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 小裙子
△
在糖果店稍作休息之后，杨蔓萌原本想直奔激流勇进爽一下儿的，然而这时碰巧到了花车表演的时间，颜夏清就带着他儿子去乐园主干道了。
那种地方基本上都是些穿着人偶服的工作人员，在杨蔓萌看来纯粹是哄小孩儿的。但她也无法否认，静水的儿子现在才四岁，确实也只是一个小孩儿，喜欢那些人偶表演很正常。
颜夏清带着沈思涟跟着表演的花车一路，杨蔓萌也不得不在后面一边走一边玩手机。
她按照惯例先登上个人号转发了卢羽莲的新动态，不过这一次倒没有秒回，大概是因为此时她还在忙。而杨蔓萌又登上自己的c-hub看了看，竟然有两个人给她的项目点了星，甚至还有一个分叉——恐怕是军医大学的学生到网上找作业答案，就找到了她这个c-hub上的最新版本。
其中一个给她点了星的人在底下留言，问这个项目里用到的一个包是从哪儿下的。看起来确实是个纯新手。
而那个分叉了她的项目的人替杨蔓萌回复了，只不过也稍微有点儿问题。杨蔓萌那段代码是直接从高校联合会的数据库里“借鉴”的，因此里面用的是之前的学生自己改过的包，而不是直接从官网上下载的。其实就那段具体的代码来说，调试起来并不会报错，这个项目作为课程结课作业交上去大概也没什么问题。只是数值会有一点儿差别，因为之前那位手动改包的大佬就是发现了包里一个涉及微分的函数微元取得太大导致精度低了，而修改过之后跑出来的数值会更准确。
当然，归根结底会有人提出这样的疑问，也是因为杨蔓萌发的时候没有在自述文件里写清楚包的来源。
于是她借这个工夫给回复纠正了一下儿。因为手机上不方便打开高校联合会的数据库，她也就是简单说了这个包该去哪儿找，并且诚实地说明了那段代码的逻辑是她从前人的作业里照搬的。
回复完之后，杨蔓萌收了手机抬起头，看见姓颜的还在带着静水的儿子跟主干道的人偶玩儿。
这么长时间了，颜夏清一直在很有耐心地给沈思涟和穿着人偶服的表演者拍照，而那孩子也玩儿得很高兴。即使是在一众乐于带小孩子逛游乐园的父母里，姓颜的也算得上是头一档的好家长了。
这让杨蔓萌不由得产生了一种不太真实的自我怀疑感。她记得自己之前是抱着要跟那孩子增进关系的目的才跟着来的，然而客观上她确实难以强迫自己去学习如何哄小孩儿。或许这正是因为，在她的潜意识里觉得静水的后代应当从小就如静水般坚强，但事实上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沈思涟生活在这样一个蜜罐子里，又怎么可能和静水一样。
说到底，包括静水在内的那么多同志的牺牲，不就是为了能让以后琹国的孩子们都可以去游乐园么？
尤其是看到那张神似静水的小脸儿上露出欢快的笑容，杨蔓萌没有办法产生丝毫试图去打断这一切的想象。
这一刻她在人行道上站着，看着那孩子和颜夏清，以及众多小孩子和他们的家长在花车的周围玩耍，突然觉得这个属于普通人的美好世界离她很近，却又仿佛存在一层无形的空气墙，在她面前把她和那些人们分隔开。和平多么美好啊，可她却同时也担忧于它的脆弱。她有可能会短暂地走进人群享受这一切，可是越是靠近她便越能感觉得到这种脆弱。
每个人原本都很脆弱，只是为了让大家都能好好地活着，一部分人必须变得更坚强。
△
虽然但是，看小孩子跟人偶合影确实很无聊。尤其是沈思涟跟人偶合影互动还不够，甚至要去花车上面玩儿。
以颜夏清的VIP身份，这自然不是什么问题，而且他看起来似乎给他儿子拍照也拍得挺高兴，属于是静水离开后这段时间里极其少见的精神状态不错的时候了。但是杨蔓萌一想到她也要跟着上花车，下面好多人都会看到，就觉得颇有些尴尬，只能自我安慰她现在戴着墨镜，况且本来也没人认识她。
不过很快杨蔓萌就发现了花车的好处——那上面也有这座主题乐园原创IP的猫娘，虽然因为考虑到全年龄受众的缘故服装相比于景品手办要保守了许多，但却是有一个扮演猫娘的演员长得颇有点儿漂亮，而且恰好扮演的就是杨蔓萌抽到的那只粉毛。
