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
刚张开的眼睛，被头顶的亮光刺的疼痛。
一轮轮光圈闪烁，她下意识将右手举起，挡在眼前。
一股陈旧腐朽的味道马上钻进了她的鼻腔。
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每一粒浮动的灰尘都看的十分清楚。
她开始观察起那些被微微颤抖的手臂搅动的形色各异的颗粒来。
“呲——刺啦——”
寂静无声的氛围中，突然响起了收音机的杂音，瞬间占据了她的耳朵。
她似乎太久没有活动过了，用左手撑着身体坐起时，她仿佛听见了全身骨头的嚎叫。
一张只能躺下一个人的弹簧床，随着她的动作“吱呀呀”地叫着。
身下躺着的毛毯像是黑色的，可用手一摸就知道，那是已经脏污的不成样子了，硬硬的，皱巴巴的。
一缕扭曲的头发垂在她的眼前，她伸手抚摸了上去。
干枯，杂乱。
抬腿坐在床边，一双黑色的短靴一直穿在她的脚上，踩在灰色的水泥地上，很硬。
身上裹着一件看不出本来颜色的黑大衣，里面穿着白色的衬衫，上面有些黑红色的斑点，有些弹力的牛仔裤延伸到短靴里。
她的脑袋像是被人丢进洗衣机，滚了不知多少圈，只剩一片混沌。
收音机这时开始放起了交响乐，吵得她更加疲惫。
她垂着头，两只手臂支着膝盖，还在不停的抖动着。
“砰砰砰——”
一阵敲击声逼得她不得不抬起头来，凭着本能寻找发出声音的方向。
最终，目光掠过不远处地上的收音机，停在了正对面的一扇铁门上。
她这下总算知道了自己在什么地方。
四周都是大白墙，要是用手去摸，肯定会掉下许多白灰。床边的两扇窗户被只有一层薄布的窗帘挡得严严实实。天花板中央垂着一个可怜的小灯泡，正为她的目光提供光线。
“砰砰砰砰——”
这次的敲门声急促了些，门对面的人像是没了耐心，力道也比上次重。
她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撑着床边站了起来，摇晃着沉重的身体向铁门走去。
是这样开的吗？
她一只手撑着门框，另一只手第二次转动锁芯，门终于开了。
外面是声控的白炽灯，映着门外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
男人看见她的样子，似是被惊了一下，舔了舔嘴唇，才开口说道：“你家的声音能不能小点儿？”
“……”
“你叫……莉莉，是吧？”
“……”
“你天天酒瓶不离手就算了，怎么现在还开始扰民了？”
她听着男人说的话，没有任何反应，只定定地看着他。
男人得不到回应，开始紧张起来：“我和你说话呢，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
话一出口，她和那个男人一样，被自己的声音吓住了。
因为那听起来实在太过沙哑，几乎不像是人类的声音。
男人的声音加快了：“我是你对门的，家里还有孩子，不是我说，你平时注意点儿，别当着他面喝酒了，这声音以后也控制一下，这楼上楼下的都是邻居，时间久了肯定都有意见……”
她的眼睛聚焦到了男人的身后，对面有一扇一样的铁门，不过看起来比她手边这扇干净多了。
两扇门间的一边是楼道，另一边的墙上贴着蓝色的字标：5F，字标下就是电梯。
“我和你说话呢，你到底听了没有？！”
被男人忽然拔高的声音吸引了回来，她呆了呆：“听见了。”
男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眼神中带了些嫌弃，没再说别的，转身回了对面的铁门里。
她缓缓关上门，转身向还在不知疲倦地播着男高音的收音机走去，蹲下身，在最高音来临时按下了关机键。
就在她想起身回床上时，眼前一阵发黑，两手捂着头倒在了地上。
“叮——叮铃——叮铃铃——”
一连串清脆的响声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没急着起身，躺在地上直接看过去，是原本摆在地上的绿色的啤酒瓶，看上去至少有十几个，应该是被她身上的大衣衣角带倒的，正在地上翻滚。
直到脑中的不适感消失，她才缓缓站起。
这次她没向弹簧床走去，而是转身进了卫生间。
一面镜子正对着她，不过上面全是雾气，一旁的浴缸里不知何时放满了热水，还在飘着热气。
她抬手，用衣袖擦了擦，知道了为什么那个男人看见她就吓了一跳了。
不用开灯，都能看出那是一张晚期酒鬼的面孔。
脸庞浮肿，眼眶乌青，眼里布满血丝，面上还泛着不规则的红，一头及腰的乌发潦草的堆在一起，很久没有梳过了。
她摸了上去，一片油腻。
原来这真的是自己的脸。
拧开水龙头，她盛了些水打在脸上。
冰凉的水温刺得她清醒了些，于是她又洗了几次，直到那种黏腻的感觉消失为止。
看着镜中颓废的人影，她仔细观察着。
我长这个样子吗？
目光垂下时，看到镜中白衬衫上的斑点，她还是开了灯，把手摸上去摩擦。
