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尽
彩妆广告拍摄结束，天已经要黑了。
傅雪尽卸了妆，洗了脸，坐在专用化妆间里。
方顺英把海纳影视男演员的资料给她，让她选。
傅雪尽疑惑，“男主角不是岑让吗？”
“换了，萧总要求他们换的。既然换女主角，就得把男主角也换掉，这样多个人吸引外界的注意力，才不会有什么流言蜚语，诬蔑你仗势欺人，抢沈渝的资源。”
听到“萧总要求他们换的”，傅雪尽有一瞬间悸动了一下，正要自作多情地思考为什么，就听到了原因。
听起来像是公司高层为了维护公司艺人的声誉作出的决定，没什么别的意思。
傅雪尽说：“沈渝已经因为那点事坏了名声，还会有人为她出头诬蔑我吗？”
方顺英说：“你是不知道自己从出道以来有多招人记恨吗？从天而降抢尽二十到三十岁女明星的风头，又在采访里明讽暗刺男明星长得丑，把男女同行都得罪个遍。别人都不用为了沈渝出头，只要能泼你脏水就好。”
以前，方顺英和傅雪尽不熟悉，还当她是单纯的女孩，年纪小，没有心眼，说话不好听容易得罪人，都是因为光耀娱乐对她不管不顾，都是光耀娱乐的错。
现在，和傅雪尽近距离接触，熟悉了，方顺英终于看清事实——她就是故意不圆滑不世故，随心所欲胡作非为。
偏偏网友骂她，观众爱她，还有资本家陈风微对她不离不弃，十分溺爱。
傅雪尽摸摸鼻子，将资料一页页翻到最后，指了一下闻修的照片，问：“这是新人吗？”
她注意到闻修，方顺英一点儿也不意外，简短地介绍说：“他是去年出道，跟你当初一样，拍了一部文艺片。可惜没你的运气，你的票房七千万，他的票房七百万。”
傅雪尽忍俊不禁，葱指一点，“就他吧，看起来比岑让年轻顺眼多了。”
方顺英无奈笑了，“不得不说，这家伙的运气还是不错。”
将资料收起，方顺英想起来一件事，不禁好奇地问：“中午，你有去见萧总吗？”
傅雪尽下意识抿抿唇，唇角漾开涟漪般的弧度，一脸愉悦地说：“萧总请我吃午餐。”
方顺英心里一片惊讶，难得看见傅雪尽微微露出羞赧的神情，温柔似水。
要知道傅雪尽拍了那么多偶像剧，需要她用温柔、深情，少女怀春般的眼神凝视她的男主角时，她根本流露不出来这样的情愫，眼神总是冷冷的，无情之中还会透出一股嫌弃，好像男主角是个丑八怪或是傻子。
但其实她的运气还行，搭的男演员都算周正，不丑也不胖，身材还可以。
为此她被男演员的粉丝们骂过——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滚回家算了，出来拍什么戏，完全不懂尊重同事。
方顺英忍不住小声说：“雪尽，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和萧总……是什么关系？”
不可能什么关系都没有，出道以来就有陈风微保驾护航，如今又有萧和宇的特别关照。
她信誓旦旦补充道：“你放心，你告诉我，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傅雪尽想了一下，觉得好像没什么不可告人的，就说：“我们是高中同学，不过那时不熟，现在就是……朋友。”
“朋友”二字，叫傅雪尽心旷神怡。
方顺英低呼道：“男女朋友？”
傅雪尽微惊，“不是，就、就是朋友。”
两人说着话，傅雪尽发觉时间不早了，拍拍手站起身，“英姐，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你怎么走？不等我送你回去？”
“不用。”傅雪尽笑盈盈说，“我和朋友约好了，他要请我吃晚餐。”
方顺英下意识要问是什么朋友，答案就随之而来，浮现在眼前。她的唇角抽搐一下，不多过问，“行。”
以前是高中同学，现在是朋友，以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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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副驾驶座上，傅雪尽的视线不自觉往左边瞄去，思绪在一个名叫“萧和宇”的世界里快活自在地飞翔。
不好被正在开车的萧和宇察觉，傅雪尽炽热的目光只能向下，不能平行。
但这也足够她恋恋不舍地盯着了。
她垂下眼睑，斜斜地瞄过去，方向盘的下面，一双裹在西装裤里的长腿，气质卓然，有一种悍然的禁忌感，致命的吸引力。
