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寞
楚仪惊愕地看着她，好半晌才语气惊慌地喊了一声：“雨妹妹……你怎么来了？”
秦姝将楚仪怪异的反应看在眼里，又抬头看向了那未语泪先流的女子，心底隐隐生出了几分不安来。
落在后头的云屏和满儿见此情景也连忙走上前来。“姑娘，出什么事了？”云屏疑惑不安地问着，秦姝面上的笑意渐渐凝滞。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紧紧地盯着楚仪。楚仪慌乱地松开牵着秦姝的那只手，几步走到那女子面前，神色仓惶地问道：“你怎么来京城了？”
那女子凄楚地看了秦姝一眼，神情委屈地哭诉道：“我要是不来，你就要娶别人为妻了是不是？”
楚仪心中慌乱，面上越发紧张，无措地哄着她说道：“雨妹妹，你先跟我回去，这件事我慢慢跟你说。”
“不，我不回去。”女子急切地摇着头，满脸都是泪痕。“我一走你就会娶别的女人了，仪表哥，你不能这么对我。”
楚仪手足无措地看着她，心里焦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眼见哄不住她，他面露急色，转身就要朝秦姝走去。
女子见他要走，突然死死地拉住了他的胳膊，半是委屈半是恐吓地哭道：“仪表哥，你若是不要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死了的好。”
楚仪六神无主地僵在原地，看向秦姝的神色又仓惶又愧疚。秦姝算是看明白了，面上苍白着，连最后一丝血色都褪尽了。
这女子的突然出现就像是兜头一盆水浇了下来，她浑身上下冰冷得可怕。原先以为的一汪清泉到底是浑浊了，她以为自己寻到了良人，却没想到还是跌入了无望的深渊。
看向楚仪的目光渐渐冰冷，眼神里有难掩的失望。在楚仪焦灼的注视中，她颓丧地低下了头。因为失望和愤怒，手指微微颤抖着。
“姝儿，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见到她逐渐冰冷的眼神，楚仪心慌意乱地低声喊道。
手中的兔子灯就这么掉落下来。里头燃烧着的蜡烛掉出了烛台，火光窜起，烧燃了外头糊好的纸，升腾的火舌慢慢将那只可爱的兔子吞噬了干净。
看着火焰将心中的美好烧尽，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秦姝决绝地转身而去。
“楚公子，你实在太过分了……”云屏红着眼睛失望地朝楚仪吼了一声，焦急地去追赶秦姝。
满儿神色复杂地看了他和那个女子一眼，也紧随其后追了过去。
楚仪有心去追，却被身后的表妹死死地拽着。“仪表哥，你不能走……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女子声声凄厉地呼唤着他，楚仪心如刀割地握紧了拳，一双眼满是焦急和后悔。
他得做些什么，他不能失去姝儿。“仪表哥……”身后的表妹还在呜呜哭着，直哭得楚仪心烦意乱。
“够了！你到底想怎么样？”楚仪心烦意乱地怒吼着，看向她的眼神已经不复最初的怜惜。
女子被他吼地怔住了，她死如死灰地松开了楚仪的胳膊，绝望地哭泣着说道：“你去吧，你想娶谁就去娶谁，反正我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在意，何苦还要活着拖累你。”
说着，脚步不稳地朝着不远处的湖边跑去。楚仪怕她寻死，纵然心里焦急，也不敢在这个时候丢下她去找秦姝了。
秦姝悲凉地走在路上，耳边的喧嚣声恍若未闻。眼底闪着湿润的泪光，却倔强地不肯在人前落下泪来。
满儿和云屏跟在她身后，几度想要安慰她，却开不了口。秦姝失魂落魄地走着，突然和迎面走来的人撞了满怀。
“小姐……”耳边传来云屏的惊呼，秦姝懵然抬头，和站在身前的陆之珩目光相对。
云屏想要上前去拉秦姝，却被身边的满儿拽住了手。云屏错愕地看着她，满儿却神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秦姝看着眼前神色淡然的陆之珩，心里的委屈忽然一股脑儿地冒了出来。心里堵的慌，喉咙酸涩得不像话，滚烫的热泪到底还是从眼眶里滑落了下来。
看着她委屈可怜泪眼婆娑的模样，陆之珩心中一沉，沉默地从袖中掏出一块干净的帕子递到了她面前。
周围不时有人经过，见到容颜娇美却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姑娘总会不忍心地多看几眼。
秦姝恍惚地接过他递来的帕子，胡乱地擦拭着眼角的泪水，却莫名地越擦越多。
