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这边润玉等人直冲紫方云宫,片刻不容缓,速度之急,连丹朱追在后面都险些赶不上。
这样子,八成要坏事啊。看那妖界殿下关心的样子,丹朱惴惴,半路拦了个仙侍,让她速去太微清宫请天帝到紫方云宫。
几人到了紫方云宫后,邝露却是不便一同进入的。再由仙侍通传后将众人带进来,荼姚正在主殿端坐,由身旁的仙侍为她补染蔻丹。
暮奇淡漠的眼眸更寒冷了几分,不待荼姚有反应,旭凤唯恐不及先道,“母神,今日妖界殿下前来,特来拜望母神,孩儿给母神请安。”
他这话是为了防止不必要的麻烦,也是提醒暮奇不要忘了礼节。
旭凤半鞠着礼,侧身去望暮奇,却发现暮奇并没有没有行礼的想法。
润□□察四周,并没有发现暮芊芊的气息,心中急紧,又怕荼姚一怒会伤了她,便同旭凤一般鞠礼,“润玉见过母神。”
荼姚这才摇曳生姿,慢慢从高座上下来,先是温和地扶起旭凤,笑着道:“旭儿怎么如此多礼,既是来见母神,行礼岂不是太过生分?”
她径直略过了一同行礼的润玉,旭凤有一丝尴尬,润玉却习以为常,兀自直起了身,向荼姚问道:“不知母神派人将润玉的仙侍传来紫方云宫,所为何事?”
荼姚闻言,面色微不可察一滞,看向润玉道:“夜神这话却是奇怪,本座何曾从你璇玑宫宣过什么人?”
依荼姚看来,暮芊芊法力尚浅,定然会被他牢牢掌控,哪里想到她能在奇鸢眼皮子底下留了讯息。
荼姚又转向一旁漠然的暮奇,微讶,
“暮奇殿下竟也来了,再次前来,不知可是鸟族的事又让暮奇殿下烦心了,面色瞧来这般不快。”
暮奇凝神捻算,不过是在寻找暮芊芊的气息。主殿内的确无迹可寻,荼姚也毫无破绽。
她不承认,暮奇抬眸,冷声道:“天后娘娘请走了舍妹,本君自当来寻人。”
他目光锐利,似是不容人撒谎。
荼姚微微一笑,“暮奇殿下这话也甚是奇怪,妖界公主自当在妖界,怎会上我天界的紫方云宫来寻?”
润玉已经无心哑谜,上前道:“母神,润玉若是什么惹了母神不快的,还请母神责罚润玉。与璇玑宫的仙侍并无干系,还请母神放了她。”
旭凤也出声,“母神,那仙侍留了汗巾,上面说是母神派人去请了她来。毕竟是兄长宫中的仙侍,若真惹了母神不快,母神说出来再处罚也不迟。”
荼姚闻言更是怒不可遏,“荒谬,凭一块汗巾便能栽赃本座。今日可有谁见本座何时派人去过璇玑宫了?”
“真是可笑,一个夜神,一个妖界殿下,都纷纷跟我要人,难不成,本座这紫方云宫是吃人的魔窟吗?”
一时众人心中沉沉,润玉心神凝重,荼姚想来是在暮奇到来之前便察觉到了星瑶的身份。如今却不承认星瑶的所在,她究竟意欲何为?
“在不在,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暮奇单手起诀,白鹤之印反掌一抹,一只小巧的蝴蝶萦着紫光从他指尖递生。
倏地,那只寻痕的灵蝶冲着一个方向飞了出去。
“放肆!!”
荼姚一看不由恼怒,立即纵出业火一把焚了那灵蝶,散成灰烬。
荼姚怒道:“这是在本座的紫方云宫,暮奇殿下未免太无礼。”
暮奇对荼姚的话置若罔闻,下一瞬又一只灵蝶飞了出去,荼姚还想拦截,暮奇一把钳住她的手,荼姚的业火立刻转变方向要向他驶来,暮奇臂肘起弓,震散了她的灵术。
荼姚不甘心,而灵蝶竟已经飞走,润玉更是趁他们打斗之时追了出去。
灵蝶飞出大门,转向旁边的偏殿,在门前停驻不前。
旭凤紧随润玉其后,见这副景象还不明白,润玉召出琉璃长剑劈开偏殿的结界。
破门而入,入眼却是空荡的居室,毫无人影。
旭凤环视一圈,不由劝阻,
“兄长,擅闯母神宫室已是不敬之举,莫要再惹母神生气了。”
润玉循着那灵蝶飞进屋中,偏殿稍窄,金丝楠木选材的房柱立在角落,柱身上是浅浮雕的金色凤凰,金色的帷帐被飞鸟金钩衔在那房柱上,整个偏殿熏着过浓的暖香。
灵蝶似乎是被香炉的熏香迷乱了味道,此刻扑着翅膀在殿内忽上忽下胡乱飞舞。
润玉皱眉,长剑在手中回旋,挥出一片清泓之气在房中震荡,顿时香气锐减。
然而不等他仔细寻找痕迹,熏香竟又快速再度卷土重来。润玉再度挥剑欲毁了那方香炉,一团法术猛然袭过,他的琉璃长剑顷刻碎成两截。
“润玉!你好大的胆子!”追上来的荼姚怒目圆睁,显然方才的袭击就是出自她之手。
从她身后又进来一道身形,暮奇可毫无顾虑,猛然一掌灵力搅碎了殿内的熏香,震翻了殿中的香炉。
早就被香味迷得晕晕乎乎的暮芊芊一并被掌风波及,她拼尽灵力才将将瓦解了荼姚的定身术,那香味却让她神识不清,此刻收到强烈袭击,身形站立不稳,摔去的刹那却靠进了一个人宽厚的胸膛。
暮奇凭着灵蝶锁定了她的方位,准确将她接住。
暮芊芊面色涨红,脑子里烧成一片,迷迷糊糊地抬眼,见到暮奇的面孔都来不及惊讶,低低地呼唤了出来,“哥?”