只是看一眼，她的两颊就开始有了暖意。
萧和宇直视前方，若有所思说：“后天和海纳影视签约后，你就得进组拍戏了。”
傅雪尽正需要转移注意力，立刻应道：“是的。”
萧和宇的声音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无奈，说：“剧组在宜安，也就是说你得离开定川两三个月。”
傅雪尽像是被提醒了，眨眨眼睛，眸光变得黯然。
“是……”
此时此刻，两人心里都是郁闷。
好不容易才和对方走到了朋友的关系，可以一起约吃饭，结果马上要分隔两地。
朋友……
不能每天视频聊天算什么朋友。
傅雪尽蹙眉思忖片刻，鼓起勇气问：“萧总，你会去探班吗？”
怕萧和宇误会，连忙补充说：“以前陈总会……”
陈风微会去剧组看她，但也不是天天去。
然而，正中下怀似的，萧和宇莞尔，沉吟道：“会吧。毕竟是我上任后，公司艺人要拍的第一部剧，何况我还是这部剧的投资商之一，总得去看看的，了解一下这个行业。”
探班的理由相当充分，也相当大公无私。
傅雪尽听着，愉快地点了点头，并不作多想。
和风影视和海纳影视一直有合作往来，除了所属集团不同，两家好得算是姐妹公司。
而傅雪尽十八岁时拍了一部海纳的电视剧，去年拍了一部海纳的电影，和风影视更是都有投资。
确定了接下来拍戏的两三个月里，朋友之间还能见面，傅雪尽就放心了。
她不贪心，能离萧和宇这样近，又有了联系方式，可以说上几句话，一起吃饭，已经足够，过去她想都不敢想。
但春风拂面，转瞬即逝。
在锦园共进晚餐后，傅雪尽跟在萧和宇身后走出包厢，没走几步，就听见一个男人在叫自己，语气不太确定。
“傅雪尽？”
男人的声音对傅雪尽来说并不陌生，她心下一沉，循着声音回头，果然见到自己的姨丈周传宗。
在他身后的包厢门里，蒲漫刚走出来。
傅雪尽脸色微变，没来得及走，蒲漫就快步赶上来。
“雪尽，好巧啊！你也来这里吃饭？”
蒲漫握住傅雪尽的手腕，暗暗用力，生怕她跑了。
目光一挪，蒲漫望进了傅雪尽身边的年轻男人的眼里，墨一般深幽的暗眸，就像无边无际宇宙，藏着深不可测的黑洞，一下子将人吸了进去。
几乎是本能地胆颤了一下，蒲漫抓着傅雪尽的手微抖，就被她趁机甩开了。
“这是你的男朋友？”蒲漫强作镇定地问，心里已然一片惊涛骇浪，傅雪尽怎么可以有男朋友？她签约了和风影视，和风影视都不管的吗？居然允许一个二十一岁风头正劲的女明星有男朋友！
作为“男朋友”，萧和宇没有开口澄清，只是垂眸看傅雪尽，她的脸色冷凝，憎恶与不安交错，复杂极了。
萧和宇还记得周传宗和蒲漫，记得那天在开放式小区里，只见到他们的车，傅雪尽便避他们如避蛇蝎……
三秒之内得不到答案，蒲漫灵机一动，改口问：“还是应酬？也是啊，雪尽，你以为除了我们，你的亲长辈，还有谁会惯着你那副心高气傲的臭毛病？签了和风影视才多久，就得出来应酬了不是？”
笑话完傅雪尽，蒲漫再看她身边的年轻男人，也不知道是哪家的纨绔子弟，竟然还长了一张和傅雪尽一样，就是哪天家道中落，只要肯抛头露面，荣华富贵依然唾手可得的脸庞，任谁见了，都不得不恨老天不公。
蒲漫只能当作没看见他，又拉住傅雪尽的手，“跟小姨回家去！今晚咱们好好聊聊，明天跟和风影视解约，违约金由我们来想办法。”
傅雪尽稳稳地站着没动，擅自做主的蒲漫拉不动她。
“雪尽……”
这一次，傅雪尽面无表情地打掉她的手，“拿开你的爪子。”
蒲漫气结，“你——”
傅雪尽瞪了她一眼，又瞪了周传宗一眼，顾忌身边还有个萧和宇，她深吸一口气，冷冷道：“我已经成年，用不着你这个所谓的长辈来替我做决定。”
话音一落，她都不敢看萧和宇一眼，只抓住他的手，含糊说：“萧总，我们走吧。”
她像躲债主似的，就要落荒而逃。
萧和宇站着没动，顺势反过来握住她的手。
第一次握住傅雪尽的手，陌生而新鲜的感觉扑面而来，他能感受到她细腻的皮肤、修长的骨节，还有清癯的风姿所藏不住的细微抖颤，犹如露水在清晨的叶子上摇摇欲坠。
他握住她的手，紧紧地握着，无声而又企图安抚她。
傅雪尽呆呆地望着他。
周传宗和蒲漫也都有些怔愣，他们刚才听傅雪尽叫这人——“萧总”。
众所周知，和风影视姓萧，是萧氏集团旗下所属的子公司。傅雪尽叫的这一声，究竟是“肖总”还是“萧总”？
如果是后者，眼下的情形就大大超出周传宗和蒲漫的认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