虽然她从简单逻辑推理就能明白，从事这种抛头露面工作的漂亮演员应当是见多识广，要说约的性价比其实不如那些日常工作和生活中遇到的小姐姐。但是现在反正也有颜夏清的VIP票，她去找这个漂亮粉毛姐姐拍个合影，然后趁机就可以要一下儿她的个人号。之后等杨蔓萌参加的那档综艺上线了，说不定她都不用去主动勾搭，猫娘姐姐反而会找她聊聊呢，到时候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这样想着，杨蔓萌立刻拿出她刚抽到的粉毛猫娘景品研究了一番，快速在手机上查了这个角色的名字和人设基本信息。
然而在她刚要去找粉毛小姐姐套近乎的时候，沈思涟突然拉着他爸说：“爸爸，你看！是玖璐公主！”
“玖璐”就是杨蔓萌抽到的猫娘角色的名字。说实话这些猫娘的设定颇有些复杂，实际上也不是狭义上的猫娘，而是设定为妖怪王国的猫公主。也就是说这个IP其实不是专门为收集塑料小人儿的死宅服务的，而是兼顾了真正幼年儿童对于童话故事的喜好。
杨蔓萌没想到沈思涟还能记得住这些人设。不过既然孩子喜欢，她作为成年人也没有小气到连借一下塑料小人儿都借不得：“来，你拿着去跟玖璐公主照相吧。”
颜夏清这下也不好反对了，于是沈思涟便高高兴兴地从已经完全不可怕了的杨阿姨手里拿到了小玖璐公主，然后跑到大玖璐公主面前。而漂亮的粉毛猫娘也十分友善地和他合影了，表现得温柔得体，没有一点儿软涩情的意思，也确实体现了这个岗位的敬业。
这样一来沈思涟应该满意了，然而在他跟玖璐公主合影过之后，却又来了另外一个小姑娘找粉毛猫娘合影。那个小姑娘显然是这个IP的重度爱好者，穿着猫公主的红白相间的裙子，还有可爱的猫耳发饰，看起来就是有备而来。
沈思涟认真地看着那个小姑娘和玖璐公主照了相，然后跑到花车边缘往下看了一圈，便拉着颜夏清的袖子给他指了旁边的一家店铺：“爸爸，那里有卖猫公主的衣服！”
颜夏清还有点儿没明白，看过之后才有些诧异地说道：“思思，猫公主的衣服都是裙子，你是不能穿的哦。”
“为什么？”沈思涟仰着小脸儿直直地看着他爸爸。
“呃……因为裙子是女孩子穿的，男孩子是不能穿裙子的呀。”颜夏清如此解释道。
其实这个问题是有些深度的，裙子只有女孩子才能穿，究竟是一种单纯的社会刻板印象，还是与儿童建立性别认知的过程有关？
不过沈思涟并没有对于“只有女孩子才能穿裙子”这一点产生任何质疑，他只是听到不能穿猫公主的漂亮裙子就不高兴，那双和静水神似的漂亮眼睛三秒后就开始泛红：“不好，我就要穿猫公主的衣服——”
这招通常情况都很好用。正是由于思思的妈妈常年不在，颜夏清心里多少对孩子有些愧疚感，因此也确实对思思有求必应。但是身为男孩子要在公共场合穿裙子，即使是作为虚拟人物的服装也太不得体。他觉得必须要教思思明白，在公共场合衣着得体是基本的礼貌。
然而杨蔓萌看这孩子都要哭了，不禁觉得这么小的男孩子穿穿裙子也没啥关系，没必要为这种事儿上纲上线，又影响小孩子出来玩儿的心情。
“哎呀，他想穿就买一条穿穿呗。”杨蔓萌少见心平气和地劝说颜夏清，“四五岁的小孩儿啥也不懂，你看那不是还有女的带小男孩儿去女厕所的？”
颜夏清蹙眉看着她，就像看着从大山沟里出来第一次进城的文盲。他之所以没有开口反驳，多半儿只是因为不好在儿子面前骂人。
但是沈思涟听不懂“去女厕所”之类的，他只明白杨蔓萌愿意给他买猫公主的漂亮小裙子，于是立刻止住了要往哭的方向发展的趋势。当杨蔓萌对他招手的时候，这孩子就松开他爸爸的手往她那边儿走了过去。
“杨蔓萌。”颜夏清警告地眯起眼睛。尽管在他戴着墨镜的时候，杨蔓萌并不能读出他的表情。
“你叫你马——算了，我带他去买完了就回来。”杨蔓萌不甚仔细地摸了摸沈思涟脑袋上柔软的发丝，不仅完全没在意颜夏清的态度，还嘲讽地吐槽了一句，“放心，穿个小裙子还不至于把你儿子穿成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