暮奇皱眉,探过她额头的温度高得不正常,偏偏暮芊芊还挣扎着要起来,完了,她都出现幻觉了。却是浑身无力,眼前越来越模糊,更加分不清是真实还是假象。
暮奇连忙为她度去灵力,心中焦急万分。
润玉心急上前,暮芊芊汗水湿透青丝,犹如陷入梦魇。
“星瑶,”润玉低唤一声,伸出的手却毫无插足之地。
暮奇将人打横一把抱起,对上面目狰狞欲裂的荼姚,冰冷的眸孔尽是指责:
“我妖界宽厚,收留天界因鸟族饥荒而所生的流民,天界竟恩将仇报,将我妖界公主掳走折辱。天后娘娘,当真是仁义良善。”
荼姚恼羞成怒,“分明是你妖界之人潜入天庭欲行不轨,竟还在这里血口喷人!来人,给本座把他拿下!!”
荼姚这一声喊惊醒了众人,润玉眼见偏殿周围先前被斗法引出的天兵立即围了过来,一副擒拿之像。
旭凤见状不对,立即厉声呵斥,“都退下!”
然而荼姚面色不善,“旭儿,此事不由你插手。夜神勾结妖界,分明是对天界有不轨之心。今日本座定要铲除这等野心勃勃的邪佞小人。”
“母神!”旭凤急声喊道:“这其中定然有误会,大家何不坐下好好商议。”
这场面,众人都在紧绷之中。暮芊芊并无大碍,但暮奇绝不会轻易放过荼姚。香炉中加了觅欢香,此香极易上瘾,吸得再多,身体便难以戒出,人会逐渐变成任差任遣的傀儡。
堂堂天后,用的尽是些极其卑劣的手段。
见有天兵不知死活地上前,暮奇更加冷若冰霜,找死!
却是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刻,丹朱领着太微及时赶到,
“放肆,天庭之中,本座竟不知天后有如此大的能耐!”
太微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语气中的怒意止都止不住,他带着威压一路走来,扫视站立的几人,有意针对荼姚,训斥道:“天后,暮奇殿下乃是天界贵宾,你竟敢对他挥戈相向!”
荼姚恼怒不减,“这妖界分明是对天界暗藏谋逆,他们故意潜伏在天庭,想趁机祸乱天界,陛下,此等居心叵测之人,难道不该捉拿吗?”
太微见眼下的状况,露出一丝嫌恶,这荼姚当真是目光短浅。
暮芊芊还被暮奇紧紧按在怀里,却实在是不舒服,还想翻滚。暮奇目露寒意,“天界的清明,就是对舍妹动用觅欢香这等下流手段,妖界收留天界流民,反倒成了天后口中的不怀好意?”
觅欢香乃是出自魔界先古,用魔兽的骨髓所制,自然上瘾后,也是深入骨髓的难以解除,会让人生不如死。
丹朱跟在后头,深着呼吸嗅了嗅,果真是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香味。
太微一听也变了脸色,“天后,你怎会有此等涎香?”
旭凤都产生了一丝不安,润玉目光压制,恨意翻然。
荼姚咬牙切齿,直指润玉,“妖界公主来我天界,大可堂堂正正,却是鬼鬼祟祟偷摸在夜神的璇玑宫?陛下,你莫要被歹人蒙蔽,分明是夜神蓄意谋反,勾结妖界!”
“妖界公主在夜神的璇玑宫居住多日,陛下尽管问天庭众仙,谁又不知?荼姚一心一意为了天庭的安危,纵然手段是狠辣了些,又有什么可指责?”
她这话,成功惹来了众人深思,不由得把目光放到润玉身上。
丹朱思索,这小狐狸的确是润玉带来的,可那时候没人知道她的的身份啊?润玉若知道,何必大费周折替她寻家人?
