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
承受了夺妻之恨的张朝年没有善罢甘休。
不仅在朝堂上多番为难,私底下也给云起使了绊子。云起到底不像云太傅那般老辣,亲蚕礼上礼部呈上的剪刀因为太过锋利,导致皇后不慎划破了手。
云起被礼部尚书痛骂了一番,又被降了职,从四品的郎中被贬为五品的员外郎。
这还只是开始,二月底,远在千里之外的秦家人上京来了。自从秦母带着秦姝来了京城后,秦家人将秦业的产业瓜分殆尽,却没想到不到一年,原先丰厚的家财就被挥霍了个干干净净。
正在秦家人走投无路时,张朝年的人出现了。秦业死后秦家人就火急火燎地分了家,大房是嫡出,占据了大半的财产。二房和三房虽然没占到多少便宜,但碍于庶出的身份,也不敢和大房争锋。
大房的秦端是秦业的亲哥哥,却也是当初逼迫秦母最狠的人。如今他山穷水尽了,有了首辅撑腰,倒也长了些威风,带着一家老小五口人,高高兴兴地往京城去了。
秦家在京城里有铺子的事秦端是从张朝年口中知道的。在城南找了个宅子安顿下来后,他就带着两个儿子往文墨斋去了。
文墨斋如今在城南名声大噪,每日的流水大的惊人。陈掌柜原先就是秦业身边的旧人,一见秦端父子三人上了门,心中就生出了不安,连忙派人去给秦姝递了消息。
秦姝赶到的时候,秦端已经占了铺子。陈掌柜被赶到了一边去,几个伙计面面相觑,不安地看着秦家父子。
一见秦姝到来,几个人立刻围上去叫了声“东家”。秦端稳坐在柜台后头,秦明风看了一眼秦姝,嗤笑着说道:“她算哪门子东家,不过是个迟早要嫁出去的赔钱货。睁大狗眼看清楚了,这铺子是我们秦家的产业,我父亲才是你们日后的东家。”
秦姝冷眼瞧着他狂妄的样子,心底不屑地冷哼一声,转头看向稳如泰山的秦端,冷笑着说道:“大伯父这是什么意思?”
秦端抬眸轻慢地看了她一眼,漫不经心地说道:“哦,是姝儿啊!你大哥说的不错,你早晚要嫁人,这铺子还是交给我来管吧。”
云屏被他们无耻之尤的作派气的涨红了脸,秦姝冷漠地上前一步,厌恶地看着他道:“大伯父这是说的什么话?这间铺子是父亲留给我的产业,如何就能交给旁人?”
秦端不以为然地笑道:“你父亲的产业就是我们秦家的产业,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小丫头指手划脚了?”
站在一旁的秦明风立刻嘲讽地看了她一眼,戏谑地笑道:“父亲说的是,我劝你还是乖乖地把契书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们不念旧情。”
云屏气得跳脚,忍不住嚷道:“这铺子是我们姑娘的,你们凭什么来抢?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什么王法?”秦明风嗤笑一声,满不在乎地说道:“就是天王老子来了,这铺子也是我们秦家的。”
云屏说不过他,只气的急红了眼。满儿见状出声说道:“秦家人好大的派头啊?还当自己是皇商不成?离了先头的老爷,你们什么都不是。”
“你说什么?”秦明风愤怒地眯起了眼,狭长的双眼满是阴险。满儿浑不在意地说道:“怎么?连话都听不懂还想来抢我家姑娘的铺子呢?”
见秦明风不接话头,满儿继续嘲讽道:“也不去打听打听,我家姑娘如今可是太傅府的小姐了,也是你们能招惹的?”
秦明风被满儿说的一滞,眼底闪过一丝精光。秦端坐在柜台后头,唇边浮现了一抹冷笑。
首辅府的人没说错,徐氏那个贱人果然攀上高枝了。连带着这个从前懦弱的侄女也敢和他叫板了。
秦端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意味不明地朝秦姝笑了笑,阴寒地说道:“姝儿,那高枝可不是那么好攀的,小心摔下来粉身碎骨啊!”
说着就哈哈笑了起来,转身朝两个儿子说道:“走,咱们先回去。”秦明风和秦明云闻言,也不多问,乖顺地跟着他朝外头走去。
秦明风经过秦姝身边时,阴测测地笑道:“一年不见,三妹妹倒是越发标致了。”
秦姝迎上他潮湿邪肆的目光,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秦明风这个人最是阴险,被他盯上的女子十有八九都逃不过他的魔爪。
她知道他性子疯颠,却没想到他如今疯魔到了这般地步,她可是他的亲堂妹啊。
秦家父子走后,陈掌柜慌张无措地看着秦姝,不安地问道:“姑娘,我们该怎么办?要不要请云太傅出面赶走他们?”
秦姝沉默地摇了摇头。秦家人的事情虽然棘手,却不难办。只不过好端端的,他们怎么就进京了呢?又是从哪里打听到秦业在京城有铺子的事?