那些不规则的斑点似乎是后染上去的，她的大拇指很快也有了颜色。
她下意识地用鼻子嗅了嗅，一股铁锈味。
是血吗？
很快，脑中又被另一个问题占据：我怎么知道的呢？
“砰砰砰——”
熟悉的声音响起，是门又响了。
是刚刚的那个中年男人吗？
她脑中似乎有个小人马上跳出来反驳：不是的！
一股忽然涌出的预感，让她快步走去开了门。
门外没有人，只有一个半人高的纸箱，静静放在那里，最上面贴了一张便利贴。
没有署名，更没有问候，只有一行漂亮的手写字：‘Lily，欢迎回来。’
一般人用便利贴传递消息时，很少有把这么简略的一句话加上完整的标点的。
Lily？这就是我的名字吗？
对门的男人也叫自己莉莉来着，原来是这么写的。
看了看毫无动静的楼道和电梯，她没有犹豫，直接将略微有些沉的箱子搬了进来。
说来也巧，这箱子的尺寸正好比门差一点，刚刚好可以通过。
空荡的房间里显然没有开箱的工具，她直接用手撕开胶带，取下便利贴，打开了箱子。
首先是一套衣服，崭新的、似乎还带着些香水味的制服。
她拿出来比了比，这套衣服像是根据她的身材量身定做的，穿上应该很合身。
她想到了水还热着的浴缸，难道是让她洗完澡穿的吗？
旁边还放了部手机，她尝试摁了摁，需要输入密码才能进入。
手机下有一块手表，是简约款，不过做工很精细，她恍惚间直接戴在了手上，表带上的空刚好比她手腕大一点。
就在她意识到自己太大意，要把表取下时，只听见“卡擦”，这块还在走动的表怎么都取不下来了。
尝试半天，还是无法褪下，索性不管。
箱子里显然不止这些东西，衣服下垫了层纸片，她拿了出来，随即冒出一阵冷气。
下面裹着一层塑料，里面放了很多冰袋，这让她加快了拆箱的速度。
可这速度又很快慢了下来，直到停滞。
因为冰袋里面，裹着一具尸体。
准确的来说，是一具和她很像的女尸。
新鲜的像是睡着了一样。
但她就是知道，那是一具刚死不久的尸体。
她将整个纸箱全部拆开，女尸也随之摊开在地上。
她看着女尸的脸，端详了许久，才终于确定，女尸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要不是因为她现在一副标准的酒鬼模样，她可以辨认的更快。
拿起那张便利贴，她有些迷惑：难道这不是给自己的礼物吗？
还是说，这具尸体就是礼物？
她又观察起这具尸体来，与她不同，这具尸体穿着整洁，发型一看就是精心打理过的，脸上也没有多余的油脂，全身的肌肉量使她生前清瘦而又富含力量。
她伸出手在女尸的衣服上摸索，很快就翻出了一个黑色钱包。
里面有一张身份证明卡片，印着她的证件照，下面写着名字：Lily。旁边还嵌了片芯片。
卡片背面印着：赏金猎人协会。
她的大拇指摩擦着那张看起来很干净的证件照。
这是我吗？
应该不是吧，上面的人笑得很开心。
应该是这个已经死了的女人吧。
她将卡片放在一旁，继续翻看着钱包。
里面有一张票据，最上面印着：钱多多披萨店。下面的计算单位写的是：皮克。
她想了想，认不出这是什么单位，索性也放在一旁。
剩下的就全是五花八门的“钱”了。
有印着章鱼、海草和王冠的硬币，还有印着穿着古典西服的女王、小丑和蘑菇伞的纸币，
上面的字更是五花八门，从它们的形态走向来看，都分属于完全不同的地方。
她又拿起了那张身份证明卡片，上面的字形和那些“钱”上的完全不同。
她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所以然来，还是拿起了手机，对着密码键盘左思右想。
最终她缓缓输入了：Lily。
点了确定。
屏幕马上弹出了和卡片上一模一样的证件照，下面写着：Lily，欢迎进入赏金猎人平台。
她进入个人信息版面后，发现头像下面写着绿色的：在线。
看了看消息符号，里面什么都没有。
她并没急着打开，而是返回了初始页面，上面只有两个板块：任务发布，论坛。
点开任务发布，上面都是一条条一直在更新的、标着数字价格的任务信息。
看着上面写着“杀死波皮尔斯，【皮克】10000”；“使立上中学恢复正常，【皮克】8000”；“急需药材：莲树，【皮克】10000（价钱可以再谈）”……
她承认，她一个都看不懂。
点开论坛，这里的消息比任务发布里的消息刷新速度快了很多：“急需大佬组队，按能力分成哦！”；“被黑雾灼伤真的无药可医吗？（急）”；“咱们无忧国界是不是真的要完蛋了？”……
刷了半天，她点开了对她现在了解环境最有力的一个帖子：“无忧国界崩塌记录”。
刚点进去看到大标题，手机就震动了一下，屏幕上显示：您有一条新消息，注意查收~
她点开消息提示，上面写着：恭喜您又接了一单，祝您好运。
自己刚刚什么任务都没点开啊？
她皱着眉头打开消息里的附件：任务详细报告。
“使立上中学恢复正常，【皮克】8000”
“这所中学目前盘踞着小型黑雾，带有感染属性，感染者会被黑雾支配，无法治疗。”
“任务要求：“消灭感染者，封存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