫,便将陆琳唤至门前。何旭见了她,便即起身来到门外,对她嘱咐了几句,方才离开。

待得众人尽数散去,陆琳方走进屋内,俯身看着满面憔悴的沈星遥,凝眉问道:“怎么弄成这样?”

“我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形。”沈星遥探头望了一眼空荡荡的门外,莞尔笑道,“不怕我逃了吗?”

“其实大家都看得出来,种种巧合,绝非偶然。”陆琳叹道,“可你们什么也不说,这般折腾下去,何时是个头呢?”

“说得多了,又能如何呢?”沈星遥摇头苦笑,“如今种种,连同我身世在内,大多只是推断,或是猜测,我知道的那些事,说与不说,结果都是一样。”

“可是……”

“若程掌门有心要查,不妨从李温开始。”沈星遥道。

“李温?”陆琳一愣,“你说的是,当年那个,杀人如麻,恶行累累的李温?他不是死了吗?”

“他还活着。”沈星遥道,“而且,有个女儿。”

“这……”陆琳两手掩口,低呼出声,“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我能说的,也只有这么多了。”沈星遥苦笑摇头,道,“可怜我娘一生,呕心沥血,却只得了个‘妖女’之名,一直到死,都饱受诟病。”

“我好像……好像知道你想说什么。”陆琳脸色变得越发难看,“李温是薛庄主一手处置的,他还活着,岂不是就证明折剑山庄当年看押有所疏漏,被换了人吗?莫非……莫非是他误解了令堂?”

沈星遥闻言,忽然笑出了声,眉眼、唇角,尽含苦涩,僵硬而勉强。

陆琳没能看明白她的笑,自顾自地担忧说道:“可即便如此,这些话现在也不能说呀,不如……你就先留在山上避一阵,反正这七日醉,是当着卫椼的面所下,也不算是玉华门偏私。只要你还在我们手里,就不会……”

“你错了,”沈星遥摇头道,“各大门派那些人,我根本没放在眼里。真正要害我的,也不是他们。”

“你是说,天玄教也在找你?”陆琳似懂非懂。

“就算是吧。”沈星遥咬紧唇角,摇了摇头。

陆琳见她这副模样,愈发感到疑惑:“其实何长老的意思是,你对玉华门有恩,照理而言,我们本不当出手。只是……事情错综复杂,牵涉甚多,其中最关键的那些事,你们也不愿透露,所以才会……”

“所以才让你来问我,是吗?”沈星遥抬眼望她,直截了当问道。

“我能出去走走吗?”沈星遥问道。

“当然可以。”陆琳上前,将她搀扶起身,缓步走出房门。

沈星遥微微仰头,感受着迎面而来的清凉山风,唇角浮起一丝淡然笑意。

“上回见你,还是意气风发,这才隔了多久啊……”陆琳挽着她的胳膊,走在山间石路上,一面走,一面说道,“说起来,施正明带来的那个谢辽,又是个什么东西?为何要诬赖凌少侠?还有王老先生,他……”

“我曾回过一趟玄灵寺,只听说方丈闭关,不肯见客。”沈星遥摇头,叹道,“对于当年的一切,所有人都是这样,讳莫如深。他比我可怜,事到如今,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

“可看如今,江湖上那些风言风语,似乎不是十分在意他的身份,他身为惊风剑后人,一向行侠仗义,并不曾行过一件恶事,如今所有人都说,谢辽他们……也是受你指使,愣是要他替你担下那些罪名,还说你……”

“说我什么?”沈星遥问道。

“无非就是些,常用来污蔑女人的说辞,什么引诱,利用他年少轻狂……哎,你待他如何,旁人谁会瞧不出来呢?若你真的想让他替你承担一切,又怎么可能为了救他,当众表明身份?”陆琳无奈道,“世人皆是如此,非得等到无辜之人殒命,方肯替他说几句好话……”

“他没有死。”沈星遥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直视陆琳道。

“什么?”陆琳大惊,“他都伤成那样了……”

“千真万确,他还活着。”沈星遥道,“不过,既然你们都这么认为,或许也是件好事。”

“你要帮他隐瞒行迹?”陆琳脑中思绪飞快流转,用力点点头,道,“好,这事我不说。可是……既然他还活着,为何不在你身边?”

“他伤势太重,仍在调养。”沈星遥道。

陆琳恍然点头,却忽然变了脸色,道:“不对啊,那要是等他伤愈,定会来这寻你。本来简单的事情,不就变得更复杂了吗?”

“你还是没明白。”沈星遥摇头笑了笑,旋即向旁走开。

“别再往前了,”陆琳在她身后喊道,“前边不远,便是上回我掉下去的悬崖。”

“是吗?”沈星遥一愣,下意识往前眺了一眼,适才发觉自己正站在峭壁之上,低头一看,便是便是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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