一切都太过蹊跷,她心里隐隐不安起来。正沉思着,门外突然跑来了一个女子,一见秦姝就慌张地叫嚷起来。
“东家,不好了,有人跑到咱们彩云阁闹事了。”
秦姝心头一凛,不安地看着来人问道:“芸香,你不要着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叫芸香的女子喘匀了气,急迫地说道:“是这样的,今日一早铺子里来了一对母女,说是秦家的人,要来接管铺子。三娘不肯把铺子交出去,她们就把铺子里的东西全都砸了。”
秦姝听得面色发白,紧紧地咬住了唇。满儿气得直哆嗦,怒吼道:“秦家人真是欺人太甚。”
难怪方才秦端走的那么潇洒,原来他早就兵分两路了。到底是谁给了他们这样的底气,明知她有云太傅护着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闹事。
略一思忖,答案就浮出了水面。除了张朝年,还能有谁?
顾三娘的铺子到底还是被秦大夫人砸了。因着秦姝不在,顾三娘作为一个掌柜,实在没有和秦家对抗的能力。
理清头绪后,秦姝派云屏去安抚了顾三娘几句,叫她暂且不要去铺子里了,免得再和秦家起冲突。
至于文墨斋这头,陈掌柜和几个伙计还在,秦端虽然想夺走铺子,却也不敢轻举妄动。文墨斋如今生意兴隆,他要是毁了这些生意,铺子便是抢到手上也没用了。
秦家人入京的事很快就传到了陆之珩耳里。这一夜他翻墙进了流云院,在满儿的掩护下见到了正坐在梳妆台前发呆的秦姝。
“秦家人找你麻烦了?需要我帮忙吗?”陆之珩站在她身前不远处,关切地询问着。
秦姝蹙眉看着他,愣愣地问道:“你怎么进来的?”太傅府可不是曲水巷的秦宅,外头守着不少的护卫。他是怎么突破防线闯到她的房里来的?
对上她疑惑的目光,陆之珩平淡地说道:“翻墙进来的。”看他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秦姝心里憋闷,讥讽地说道:“你现在越发放肆了。”
说着,她心头一动,惊异地看着他问道:“你怎么找到我这里的?”太傅府地方很大,院落也不少。他从前从未来过她的闺房,连流云院的院门都没进来过,又是怎么顺利摸进来的?
知道瞒不过她,陆之珩反而神情坦荡地回道:“我让满儿带我进来的。”秦姝闻言大惊失色的看着他。
她以为他又在她身边布下了暗卫,却怎么也没想到带他来的人会是满儿。
想起当时买下满儿的经历,秦姝心里一沉,冷眼看着他质问道:“满儿也是你的人?”
陆之珩坦率地承认了:“是”。见秦姝面色一变,他赶紧解释道:“一开始我安排满儿去你身边,真的只是想让她好好保护你。那时候你和秦夫人仓促之下离开了尚书府,我担心你们的安危,才会让满儿过去的。”
秦姝心存疑虑地审视着他,一时间也分不清他话里的真假。一想到自己身边最信任的人竟然是他的眼线,秦姝心里就憋闷得紧。
“那时候我虽对你心存愧疚,却还没到喜欢上你的地步。满儿去了你身边后,我就让人切断了和她的联系。一直到端阳节前夕,我才隐隐察觉出自己对你生出了不同的心思,才渐渐和她联系上。”
觑着她的神色,陆之珩不安地解释着。见她面色舒缓了几分,陆之珩才松了口气。
“秦姝,我对你是认真的。”趁着她神色松动之际,陆之珩含情脉脉地向她表达着心中的情意。
秦姝冷淡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答话。见她沉默不语,陆之珩叹了口气,又回到了最初的话题。
“秦家人的背后是张朝年,抢铺子只怕是开始,以后或许还有别的手段。你既然不肯告诉你父亲,那就让我帮你吧。”
他说的至情至性,可秦姝面上却没有半分动容,反而沉重地看着他。
“陆之珩,就算你帮了我,我也不会因此就改变心意嫁给你。这样,你还要帮吗?”
帮了她,就是公开和张朝年作对,而且他还得不到任何好处。
秦姝以为陆之珩会迟疑,却没想到她的话刚说完,陆之珩就立刻答应了下来。
“我帮你,不需要你回报什么。”他心高气傲,原本也不是会逼迫别人的性子。他帮她,只是因为他喜欢她,不忍心看她烦恼罢了。
“哪怕为了我得罪张朝年,你也愿意?”秦姝惊异地看着他,心里泛起了涟漪。
“愿意。”陆之珩答得从容不迫,一双眼睛里写满了诚意。
为了她,别说是张朝年,就是山刀上下油锅,他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四目相对间,有一股久违的温情缓缓流动着。秦姝看着他深情的眼,正犹豫着,忽然听到门外满儿略显慌乱的话声。
“云公子,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