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了
一场秋雨淅淅沥沥地落下,院子里的梧桐叶带着几许凄凉,孤寂地坠落在淤泥上。
秦姝退了热后,断断续续地病了几日,喝了不少汤药才渐渐好转。也许是云起造成的震撼太大,一连几日,秦姝都神色恹恹的。
云屏看着她黯然憔悴的病容,心里别提多难受。可秦姝性子倔,她认定了的事别人怎么说都是没用的。
满儿整日变着花样地想哄她开心,买了不少她喜欢吃的点心,又不知从哪里搜寻了些闺阁女子爱看的话本子。
因着生病的缘故,秦姝已经好几日没出过门,每日懒懒地靠在软塌上看着满儿搜罗来的话本子。
满儿期期艾艾地凑到她跟前说道:“姑娘,这一本《纸上风月》据说是最畅销的,我一进去掌柜就一个劲儿地推销这一本。”
秦姝兴趣缺缺地翻看着手上的话本子,时下的闺阁女子都喜欢看这种才子佳人的故事吗?
“还有别的吗?”这几日看的千篇一律都是什么才子佳人,她实在觉得无趣至极。
这些话本子的作者为了迎合深闺女子的幻想,写的都是些一见倾心,为了心中所爱不顾一切,冲破重重阻碍最后双宿双飞的情节。
“啊?”满儿惊讶地看着她,“这些话本子姑娘全都不喜欢吗?”
“嗯,都是些哄小姑娘的故事,没什么意思。你去书肆里找找看有没有别的类型的,也不拘什么情呀爱呀的,市井故事、志怪小说都可以找几本来。”
满儿错愕地点了点头,一转身又告到了陆之珩跟前。
陆之珩眉心一拧,疑窦丛生地看着满儿问道:“她当真这么说?”
满儿老老实实地点头,心底也是无措的。自家姑娘的确非寻常闺中女子,连看话本子的趣味都和别人不一样。
事情完全背离了他的预期。他记得从前云舒是喜欢看那些世俗情爱的话本子的,好几次他都见到云起手上抱着不少特地买给她的话本子。
他也好奇地翻过几页,被那浮夸的文风惊住了,只觉得无聊至极。明明从前她那样喜欢,怎么如今就突然不喜欢了呢?
书桌的抽屉里还藏着好几本,想来是送不出去了。陆之珩颓败地曲指在书桌上轻轻叩击了几下,抬眸对满儿说道:“你去找几本没那么浮夸的。”
什么叫没那么浮夸的?满儿狐疑地想着,一抬头瞥见陆之珩冷若冰霜的脸,滚了滚喉咙,什么也没敢问,乖乖地退下了。
她沮丧地走到门外,安溪见状疑惑地问道:“小满儿,你怎么垂头丧气的?又被主子骂了?”
满儿叹了口气,狐疑不决地看着他。“安溪,你跟着主子的时间最长,你告诉我,什么样的话本子叫不浮夸的?”
“啊?”安溪愣愣地看着满儿,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脑。
“姑娘不喜欢看前些日子的那些话本子,让我寻些旁的。主子又说让我找些没那么浮夸的,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最聪明了,要不你给我支两招吧。”
满儿眸光闪闪地看着安溪,眼里满是期望。安溪听明白了前因后果,才舒了一口气,悄悄凑到她耳边。
“你个傻丫头,主子让你给秦姑娘送话本子是为什么啊?除了给她解闷之外,自然也是希望能勾动她的芳心。你若是傻乎乎地寻些扰人心神的,给姑娘看的心如止水,主子该怎么办?”
安溪语重心长地教导着她。“你去找那种看了能激励人心,却不会让人过分伤怀的,最好是世俗男女皆大欢喜的话本子,听我的准没错。”
满儿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一个劲儿地点头应和。“多谢多谢,我这就去找。”说着,千恩万谢地离开了浮光院。
在安溪的指点下,满儿费尽心思搜罗了三本觉得还不错的话本子回去。这一次秦姝果然看的津津有味。
可看完了之后,她就坐歪在软塌上对着窗外的梧桐树发了一下午呆。满儿见了又惊又疑,却咬着唇不敢去问。
云屏端着刚熬好的莲子粥进来,见秦姝愣愣的,软语劝着:“姑娘,喝一碗莲子粥吧。”
秦姝看着碗中冒着热气的莲子粥,心头一阵空乏,郁郁问道:“云屏,你说,一个人要经历那么多的磨难才能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是不是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去爱?”
云屏只当她是看话本子看魔怔了,无奈地摇头说道:“如果没有那些磨难又怎么能知道是不是真的情比金坚?都说患难见真情,若是才遇到一点挫折就放弃了,那怎么能叫真爱呢?”
秦姝听了她的话,面上仍是迷惘。云屏说的不无道理,如果畏首畏尾,那又何谈真心何谈真爱?