陆之珩默默地在心底叹了口气，伸出手从她手中夺过帕子，细心地为她擦拭着脸颊上的泪痕。
云屏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转过头看向一脸平静的满儿，眼底写满了疑惑。满儿会意地朝她点了点头，云屏心中一乱，越发看不明白了。
秦姝思绪混乱地任由他为自己擦去泪水，眼前的他面容和煦，眉眼处带着说不出的温柔。
见她止住了泪，愣愣地看着自己，陆之珩唇边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走吧，我送你回去。”
他的话像是有一股莫名的魔力，美好到足以蛊惑人心。秦姝愣愣地跟在他的身后，就这么坐上了他的马车。
云屏想要跟上去，却被满儿一把拉住。“我们就别上去了，让姑娘和陆大人说会儿话吧。”
“可是……”云屏正要反驳，满儿往垂下的车帘看了一眼，轻声说道：“你听我的没错。姑娘眼下正伤心呢，方才陆大人的态度你也看见了，有他陪着姑娘，姑娘兴许会好一些。”
云屏的脑海里又闪过先前在大街上陆之珩为秦姝擦泪的模样。那时候秦姝并没有拒绝，她也隐隐约约察觉到了姑娘和陆大人之间有些不同。
听了满儿的话，她心中一凛，想跟上去的念头还是歇了。
马车缓缓地行驶着，云屏和满儿跟在车后慢悠悠地走着。车内的秦姝还沉浸在悲伤中，一直垂着头默默想着什么。
陆之珩缄默地倒了一杯热茶给她。“喝口茶暖暖身子吧。”他的声音轻轻柔柔，带着淡淡的安抚。
秦姝蓦地抬起头，红着眼看向他握着茶杯骨节分明的手指。茶杯冒着热气，她无措地伸出手，在即将接住茶杯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他带着热度的手指。
她心中一慌，几乎要握不住杯子。“小心……”陆之珩见茶杯轻晃，伸手托了一下，直到她将杯子握紧，才缓缓抽回手。
手心处传来温暖的触觉，秦姝低下头轻轻地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水顺着喉咙往下流动，带着一层又一层的暖意。
心上空着的某一处似乎也被这股暖流填满了。想起近些日子发生的这些事，秦姝心中又酸又涩。
就连唯一能让她感到平静的楚仪都变得让她看不透了。原本清晰可见的未来像是蒙上了一层纱，她忽然就看不清了。
“你准备怎么办？”陆之珩突然出声问道。秦姝惊异地抬起头看着他，不明白他在问什么？
“你还要嫁给楚仪吗？”陆之珩目光清明地看着她，眼底闪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秦姝被他问的一愣，见他面上没有丝毫的讶异，想来是知道了方才发生的一切。他在没有人发现的地方默默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这个发现让她心里划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秦姝心中一凛，认真地看着他问道。“比你早些。”陆之珩眼神清澈平静，没有丝毫的波澜。
他早就知道了，为什么没有告诉她？秦姝神色一滞，心底泛起阵阵酸涩。他知道了又怎么样呢？他原本也没有义务要将这件事告诉她。
“他不值得你这么难过。”看着秦姝意志消沉的样子，陆之珩心中闪过不舍，紧接着是浓烈的酸楚和妒忌。
秦姝没有说话，垂下眼角，默默地看着茶杯中渐渐消散的雾气。难过吗？当然是难过的。她以为可以自己掌控的未来忽然变得无法控制了。
心底有错愕有惋惜，也有识人不清的懊悔。她也许真的是个很失败的人吧，每一次选择的人都会让她失望不已。
她落寞地想着，没有看见陆之珩眼底的怜惜。马车缓缓地行驶着，再停下的时候已经接近亥时二刻了。
“秦姝。”
在她想要下车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陆之珩忽然开口叫住了她。
秦姝抬起头看着他，却被他眼底划过的热切惊了一瞬。
“你还有别的选择，忘了他吧。”他的眸光格外清亮，就连外头的月光都比不上他此刻晶莹的眸色。
秦姝愣了一刻，很想说些什么，可对上那双璀璨热忱的眼睛，拒绝的话语还是没有说出口。
车外响起了云屏的催促，秦姝漠然起身掀开车帘，在陆之珩灼热的注视下下了马车。
没有一句谢谢，甚至连道别都没有。秦姝就这么冷漠地走远了。
看着她决然离开的身影，陆之珩心底落寞至极。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她才肯接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