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昵
北齐的进攻又急又猛,金老将军带着儿子浴血奋战,苦苦抵抗了大半个月。
二皇子以储君之姿率领着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向北挺进。援军到了边境的康城后,遭遇到了第一波伏击。
到底是金尊玉贵养尊处优长大的皇子,不但对作战之事一窍不通,还刚愎自用不肯听手下将领的谏言。
好不容易躲过北齐的偷袭,顺利进入嘉定关与金老将军汇合后,他又自恃皇子身份,不把老将军放在眼里。
战事陷入胶着之时,朝廷也不安宁。
张朝年一派动作不断,先是清除陆鸣在吏部的势力,后又在户部暗中部署。云太傅和陆之珩成了他们的主要打击对象。
陆鸣被革职后,尚书府顿时门庭冷落。平日里称兄道弟的人纷纷避而远之,连和崔氏交好的各家夫人也都渐渐不与她来往了。
一家的女眷都陷入了深深的忧思之中。陆老夫人称病不出,每日在小佛堂里虔诚地吃斋念佛。
崔氏每日愁眉苦脸,闹得沧浪院里的下人全都战战兢兢。不同于崔氏的忧虑,陆鸣却表现得格外平静。
任他朝局动荡,他只闲时烹茶,偶尔去庄子上垂钓,俨然一个隐士的做派,颇有几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潇洒飘逸。
陆之珩的权利几乎被张朝年给架空了,内阁中完全没有他说话的余地。户部虽有云太傅把持,内部却也被张党渗透了进来,底下几个郎中纷纷投靠了过去。
身为太常寺卿的陆昭本就被排除在权势中心之外,张朝年还没将他放在眼里,也就懒得出手打击。
陆之衍和檀清玄同在翰林院里做修撰,一个是陆家的子弟,一个是陆家的女婿,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同僚的排挤。
时间一晃就到了九月底,天气渐渐凉了下来。被架空的陆之珩却依旧忙碌,便是到了休沐的时候,也常常不在府里。
秦姝敏感地察觉到了他心绪不佳,朝政之事她帮不上忙,只能在生活上尽力周全妥帖。
边境的战事陷入了旷日持久的僵持,北齐军队凶悍勇猛,大魏将士却也不是吃素的。
双方互有伤亡,就这么互相损耗着,从初秋一直拖到了初冬。
第一场雪降临的时候,终于空闲下来的陆之珩带着秦姝去了城外的温泉庄子。这处庄子是去年文帝赏赐给他的,可他却一直没去过。
温泉庄子位于半山腰上,不但景致迷人,泉水也是灌入了天然的地下热水,不但能解除疲乏,还有滋阴养颜之奇效。
陆之珩得到这处庄子后就让安溪寻工匠挖了一口井,以便取水。温泉池子也被精心修缮过,池畔还增设了茶室。
主院原本有男女两处浴池,规模甚大富丽堂皇。安溪知道陆之珩不喜奢华,就在僻静的落梅院按照陆之珩的喜好又增设了一处,环境也更为清幽雅致。
满儿和云屏去收拾行囊时,陆之珩就拉着秦姝去了落梅院。院子里几株寒梅正傲然挺立,红蕊耀眼、绿蕊晶莹,随风震颤,惹人怜惜。
安溪早就让人往池子里住满了温泉水,等他们踏入内室时早已是泉水冒泡、热气蒸腾。
也许是为了增添雅兴,安溪还早早命人在池子里撒满了红艳的玫瑰花瓣。秦姝惊讶地看着满池的花瓣,惊讶地问道:“这个时节怎么还会有玫瑰花?”
陆之珩神色一松、唇角微扬道:“偏院里有一处温室,里头栽种了不少名贵的花株,所有你能想到的花我都能给你摘来。”
秦姝面上泛红,半羞半恼地看了他一眼,心底却隐隐滋生了一股甜蜜。世间女子哪有不爱花的?可比起花,更难得的是他肯为她花心思。
看着她羞恼的神色,陆之珩轻笑着,蹲下身子将手探进了池子里。“温度正合宜,离用膳还有一个时辰,不如先下去泡泡?”
陆之珩眉眼温和,眼底墨色深沉,似有暗芒微动,无端让人面红心慌。
秦姝呼吸一紧,粉颊晕红,眼波流转间含羞带怯,似二月枝头含苞待放的豆蔻,令人心生攀折之意。
这时陆之珩突然站起身来,走到秦姝身边,伸手抚上了她的娇颜。“害羞了?”
秦姝面上滚烫,心里莫名地发慌。陆之珩轻柔地摩挲着她粉嫩的脸颊,灼热的气息落在她的唇畔,诱哄般低喃道:“我们是夫妻,比这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怎的还这么羞怯?”