“别想这么多了,姑娘趁热将粥喝了吧。”云屏苦口婆心地劝着,见姑娘日渐消瘦,也跟着心焦。
秦姝从善如流地捧过碗,拿起勺子,一勺一勺安静地吃着,很快一碗粥就见了底。
自从秦姝病了后,云起送了不少补药来。秦姝心中郁结,却也知道一味的逃避只会伤了他的心。
总要面对的。休息了几日,秦姝总算是振作了起来。正当她准备去找云起解释清楚的时候,文墨斋出事了。
秦姝赶到铺子里的时候,官府的人正在里头四处搜查着。陈掌柜一脸焦急地跟在官差后面喊着:“各位官爷,你们轻些,这些书画可经不起折腾啊!”
岂料那官差不耐烦地将陈掌柜推到了一边,凶狠地骂道:“滚远些,别妨碍老子办事。”
那些官差动作粗鲁地把翻找着书架上的书册,书被扔了一地,崭新的书册上布满了撕裂的痕迹和杂乱赃污的脚印。
秦姝心疼地走上前去,陈掌柜见她来了,眼睛一红,几乎要落下泪来,哽咽地说道:“姑娘,你可算来了。”
“陈叔,发生什么事了?他们在找什么?”秦姝咬着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神色焦急地询问着陈掌柜。
先前那个伙计说的不清不楚,只说有官差上门说是他们铺子里有违禁的物品。
陈掌柜哽咽着解释道:“我也不知道,说是有人去官府检举咱们这里有逆贼的书。”
秦姝惊愕地愣在原地,慌乱地看着他,难以置信地问道:“铺子里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书?”
“我也说没有,可他们不信啊,非要搜,看看这些书画被糟蹋成什么样了……”看着满室狼藉的模样,陈掌柜心痛不已,强忍许久还是落下了一行老泪。
看着陈掌柜落泪,秦姝心如刀绞,也跟着红了眼眶。那些官差毫不怜惜地呵斥着想要上前阻拦的几个伙计:“不要命了,官府办事也敢阻拦,信不信我把你们统统捆回去!”
满儿见情势不妙,悄悄地走了出去,跟隐在外头的暗卫比了个手势。那暗卫见状立刻神色凛然地朝某个方向飞奔而去。
官差搜了许久,书架上的书扔得七零八落,在最里面的一个书架上终于找到了一本暗黄色封面的书。
找到那本书的年轻官差将书举过头顶,嚷嚷着:“找到了,逆贼的书找到了。”说着,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
官差中的头子接过书翻了几页,神色一沉,厉声说道:“将这几个人全都捆了带回去,等候刘大人发落。”
他话音刚落,几个官差就围了上来,动作利索地将在场的几个伙计全都捆了起来。轮到秦姝的时候,为首的那个官差语气不善地问道:“你和这个掌柜是什么关系?快如实说来!”
满儿焦急的走上前来将秦姝护在了身后,目光凶狠地与那官差头子对峙。秦姝呼吸一沉,轻轻地拨开了满儿相护的手,肃然说道:“我是这间铺子的东家。”
“姑娘!”云屏心急如焚地拉扯着她的胳膊,秦姝却看也不看她,沉着地对着官差头子说道:“我们铺子里绝不可能售卖禁书,这件事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官差头子挑眉看着她,心里暗暗感叹着她临危不乱的勇气,但目光一移,落在了手中的那本书上,眸光一沉,冷酷地看着秦姝。
“既然你是铺子的东家,那就跟我们走一趟吧,是不是误会,等见了刘大人,自会见分晓。”
说罢,便向一旁的官差使了个眼色,那个官差立刻拿着绳索上前,满儿强悍地拦在前面不让他靠近一步。
秦姝却镇定地拉开她的手,从容地说道:“事情还没查清楚,我还不是戴罪之身,不必麻烦你们上绳索,我跟你们走就是。”
“姑娘……”满儿倔强地望着她,不敢相信她竟然真的要跟他们走。秦姝冲她点点头,郑重地说道:“你和云屏先回去,事情没有定论之前,他们不会对我如何。去给云大哥送个信吧,他知道该怎么做的。”
说完,不顾满儿和云屏不赞同的眼神,秦姝深吸一口气,从容地走到了官差面前。
那官差头子也钦佩于她的勇气,并没有苛责什么,吩咐手下众人带着人朝应天府衙而去。
等人走了,云屏焦急地拉着满儿的手问道:“满儿,我们该怎么办啊?”
满儿沉着地看了她一眼,冷静地说道:“你先回去,无论如何先稳住夫人,我去一趟太傅府,云公子一定有法子救姑娘的。”
云屏像是有了主心骨,听了她的话,果然也冷静下来。“好,你快去,千万别耽搁了。”
“嗯。”满儿点了点头,面色沉重地朝太傅府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