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7
比起许家的沉闷、高档酒店的幽静高雅，许念更喜欢这样拥挤热闹的老店。
火锅的热气腾着每位坐在店里的食客。
大家畅所欲言，酒过三巡，面红大笑。
许念眼底浮上笑意，带着几分幸福。
不一会儿，老板娘端上配好底料的九宫格锅。
红艳艳的汤底上飘着一层厚厚的红油。
随着锅放在炉子上，汤底晃动，露出密密麻麻的红辣椒和花椒粒。
许念偷偷问许嘉钺：“这是变态辣么？”
许嘉钺笑了声，摇头，“这是微微辣。”
许念：？！
他们是不是对微微辣这个词有什么误解？
路过的老板被许念不可置信的表情逗笑，“微微辣可是我作为重庆老火锅店老板最后的底线。”
香浓的火锅味瞬间钻进许念的鼻子里。
周围的空气都被染上了麻和辣。
“好香啊。”许念感叹。
老板娘笑了笑，挺起胸脯：“la是嘛，用的都是好货嘞。”
服务生端上来两碗油碟。
说是油碟，其实里面只放了蒜泥和一小点蚝油。
还有两罐油碟专用油。
“不用加别的么？”
这和许念之前吃过的油碟不太一样，看起来简陋的很。
“妹妹儿，你吃嘛。我们用的都是好东西，不需要加太多的调料，要吃火锅本来的味道撒。”老板娘贴心的打开油碟给两人倒在碗里。
老板娘又和许嘉钺说了两句话，就去忙了。
许嘉钺这才有时间给许念解释：“这家老板和老板娘是重庆人，他们家火锅味道很正宗，而且连价格都和重庆那边一样。”
许念拿起菜单看。
确实，素菜价格都是个位数，肉菜也不过是二十多。
许念点了香菜牛肉、鸭血、贡菜、莴笋，随后将菜单递给许嘉钺：“我点了四个菜，看你还想吃什么。”
许嘉钺在纸上画了几个勾，递给服务员。
火锅咕噜咕噜冒着泡，香气四溢。
许嘉钺端起饮料和许念碰杯。
“吃了这顿火锅，洗去这几个月来所有的晦气。从此以后，愿你平安。”
许念扬唇，笑弯了眼眸，“谢谢你。”
火锅店外，命运点然一根烟，透过后窗，目光沉沉盯着里面涮火锅的两人。
许念……很喜欢吃火锅么？
可对面笑意要溢出来的男生，怎么如此碍眼？
“我去要两杯酸奶。”许念鼻间冒着细朦朦的汗，吸着冷气。
太辣了。
许念在屋里转了一圈没看到老板娘，便朝门外走去。
虽然才是春天，不少顾客吃着冒热气的火锅也愿意坐在屋外，凉快。
老板娘正在给一桌客人点餐。
看到许念后，冲她笑了笑，“妹妹儿，等哈。”
许念点头，乖巧站到一边。
眼神乱看时，注意到拐角处昏暗照明下，熟悉的身影。
命运！
许念愣在原地。
命运用鞋尖碾灭猩红的烟头，双手插兜缓缓抬起头。
刹那间，两人目光在夜空下对上。
有些微妙的感情在空气中漂浮。
“妹妹儿？”
老板娘粗糙的手在许念眼前晃了晃。
许念猛地回神。
她垂下头，回应了老板娘，“不好意思，我刚才走神了。”
许念没有再给命运多余的目光，转身跟着老板娘回了店里拿冰酸奶。
老板娘絮絮叨叨热络地说着什么。
许念一句都没听在心上。
命运冷漠注视少女消失在火锅店门口的背影，一瞬间心中百感交集。
头顶上的照明灯忽闪忽闪，最终灭了。
外面的灯光突然暗了，服务员扯着嗓子道：“老板，对面的照明灯又坏了。”
许念身子一僵，接过老板娘递来的酸奶，慌慌离开。
老板娘笑着打趣她，说没人和她抢。
回去后，许嘉钺见许念心不在焉，夹到碗里的菜也不吃，一直用筷子戳来戳去。
“是不是发生其他的事？”
许念摇头，沉默不语。
“碗里的鸭血都被你戳的千疮百孔了，还嘴硬。”
许念低头看了眼碗里七零八碎的鸭血块，放下了筷子。
“我吃饱了。”许念起身，“今天的火锅我请。”
许嘉钺坐着轮椅行动不便，许念抢着快步去付了钱。
任由许嘉钺怎么阻拦，都不动摇。
晚上回到许家，许念看着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心中涌起寒意。
她看向许嘉钺的目光变了变。
或许，他知道当初的事情么？
“许嘉钺。”许念叫住准备回房间的许嘉钺。
许嘉钺转身看她，不明所以。
他怎么可能知道呢，让他如果知道的话，就不会对她那么好了。
“早点休息。”许念轻声道。
许嘉钺笑了。
“嗯，你也是。”
许念眼底露出轻松，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警惕地小声锁了门。
她不知道这个房间到底安不安全，况且有前车之鉴，许念不敢再用自己的姓名冒险。
洗漱后，许念放空地躺在床上。
脑海里却一直重复着坠崖时想起的一切。
工程图，父母的车祸。