浓烈的沉水香萦绕在鼻尖,对上他蛊惑的眼神,秦姝越发羞恼,无助地往后退着,却一不小心滑进了温热的池子里。
“啊!”秦姝惊呼一声,又惊又惧地挣扎着,溺水的恐惧再度袭来,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正慌乱之际,陆之珩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隔着层层热雾,牢牢地将她锁在了怀里。
“别怕……我在这里……”陆之珩轻声安抚着,一只手温柔地抚上她的后背。
池水本就热烫,惊慌过后,面对他异常灼热的怀抱,秦姝心底生出了另一股仓惶。
热浪翻滚间,在他的诱哄下,她终究还是溃不成军,只能俯首称臣。耳鬓厮磨最是缠人,漂浮的花瓣下,两颗心越靠越近,最终合二为一。
不同于室内层层升起的暖意,院子里的那一株红梅,在寒风的吹拂下,花枝乱颤,层层剥落,跌入凛冽的北风里,最终零落成泥,滋润着树下那一方土地。
午膳比预计的时间推迟了一个时辰,沐浴过后再次出现时,秦姝粉面含娇,眼底尽是未消融的春·意。
云屏和满儿看得多了,此刻默契十足地抿唇不语。可她们越是表现得平静从容,气氛就越沉闷,秦姝也就越发有掩耳盗铃之感。
午后,陆之珩带着秦姝去了养花的温室。花匠是个胡子花白的老者,虽然年纪大了,却精神矍铄、干劲十足。
见秦姝对花卉颇感兴趣,老者如逢知己般,不厌其烦地讲述着养花之道。
因白日疲乏,夜里秦姝早早地就睡下了。夜色尚且深沉时,陆之珩就早早地起了床。休沐只有一日,他必须回去上职。
烛光微动,人影轻摇,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惊动了睡眠轻浅的秦姝。她睁开了惺忪的眼,看见一身红色官服眉眼清俊的陆之珩,嗓音沙哑且慵懒。
“这么早就要走了吗?”
陆之珩穿衣服的手一顿,侧首看向了床榻。海棠春睡,娇花慵懒,睡眼惺忪间自带万般风情。
气血翻涌间,他起身走到了榻前,俯下身子在她的唇畔落下一个缠绵悱恻的吻。
原本还睡意朦胧的秦姝被潮水般的热情席卷,推拒的手渐渐攀上了他的脖子。一吻终结时,她早已气喘吁吁。
陆之珩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她,系好了腰间的玉带。他的眉眼似春雪消融,唇角还带着湿意,一袭红色官袍,越发衬得他龙章凤姿、挺拔俊逸。
秦姝半羞地抬眼看去,一颗心噗通噗通地跳着。这一幕看了许多遍,却还是美好得如在梦中。
那些话本子里的场景似乎一一应验,可她不是那勤勉的妇人,一日也不曾送过夫君去上值。
陆之珩独立惯了,能自己动手的事从来不劳烦她。今日他起得尤其早,不过才四更,也许早膳都来不及用,他就要赶回京城去了。
想到此处,秦姝心中起了怜惜,掀开被子就要起来,却被陆之珩按了回去。“还早着,你再睡一会儿。”
夜色昏沉,连天明还有一个多时辰。陆之珩怜惜地摸了摸她光洁的额头,眼神里满是宠溺。
“我送送你吧。”对上他温柔似水的眼眸,秦姝心里滑过一抹甜蜜,嗓音软糯娇柔地说道。
陆之珩轻笑着摇了摇头。“算了吧,外头很冷,你睡下吧。你先在这里住着,过几日我再来接你。有什么事就吩咐陆武去办。”
秦姝有些犹豫地看着他,“这样会不会不好?”
他们是一道出来的,陆之珩都回京当差了,她身为妻子却独自留在庄子里逍遥,说出去总是有些不妥的。
“无妨,你安心住下就是。若是得了空闲,让云屏她们采些花瓣来,晒干了做些香囊,回头给祖母她们送些过去,也算是交差了。”
陆之珩眸光晶莹,带着些狡黠的光芒,和平日的端庄稳重判若两人。秦姝闻言笑了笑,“好,我知道了。时候不早了,你快去吧。”
陆之珩眉梢一扬,戏谑地看着她道:“方才不是还要送我,现在又赶我走了?”
对上他打趣的眼神,秦姝面颊一红,娇嗔道:“我哪里是赶你了,不是害怕耽误了正事吗?”
看着她娇羞的模样,陆之珩愉悦地扬起了唇角。
屋外响起了不重不轻的敲门声,安溪的声音透过门扉传了进来。“公子,该出发了。”
“你睡下吧,我先走了。”俯身替她掖好了被子,陆之珩起身吹灭了蜡烛,朝门外走去。
锦被下还残存着他身上的沉水香气味,原以为会睡不着,可天色熹微时,她还是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山中岁月容易过,逍遥散漫的日子里,京城里却悄悄变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