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历劫（7）
秦玉衡自十二岁起便征战沙场，他可不是软柿子。在聂成瑾的死侍到达西侯之前，他早已乔装打扮离开了西侯，他也没有找途遇告状，而是带人一路疾驰前往临安，以捕获死侍的背后掌舵人聂成瑾为目标。因为，他了解途遇，他也知道她真正想要的东西。
途遇收到沧溟阁隐卫苍龙的来信之后笑了，“还是你最了解我，”途遇望着眼前的壮美山河风光，轻声低喃道。
次日一早，她便给苍龙回信说——你家大哥将你们送给我，结果意外地成就了你们的理想——进了沧溟阁。现在是你们保护你家大哥的时候了。本王的命令只有一条：打开临安城城门，接应他，拿下承恩国。至于聂成瑾，只要别死就成。
苍龙接到回信后，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他知道自己的任务不容易，要拿下承恩国并保护秦玉衡并非易事。但他也明白，这是他为途遇尽忠的唯一机会，错过这次，他家大哥肯定会责备他。他将信捏成了团，抽了抽嘴角，对身侧的朱雀说：“主人说，这次我们必须拿下承恩国。”
正在喝茶的朱雀不小心将茶喷到了坐在对面的玄武脸上。白虎闻言，瞥了一眼三人，拿起弓箭，轻轻一拉，箭矢正中靶心。
“不是，老白，您就没有一点压力吗？”朱雀皱眉问白虎。白虎摇头，他们四人当年都是西侯星宿营的骁将，人称“四大金刚”。只可惜，他们都出自文臣世家，外表看起来温文尔雅，才会被他们大哥秦玉衡送给西巡的途遇做夫君。虽然秦玉衡这么说，他们也接受了这一安排，但秦玉衡也明确表示，主要职责是为了保护途遇殿下，因为那些个莽夫跟着途遇出入宫廷内院并不方便。他们也从未想到途遇对他们毫无兴趣，直接将他们扔进了沧溟阁，经过三年的训练及准备，白虎相信他对攻打承恩国已经胸有成竹。
苍龙见状开口称赞道：“老白厉害！在整个尹月国，您的箭术要是称第二，绝对没人敢称第一。”
白虎再次拉开弓，放了一箭，再次准确命中靶心。“那是因为你们没有见过殿下的箭术。”
苍龙看到白虎的心情还不错，于是胆大了起来，再度询问：“老白，要不你问问你爹，我们是否真的有把握打败承恩国。”
白虎表示自己早已探过口风，按照他父亲的说法，陛下和皇后已经谋划多年，聂成瑾那个蠢货动了我们的镇边大将平南王，这是一个开战很好的机会。
“但承恩国毕竟是皇后娘娘的母国，她真的会不顾一切吗？”一直沉默不语的玄武有些担心地说道。
白虎叹息一声说：“殿下已经说过了，我们必须留下活口。”
苍龙见白虎的注意已定，他立即集结了手下的精英隐卫，准备接应秦玉衡展开对承恩国的行动。
途遇虽是兵马大元帅，但从烈山国灭国开始，她并不清楚尹泰的真正意图，她只是按照他的建议行事，希望能够尽快成功解决聂成瑾的威胁，并保护秦玉衡的安全。但她也深知这个国家是自己母后的母国，所以起初有所顾虑。
途遇与军师顾君澜商量之后打算让主力军队经原烈山国的北部峡谷偷偷绕到承恩国背后，在海上登陆，并开辟北线战场。同时，她利用离家军素来冒进的特点，诱导他们进入西侯以南的盆地，然后全歼。途遇本着做人留一线的原则，准备在西线留个缺口，让不愿意归降的民众有个去处。同时，她也考虑到了聂成瑾的狠辣手段，如果苍龙无法及时接应秦玉衡，秦玉衡很可能落入聂成瑾之手。因此，这也是到那时她与聂成瑾进行谈判的筹码。