夜里，许念辗转反侧，始终没能安稳入眠。
命运就在窗外，离她很近、很近。
他甚至能够清晰地感受道许念翻身时被褥与身体的摩擦、浅睡时轻柔呼吸。
仿佛她就躺在他身边。
孤寂清冷的夜，圆月高悬。
风压枝头，扑簌簌透着股悲凉。
半夜，暴雨倾盆。
许念满头汗的从床上惊坐起。
呼吸沉重而急切。
闪电映照穿透厚重窗帘，整间屋子刹那被点亮。
许念揪紧被角。
倏忽，一个黑影从窗外飘过。
许念惊叫出声。
命运像个落汤鸡一样出现在她的房间里。
月光照耀下，他表情幽怨的像个受气小媳妇。
许念瞳孔一紧，抬手摁开房间暖光灯。
“怎么是你？”
“许念，你还好么？”许嘉钺的声音隔着门响起。
应该是刚才许念那声尖叫被他听到了。
命运的眉头瞬间蹙起，他很不高兴。
许念缓了缓神，努力保持声音稳定：“我被刚才的雷声吓到了，已经没事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需要我陪你么？”许嘉钺不放心的问。
“不用！”许念回答的有些着急，声音不由自主提高了几个声调，“我是说，我已经好多了。开着灯睡就好。不早了，明天还要上课，你快去休息吧。”
门外，许嘉钺离开的脚步有些犹豫。
但好在他没有再坚持。
许念起身去卫生间给命运拿了条干净的毛巾。
是浅粉色，材质柔软亲肤。
许念一直没舍得用。
命运接过毛巾，擦掉身上的雨。
许念犹豫再三拉开门离开了房间。
是不愿意和他共处一室吗？
她现在这么厌恶他么？
命运握紧手中的毛巾，垂下眼眸。
如果没有喝酒的话，恐怕他现在也不会冒昧的出现在她的房间。
命运抿唇，扬手间，身上的雨水尽数被烘干。
他本来……就是装可怜。
命运将毛巾洗干净挂在悬挂杆上。
刚要离开这里，许念回来了。
两人迎面而站，气氛说不出的尴尬。
命运依旧一脸不知好歹的冷酷，“我借用了吹风机。”
许念将手里的水杯递给他，“姜茶。”
命运眉梢蹙起，神明才不需要这些东西。
但是，许念的眼神太真诚了，让他不由自主地接过了姜茶。
许念走回床边坐下。
命运站在原地将姜茶一口饮尽。
差点没吐出来。
真不知道人类是怎么发明出这种难喝的东西。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么？”
命运刚要说话，又听许念一字一顿道：“命、运。”
命运眼神犀利转向她，下一秒瞬移到许念面前。
屋子的灯忽灭，陷入一片黑暗中。
命运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头。
“你叫我什么？”
“难道我叫错了么？”
许念一把拍开命运的手。
“消除我的记忆，很好玩么？一次又一次的见死不救，很有成就感么？”许念眼底浮上怒意。
淡淡的酒味在两人之间萦绕。
许念冷笑，“我说呢，原来又喝了酒。”
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刺刀，将命运的胸膛狠狠划开，又残忍地掏出他的心脏，嫌弃地扔在泥泞的地上。
她的态度，比杀了他还让他难受。
许念举着手腕放在两人之间。
“如何才能解除你和我的联系？”许念声音冰冷，再没有一丝多余的感情，“神明大人，我累了。不想再陪你玩这种无聊幼稚的游戏。”
“之前的我，以为神明心善，是来拯救众生的。”
“现在，我知道了。神明根本就不是来拯救众生，而是来看渺小的人类如何挣扎。”
“人类越是挣扎，神明就越是高兴。”
“我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你无聊时的消遣。”许念越说，神情越冷，“你最爱看人类在泥潭里奋力挣扎，然后又死于泥潭。”
“他们说的没错，你就是最恶心的神！”许念握紧拳头，“你永远以戏弄人类为乐，你永远都不配被爱，被尊敬！你就是该死！”
命运耳边只剩她最后那声嘲讽的笑，命运赤红双目，抬手扼住她的喉咙。
瞬间，许念涨的脸色青紫，呼吸不畅。
命运看着她徒劳挣扎，勾起唇角，笑容阴恻，“好！好！好一个戏弄，好一个该死。”
“你不是问我如何解除羁绊吗？”
“我现在就告诉你。”
“许念，你给我听好了。”
“唯一解除的办法，就是爱上我。”
命运的笑仿佛要咧到耳鬓，血红的唇，森白的牙。
窗外，电闪雷鸣。
似要将这天地劈成两半。
许念忍不住的颤抖着。
恐惧油然而生。
爱上……他？
爱上……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