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聚
众人心里都松了一口气。有用就好。
夜已深,在这金碧辉煌的帝王寝殿,难掩温馨,南曦心里压着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下来了。
本朝皇帝姓南,名为南盛天,盛天,胜天,兴许真是命中注定,在他命悬一线时又重燃希望,转危为安。
“可以准备回京事宜了。”他难得显露一分真实的表情,慈祥地对南曦说,“把囡囡叫回来吧。”
说起这个,南曦就不由扶额,“那臭丫头,现如今在边关呢。”
南盛天皱眉,“怎的跑那么远去了?身边可有护卫?”
“您放心吧,她应当是有分寸的。”南曦安抚他。
听到这里,南宸不由插了一句嘴,“那丫头,不知道还认不认得她哥我哟——”长吁短叹。
南曦正觉口渴,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听到这话,翻了个白眼,“你还好意思说你妹妹?我还没和你算账呢?你少去外边勾引那些千金小姐——”
“停停停——娘,这可不是我能控制的,您和皇祖父天生赐予我这般英俊的长相,她们喜欢不是挺正常的嘛......”
“咳——”南盛天咳嗽打断这母子俩,“行了,这么晚了,你们回去歇息,尽快准备起来,我想囡囡了。”说完,也不理会他们,径直向着内室的床榻走去了。
南曦就站起来,揪着南宸的耳朵出去了。
南宸的痛呼声卡在喉咙里,只得顺着走出去。
*
如此,纪风眠就正式在府中住下来了。
虽说两人住在同一个府邸中,却很少遇见。
裴晏平日里要早起,去演武场练兵,有时公事太多,就直接在营帐里歇下了,很少回来。
而纪风眠呢?她向来不是一个能在屋子里待着的人,常常跑出去看风景,看当地的风土人情,有时出门时遇见邻居,便会打几声招呼,久而久之,这附近住着的人家,都知道了,这将军府中住着一位长得像天仙一般的姑娘。
有着千金大小姐的外表,却没有娇生惯养的千金脾气,路过便常常分享一些吃食。有时遇见邻居带着家中的孙儿散步,纪风眠还会停下,逗一会儿小孩,弄几个小玩意儿送给小朋友。
大家虽然都知晓这是大将军的宅子,却没有过多地揣测少女和他之间的关系,毕竟两人看起来坦坦荡荡地,没有一点暧昧的样子。
隔壁的大娘还在可惜呢,如此般配的两个人,怎的就互相看不上眼呢!她伴着夕阳轻拍大腿,无意间就看到纪风眠和裴晏两人并肩走来。
“大娘,吃晚饭了嘛?”纪风眠看见了坐在树下唠嗑的大娘们,高兴地打招呼。
虽不懂纪风眠为何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和这群四五十岁,家中孙儿都出世了的大娘打得这般火热,裴晏还是礼貌地向着她们点头。
和纪风眠走在一起,裴晏常常是身着棉袍,作普通的将士打扮,坚硬的盔甲会割伤旁边人的手,出了军营,他就换下了。
应着他的这副打扮,倒是少了很多冷淡嗜血的气质,多了几分温和的书生气,和纪风眠那样并肩站着,宛如一对璧人。
大娘觉得自己以前一定是下了眼,不然怎么会看错呢!这分明就是一对刚刚新婚的小夫妻嘛!
心里这般想,她嘴上却没有说出来,“吃过了,劳姑娘惦记呢,纪姑娘和将军用过了吗?”
纪风眠笑嘻嘻地向她们展示着裴晏手中提着的满满当当的袋子,“还没有呢,正准备吃嘞!”
大娘一看,大将军手中提着满满的,而纪风眠手里空空如也,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好,好,好,姑娘您快和大将军去吃吧!老婆子我还要和姐妹们在这唠会儿呢!”
“那我们进去啦,大娘明天见!”纪风眠问着纸袋子里透出来的食物香味,兴冲冲地拉着裴晏往府里走。
他们找了一个凉亭,拆开食物的袋子,热腾腾的香气扑面而来。
“噔噔噔噔——看我拿来了什么?”纪风眠跟变魔术一般,拿出了一壶酒,还有两个酒杯。
“听城中百姓说,大将军骁勇善战,千杯不醉,不知小女子可否领教一番?”纪风眠双手微微提起裙摆,做了个“请”的动作,神情狡黠,冲他眨了眨眼。
“舍命陪君子。”裴晏被她搞怪的动作逗笑,拉住她在凉亭下坐了下来。
常年舞刀弄剑,他的手并没有文人那般纤细,反而是更加地宽大修长,青筋突起,看上去力量十足,张开掌心,能牢牢地把纪风眠的手包住。他只是拉住她的衣袖,并未触碰到她的皮肤,一分一毫。
“今日好像是十六。”纪风眠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恍惚一抬头,就看见了天上的月亮,透着淡淡的光晕。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陪着她喝了很多杯,裴晏依旧神色清明,默默地关注着纪风眠的神色。
“啪——”
酒杯落地,咕噜咕噜地滚到地上。裴晏长臂一伸,将歪歪扭扭坐着的人扯进怀里,“眠眠醉了——”
纪风眠嘴里不知在咕哝着什么,将脸埋进他的脖子里,突然用力咬了一口。
裴晏动都没动,神色不改,小心翼翼地托着她,怕她摔下来。
月光下,男人穿着长袍,单膝跪地,似乎是怀中人的倚靠,又似乎是在俯首称臣......