途遇的设想是完美的，然而这位年轻的王爷并不知这一切都是她父皇尹泰的阴谋。他的目的就是要利用平南王秦玉衡的死作为导火索引发战争，从而彻底消灭承恩国。
当聂成瑾收到死侍说在西侯找不到秦玉衡踪迹的消息时，情绪再度失控，摔了一堆东西。平时在仙源，有途遇在，下人们还能想办法寻求帮助，但现在途遇不在身边，下人们只能干着急。聂成瑾摔完之后还不解气，于是他又跑去冷宫，拿着鞭子狠狠地抽了离禹很久，直到离禹告诉他秦玉衡的下落才罢手。
离禹吓得浑身发抖，惊恐至极，只能连连答应。他弯下身子，对着离禹面露微笑但眼中含泪，声音冰冷异常：“嘿，孤的亲妹妹，离高当年在我母后临盆的时候跟父王偷情才有了你，要不是她，母后就不会死。不过你也该庆幸你是他们偷情生下的，跟孤有那么点血缘，不然今天就不会有命活着。哦，还有，麻烦你告诉尹泰那老家伙，孤谢谢他。”
当离禹看到聂成瑾眼中闪烁的泪光时，她不由得有些心软，又有些心酸，自己的眼睛也不禁湿了起来。在过去的这些年里，她一直被寄养在外，没有得到公主的地位，但没想到的是，她的亲哥哥聂成瑾居然也是知情的——这大概也是他灭离氏全族，唯独留下她的唯一合理原因。
“哭哭哭，哭了也没用，父王已经死了，你那不检点的娘也死了。那个疯子居然想让你嫁给你亲哥哥我，简直不可理喻。她想恶心父王就算了，干嘛来恶心我？神经病！”聂成瑾说着一脚踢向离禹的腹部，接着举起鞭子。但看着离禹捂着满是伤痕的脸泪眼婆娑的样子，最后那鞭子没有落下去。他最后泪流满面地放声狂笑：“阿禹，孤可是派你去做奸细的，你可以背叛别人，但不包括孤呀！”
“哥哥，您是阿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哥哥可以不相信任何人，但一定得信我。”离禹艰难地爬起来，抱住了聂成瑾。
聂成瑾抬指擦了擦自己满脸的泪痕，然后将脸转向一边说：“传御医，给康宁公主瞧瞧。”
离禹闻言，抱着聂成瑾放声大哭。
聂成瑾推开她，快步走出门。后面的侍卫还没反应过来，怎么突然就出现了个康宁公主。“快去吧，你跟着孤干什么？如果孤的皇妹有任何闪失，你和太医院的人都得陪葬。”聂成瑾说完，飞身上马，径直向秦玉衡藏身的客栈驰去。
秦玉衡一众人沿途小心行事，最后伪装成商队，悄悄地混入承恩国王都临安。尹泰正是捏准了秦玉衡谨慎这一点，所以才会胸有成竹。苍龙等人本来一直有秦玉衡的踪迹，但在临安城往外20里处跟丢了。所以一直没有接应上他。
就在一众人陷入焦虑时，聂成瑾率领的骑兵急速穿行而过。一国之君策马沿街飞驰，要不是有朋自远方来，那就是有紧急军务。但看聂成瑾那身休闲打扮，不像是有军务。玄武很快嗅出了事情的不寻常之处，他便命人偷偷跟了去。
果然，他们在临安酒楼看到了沾着胡子，一身文官服饰打扮的人，那个人就是秦玉衡。他正准备混入人群中溜走。
聂成瑾与秦玉衡从小一起长大。他们太熟悉了，聂成瑾一眼就认出了他。“玉衡兄来临安怎么不跟孤说一声？”聂成瑾像见了老朋友一样上前拍了拍秦玉衡的肩。
白虎想帮忙，但被苍龙拦住了。“很显然，大哥已经得到了消息，我们先看看再说。”
“可是——”
“他再疯也是一国之君，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手行凶吧？”苍龙这才安静下来。