旭凤也怀疑,但还是压下了猜测的心思,转而对荼姚道:“母神,兄长日前并不知晓这妖界公主的身份,她无端坠入天界,兄长只当她是狐族之人,兄长绝不会有二心的。”
润玉却嘴角一讽,所以,是因为他,星瑶才会遭此苦楚。由衷而来,荼姚始终容不下他。
长久以来的漠视,打压,他都从不去在乎,这一次,却还要因为他而去牵连其他无辜之人。
润玉像背着巨大的包袱,要逼着他下坠沉沦,可他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撑起他要被压弯的重量。
暮奇却根本没有分心一豪,冷笑,“自穗禾公主进入妖界后,舍妹便不见了。依天后所言,本君是不是也能合理怀疑,是天后连同穗禾公主拐走了舍妹。再者,天后竟有属于魔界的上古密香,天后与魔界之间又是如何?”
若真要论起来,谁都讨不了好。荼姚怒气冲冲,他竟敢反将一军。觅欢香乃是荼姚从奇鸢身上所得,但她偷养了一个魔族暗影之事又怎能公诸。
更别提,那个奇鸢来自被魔界灭族的灭灵族。
灭灵族之人,生来便有一种神力,取其身骨能练出灭灵箭,灭灵箭能诛杀尽神灵的魂魄不得超生。也是因为如此,才引人忌惮,惨遭灭族。
若是此事被太微知晓,自然不堪设想。
荼姚气恼不已,“妖界公主久居夜神璇玑宫确是事实,有什么好狡辩的?”
千夫所指,依旧是润玉。
“母神要润玉有罪,润玉无话可说。”
润玉语气苍然,犹如被逼到绝境,“只是润玉竟不知,已这般惹了母神厌恶。”
润玉转向太微,提袍跪了下来,“父帝,润玉先前并不知晓星瑶是妖界的公主,可她从未有过任何危害天界的行为。她住在璇玑宫,是因为,因为孩儿喜欢她,所以才故意引诱了她。孩儿之所以想和锦觅仙子解除婚约,也是因为心中早有了所爱之人。星瑶来天界,并非是意图不轨,而是因为润玉,请父帝明鉴。”
这怕是润玉最亲近太微的时候了,他终归是他的父帝不是吗?
“父帝若是也和母神那般执意不信孩儿的清白,大可剔出孩儿这一身仙骨,一个凡人,又如何在天庭中耍玩阴谋。如此,才能证明孩儿和妖界公主并没有天界不敬之心。”
润玉说这话时过于平静,又叫人感受到了他的坚定。
众人都将目光移到他身上,旭凤和丹朱惊讶润玉所言,太微先是意外,目光审视了一下不由愠怒,只是还没有开口,荼姚便怒道:“花言巧语,你以为不敢对你动手吗?来人,将夜神拿下!”
“够了天后!”
太微一声暴喝,“此事如何还未分清,收起你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好好给我交代来历!”
暮奇对润玉的话更是充满敌视。在两界的和睦面前,暮芊芊和润玉之间的清白的确不算什么,若是暮芊芊不想成为妖界罪人,背上对天界图谋不轨的罪名,便要承认,是她与夜神相好。润玉所言,已是将最大的罪责揽在自己身上,是他在身有婚约之时,还先引诱了一个无知的姑娘。
暮奇的脸色更加难看起来,意会过来的太微也不由气怒,却还得安抚暮奇,
“叫暮奇殿下看了笑话,暮奇殿下来到天界都还未能好好休息,想必也是乏了,不如先将公主一同安置到姻缘府照料,本座即刻宣岐黄仙官去为公主诊脉。”
暮奇冷漠:“不必了,找到舍妹,我自带她回妖界。望天帝明白,妖界不是任人欺凌之辈。”
太微面上艰难挤出一丝笑意,“暮奇殿下何必如此心急,这公主在天界出事,天界是难辞其咎。只是,公主究竟如何到了天界,确是需要好好探查一番。还请暮奇殿下无论如何,都等到本座考教出一个真相。”
听这话,必然是不会让他走了。暮奇抬眸,冷冷道:“天帝要查,便查,今日之事,倘若舍妹有半分闪失,妖界绝不会善罢甘休。”
说完,他抱着暮芊芊径直出了紫方云宫。润玉抬眼,暮芊芊一张小脸上全是痛苦的表情,心中一痛。
丹朱瞟了一眼,也连忙出去给暮奇引路。
薄暮的云色染了橘光,门外霞光万道。
几人僵持不下,太微冷着脸让旭凤回栖梧宫,他有话要好好对天后讲。
熟料旭凤分外不放心地走后,荼姚转身背对着太微拒绝交谈,“陛下若是不信荼姚所言,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真是!”太微被气得不轻,“不可理喻!那妖界殿下如何就是现在得罪得了的,你还对妖界公主动用香毒,得罪了妖界还不自知!自己好好在宫里反省吧你!”
太微一拂袖,对跪着的润玉道:“润玉,你且起来,随本座回宫,将你与那妖界公主相识之事一一道清。”
润玉捏紧手中衣袖,垂眸轻答:“是,父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