“眠眠?”凉亭中寂静了一会儿——
怀里的姑娘没有回应,裴晏只得伸手穿过她的腿弯,大手环住她的膝盖,略一用力,便轻轻松松地抱起了她。
身体突然腾空,纪风眠习惯性地伸手环住他的脖颈,脸颊还在他的肩上蹭了蹭,“好想睡觉,带我回房间。”
她丝毫不设防的样子显露出来,让裴晏迈出去的脚步顿了顿,才重新落下。
“好。”
进屋后,乌云遮盖住了月光,窗外掉下了淅淅沥沥的雨珠。
不一会儿,裴晏关上房门,发丝罕见地有些凌乱,冲进了雨里,任雨水沾湿他的肩膀。
屋内,纪风眠掀开盖的严严实实的锦被,缓缓坐了起来,摸着自己的唇瓣,神色莫名,眸中变化,深深浅浅。
一连好几日,裴晏都没有回府,早早地传了消息回来,说军中事务繁忙,抽不出空来。
纪风眠发觉了,他好像在躲她。
可能是发现自己做了亏心事吧。纪风眠冷笑。
这一日,她收到了京中传来的消息,母亲叫她回京,说外祖父很想她。
已接到这个消息,纪风眠就开始收拾行李了,想到裴晏这几日的“繁忙”,她在房间中留下了一封信,便带着包袱离开了。
可惜,她还没去看过大漠里的日落。
这点小小的缺憾马上被可以与家人团聚的喜悦覆盖,她脸上挂着笑容,牵上自己的爱马,踏上了回京的路程。
等裴晏终于调整好,回到府里打算和纪风眠说清楚时,哪里还有人在。
早已人去楼空。屋子里所有和她有关的东西都被收走了,唯有书桌上的那封信。
信上只有寥寥几行字,写着,“我回京了,勿念。”
情绪汹涌而来,裴晏恨不得立即骑上马去追她了,可是心中仅剩的理智拦下了他的脚步。
无帝王圣旨,边关守将不得擅自入京。
花了十几天的时间,纪风眠终于赶到京城。
一入城,就遇到了一直在城门口等她的嬷嬷,“奴婢在这城门口张望了好几天了,想着小姐也该到了,这不,就让奴婢给等到了。奴婢回去可要和他们炫耀一番,小姐第一个见到的,是我呢!”
“嬷嬷,好久不见,我好想府中的每一个人,甚是想念嬷嬷做的饭菜呀。”纪风眠翻身下马,将马交给了随身的侍从,然后进了嬷嬷准备的马车。
她今日若敢骑马进京,明日里京城定会传遍她的流言。
接过嬷嬷递来的帕子,简单擦拭了一下双手,“嬷嬷,我们是要回家吗?家里可还是住之前那座府邸?”纪风眠有好多好多问题想问。
“夫人吩咐过了,接到您就直接入宫。公子受伤了,正在宫中养伤,夫人也在呢。”嬷嬷告诉她。
“哥哥受伤了?可还严重?娘亲为何信上不说呢?”纪风眠皱眉。
“许是不严重的......”嬷嬷欲言又止,没再说话。
一路上,京城街道人声鼎沸,他们的马车在一众华丽的马车中并不显眼,在街道上缓缓地行进着,直至宫门口。
嬷嬷下去了,换了另一个人上来,不过他没进马车,只是坐在外面,充当着马夫。走到门口,马车没停,那人亮出令牌,马车就被放行了,一路畅通无阻。
东宫
南曦正在宫殿门口等待着,一边叉着腰骂身旁的男子。
那男子身量修长,低着头默默挨骂,心虚地凑在他跟前,“娘,妹妹就要到了,您行行好,给我留点面子......”
“呵——原来你还知道丢面子啊。”南曦冷笑,本来还要继续骂的,余光中看见有一个人朝她扑过来。
来不及反应,就被抱了个满怀,“娘亲——娘亲——”
“娘亲娘亲,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