秦玉衡抬手撕掉了小胡子，笑颜潋滟说：“您也回临安有一段时间了，咱家王爷记挂您，让臣来看看，臣准备挑好了礼物再去找你，没想到在这儿遇到陛下您了！”
听途遇记挂他，聂成瑾是打心底里开心的。又看到秦玉衡灿烂的微笑，一瞬间他便明白了为什么途遇会青睐于他——于是他把秦玉衡拉进了名叫“芙蓉阁”的包间。
“陛下沿街策马，这样会撞到百姓，途遇要是知道了会担心的。”秦玉衡准备先用“糖衣炮弹”稳住聂成瑾。
“孤与你也是从小一起长大，除了咱家那位，你就没有其他与孤能说的话题了吗？”聂成瑾说着将手中的剑扔到了桌子上，径自端起茶抿了一口。他本来很恨他的，但见到他人之后，却不再那么恨了。他还是那么英俊，一眼就能在人群中找出他来。小时候途遇很喜欢他，其实他也很喜欢这位大哥哥。
“既然陛下还记着咱们小时候的交情，可愿听臣一言？”秦玉衡说着撩起衣襟撤膝跪地。
聂成瑾忙起身扶他道：“秦玉衡，你干什么？”
“在这里你是君!”
聂成瑾无奈，只能道：“快起来，起来说。”
“咱家那位现在身在局中，不明真相，老师也被算计了。如今上头那位想要统一神州大陆，今日我不死，他就没理由。但是我若死，他肯定会北上，但你们聂家也不好若，战火一起，生灵涂炭。咱们都是上过战场的人，为了平叛，您也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所以，我死后，你以国为聘，和平演变，跟途遇好好过日子，你意下如何？”
“秦玉衡，姑父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吗？”聂成瑾咬了咬牙，思忖片刻说，“这样，不如我们将计就计，他不是自诩千古明君吗？孤倒要看看他到底是还是不是？”
“然后呢？”秦玉衡问。
“他若是，孤这颗头给他也无妨。烈山瑶光曾扬言说只有战死的王储，没有投降的国君，孤哪能这么轻易投降？”
“成瑾，你跟她不一样，你得为途遇想想。”秦玉衡一听聂成瑾也同样一心赴死，便急了。
“玉衡，你可以为她牺牲自己，孤也可以。孤可以将江山拱手相送，但是尹泰不关心她的死活，孤不能忍受。”
“理解了，你只是想试试他是否真的关心途遇。\"
聂成瑾点头说道：\"他明明知道途遇最喜欢你，却想利用我来杀你，孤咽不下这口气。”
最后两个年轻人达成共识，决定将计就计。
苍龙等人没有等到秦玉衡出来，只好秘密潜入芙蓉阁里查看情况。进去之后才发现，“芙蓉阁”早已人去楼空。
就在苍龙等人满临安城寻找的时候，玄武带回了消息，秦玉衡被杀了，头颅刚被挂到了皇城门上。
苍龙闻言一个趔趄差点跌过去。
“聂成瑾！我杀了你。”白虎捏着弓的手青筋暴了出来。
“老白，冷静，这里他才是王。”玄武拉住了要冲出去的白虎。
秦玉衡被杀的消息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传到了仙源，因为消息是沧溟阁传回的，途遇及众人深信不疑。
途遇表现得很冷静，没哭也没闹，直接连夜去军营做了西征动员。“愿意跟本王西征接回平南王尸骨的出列！”
校场里一片寂静，片刻之后有人站了出来，接着一大片，接着整个南方守备军将领全部站了出来。一切准备就绪的途遇连夜跑到尹泰跟前请了旨，做了西征兵马大元帅，亲自带兵攻打承恩国。自此，尹泰的统一大业轰轰烈烈地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