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处
午膳是在桃花院里吃的，饭桌上陆老夫人笑容满面的与徐氏说着话，陆之珩坐在陆老夫人和秦姝中间，神色温润地吃着饭，不时还会为秦姝夹菜。
陆老夫人打趣地笑道：“怎么只顾着给你媳妇夹菜，倒是忘了我这个老婆子了？”
秦姝脸皮薄，被老夫人这一番打趣弄的面红耳赤。反观坐在她身旁的陆之珩，面上仍是淡淡的笑意，促狭地说道：“祖母饶了我吧，二婶给您夹的菜还少吗？怎么还和姝儿计较起来了？”
说着，侧首看了羞窘的秦姝一眼，轻声笑道：“您再说下去，回头姝儿该恼了。”
他这番话一说出口，在场的众人都掩唇笑了起来。秦姝的面上一阵滚烫，越发不敢抬头了，只能恨恨地踩了他一脚。
没想到陆之珩倒越发愉悦了，低沉地笑了起来。陆老夫人最爱热闹，见一贯清冷的陆之珩笑得如此开怀，也跟着哈哈大笑。
“哈哈哈……你这孩子，我还没说什么你倒自己拿孙媳说起嘴来了……好好好，我不说就是。”
“大哥哥娶了嫂子果然就和从前不一样了呢！”陆希月捂嘴轻笑道，眼神里却写满了羡慕。
“哦？月儿说说看，你大哥哥哪里不一样了？”老夫人大笑着接下了她的话茬，在她期待的注视下，陆希月嬉笑着说道：“大哥哥现在也会和我们一起说笑了，从前可是难得看到大哥哥的笑脸呢！”
“哈哈哈，你说的对。”陆老夫人欢畅地笑着望向陆之珩，发自内心地感叹道：“所以啊，娶了媳妇才知道成亲的好处。”
说着她感慨万千地看向了面带微笑的徐氏，慈爱地说道：“如今珩哥儿成了亲，衍哥儿的亲事你也该早些相看了。”
见陆老夫人提起这茬，徐氏温柔笑道：“母亲放心，儿媳心中已经有了合宜的人选，等回头让衍儿与人家见上一见，若是他愿意，就能定下了。”
“哦？是哪家的姑娘？”陆老夫人面露讶异地看着她，没想到二儿媳闷声不响，竟然连人选都看好了。
徐氏自得地笑了笑，柔声说道：“母亲也认识，就是左都御史王大人的幼女，和月儿一般大，模样生的娇俏柔美，人也知书达礼，和衍儿很是相配。”
“王大人为官清正，王夫人也温柔敦厚，教导出来的女儿自是不差的。你既然看好了，就尽快让她和衍哥儿见上一面，早些定下也好。”
“王姑娘我也见过几回，的确是个难得的妙人儿，温柔和善又富有才情，二哥哥应当会喜欢她的。”见祖母和母亲都很满意这门亲事，陆希月也笑着附和道。
说罢，她还悄悄看了秦姝一眼，心里慨叹道：若是二哥哥能忘了她，那王姑娘的确是个很好的妻子人选，就怕二哥哥和她一样，想不通也放不下。
陆希月心中惆怅着，面上却挂着温和的笑。没人注意到崔雪盈竖耳听着，却低垂着头悄悄地绞紧了手中的帕子。
陆之珩和秦姝之间她找不到半点机会，眼下连她心动的陆之衍都要和人相看了，她的一颗心又沮丧又酸涩。
想到自己那些牵肠挂肚却见不得光的心思，崔雪盈面上的神色也增添了几分哀伤。
可眼下所有人都在为陆之衍和王姑娘的事高兴，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失态。
一顿饭吃的心思各异，几家欢喜几家愁。饭后陆老夫人照旧去午睡了，陆之珩和秦姝并肩而行朝杏花院而去。
树上的杏子黄澄澄的，透着诱人的香甜。秦姝没有午睡的习惯，陆之珩也没有。回到院子里，陆之珩就喊来了安溪，让他带着满儿去摘树上的杏子。
夫妇二人临窗而坐，云屏在一旁伺候茶水。见秦姝和陆之珩相顾无言，云屏轻声说道：“夫人，等杏子摘了下来，咱们还像从前一样晒干了做杏脯吃吧？”
秦姝愣了一下，目光也落在了莹黄的杏子上，看着安溪和满儿忙碌的身影，嘴角浮起了一抹笑意。
“你喜欢吃果脯？”陆之珩挑眉看向她，疑惑地问道。
秦姝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云屏说道：“是啊，夫人从小就喜欢吃果脯，我们扬州那里有一家铺子专门售卖各种果脯，每年这个时候，夫人都会去买的。”
陆之珩眉心一动，心下疑惑，从前并没听云起说过她嗜酸啊？
秦姝被他看得别扭，可碍于云屏在此，又不好解释。重生前她的确是不爱吃酸口的果脯和橘子的。
成为秦姝后，面对云屏献上的杏脯，怕被看出端倪的她只能硬着头皮去吃。后来也不知道是吃的多了，还是这副身体生来就嗜酸，一来二去她也就爱上了果脯的滋味。
云屏没看出秦姝眼底的情绪，恰逢安溪抱了一大筐杏子过来，她笑着迎了过去。
看着满满一筐色泽诱人的杏子，云屏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脑子里已经飞快地想出了好几种吃法来。
“太多了我们也吃不完，不如往各个院子里送些去吧。”对着一大筐杏子，秦姝心思一转，笑着提议。
“祖母年纪大了，牙口不好，吃不得酸口的东西。回头你做完杏脯，把杏仁晒干，拿到厨房炒熟了给她送去，那个她爱吃。”
面对陆之珩的好言提醒，秦姝讶异之余生出了几分动容。他在教她怎么讨好陆老夫人，这个认知让她不由心生感动。
“多谢你的提醒，是我疏忽了。”论起对老夫人的了解和心细程度，秦姝都自叹不如。
“没什么，等你在祖母跟前久了，你会比我更了解她的。”陆之珩不在意地轻笑一声，随即意有所指地说道：“其实我也爱吃杏仁。”
秦姝先是愣了一下，接着笑了起来，眸光清亮地看着他道：“好，也给你留一份。”
陆之珩被她的笑容感染，心情也随之愉悦起来。
杏子很快就送了大半出去，满儿嘴甜，特地去老夫人那说了一声秦姝要亲自为她炒杏仁的事，哄的老夫人眉开眼笑。
等分完了杏子，主仆三人就忙活了起来。制作杏脯的过程并不复杂，挑拣出果肉坚硬的杏子，先撒上盐，再用清水浸泡一盏茶的功夫。洗净后，掰成两半去核加糖搅拌。
腌上一个时辰，等盆里腌出了水，再端到厨房去煮熟，等锅里的水变得粘稠，杏子也煮软了，再捞出来晾干，杏脯就算初步成型了。
眼下正是暑热时节，日头毒辣得好，放在院子里晒上三两日，就可以开吃了。
秦姝虽不精通厨艺，可云屏是个手巧的。有她在旁边指点迷津，做起来也算是得心应手。
等她忙完，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辰。庄头何声带着儿子在山里猎了一头鹿，在厨房里杀了，就支起架子烤起鹿肉来了。
烤好的鹿肉喷香酥脆，并没有看着那么油腻，就连陆老夫人都破例吃了好几块。
厨娘将一大块鹿腿肉送到了陆之珩和秦姝面前，秦姝望着香味四溢的鹿肉，又好奇又忐忑。
她从没吃过野味，连牛羊肉都很少吃。从前在云家，家里人都不喜欢腥膻味重的东西，后来到了秦家就更没有接触野味的机会了。
陆之珩看出了她眼底的犹豫，伸手拿起小刀，细心地将鹿腿肉割成一个个长条小块，在秦姝讶异的目光中，将餐盘放到了她面前。
这个贴心的举动立刻就招来了陆希月的羡慕。“大哥哥，你对嫂子可真贴心啊！”
见到陆希月艳羡的目光，陆之珩唇角微扬，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很快又切了一小碗，让身后的安溪送到了她面前。
受到特殊待遇的陆希月受宠若惊地看着他，嘴角的笑几乎要咧到天上去了。“大哥哥，你真是太好了。”
陆之珩温润地笑着，转头看向了小口吃肉的秦姝。秦姝试探地咬了一块肉，并没有她想象的腥味，炙烤过的鹿肉比平日里吃的猪肉多了一股说不出的酥香，意外地合了她的口味。
长桌对面的崔雪盈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里越发地羡慕嫉妒了。从陆之珩出现之后，所有人的焦点都跟着他转移到了秦姝身上，她就像个多余的，根本没有人在意她。
庄子里的生活苦闷无聊，每日里还要想方设法地讨好老夫人，她既疲惫又厌烦。
长桌上温情脉脉，他们才是一家人，自己却始终是个游离在外的角色，无关紧要、若有似无。
此时她不禁想到了那个温馨的午后，想到了那个温润如玉的少年。要是他在这里，一定会注意到自己的落寞。
她甚至能想象得到，如果他在的话，就算不能亲自为她切肉，也一定会打点妥当，绝不会像珩表哥一样对她视若无睹的。
要是他在就好了！思及此，崔雪盈的心头涌出了阵阵欣慰和甜蜜。可一想到徐氏早前提起的那门亲事，她又忍不住泛起了酸涩。
他那么好，却也终究不属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