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宣旨
江晚雪这一晚上都没睡好,一直做着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她不是江晚雪,变成了一个女将军独身闯军营。
骑在马上英姿飒爽,一袭红衣令敌军闻风丧胆。
可是一睁眼,她还是那个柔柔弱弱的江晚雪。
撑着身子做起来,纤细白皙的手捂上额头,整个人的意识都不太清醒,感觉自己的脑子要从脖子上掉下来。
江晚雪从床上下来,坐在梳妆台前等着芙蕖给她梳妆。
芙蕖还是像往常那样安安静静地拿着梳子整理她那一头长发。
晨光从窗子里泄出,照在那一头青丝上,丝丝分明的头发闪耀出点点光芒,芙蕖看着这美人睡眼惺忪的样子,都不自觉地有些看呆了。
“对了,之前我们搬过来地时候太过匆忙,你可有什么遗漏?”
江晚雪在江府生活了十八年,自己的物件定是很多,若只是花上半天事件去收拾,定有遗漏。
可是芙蕖这丫头向来能干,她肯定会派遣其他丫头去做这些,身为掌权者,不免还是要问上一二。
“回禀小姐,自那日起,将军就遣了几个仆妇去您的院子收拾东西,当天就已经收拾完全,只是昨日小姐又进宫了,其中有些物件又着实要紧,您不在下人们也不敢随便处置,是以还没来得及拆箱。”芙蕖将那日她昏迷之后的事情一一告知。
江晚雪放下心来,想着她估摸着应该还有几日才会入宫,正好趁着这几日闲来无事把自己常用的物件收拾收拾再挑些好的一起带进宫。
于是主仆二人走向库房。
路上江晚雪还是放心不下自己之前在江府的那些照顾过自己的人,遂一一询问芙蕖那些人都如何。
江晚雪身边的婢子仆妇都是自己娘亲在世的时候为自己安排的,她一定会好好待他们。
许是自己的精神不太好,总感觉身体上下都不太舒畅。
但还是勉强撑着身子过去收拾收拾自己的旧物。
放着旧物箱子的房间一尘不染,还有婆子在门口看守。
江晚雪见到看守的人心里又是一暖。
舅舅还是如此贴心,连自己的死物都要找个人来看守生怕出什么问题。
她朝看守的婆子微微一笑低低头,算是打过招呼,就跨过门。
芙蕖带着江晚雪走向最大的一个红木箱子,江晚雪心下了然。
芙蕖替她拿出箱子里的那个装着画卷的锦盒,然后打开。
“这幅画是我亲手收进来的,没有旁人沾手。”芙蕖十分恭敬,语气轻快。
江晚雪很满意,她不喜欢旁人触碰这个盒子,大多数都是自己亲自收拾的,昨日她昏迷,也只能靠着芙蕖整理私物。
还好没有旁人沾手,若是碰坏了她的画,她可保不准会出什么事。
“把这幅画拿回去,其他的你看着办。”江晚雪接过那幅画,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走出库房。
芙蕖立马了然,看来小姐今日说收拾东西也只是收拾这幅画。
也是,毕竟除了这幅画,小姐也看不上什么。
江晚雪拿着画迅速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脑子里的思绪一直在乱飞。
母亲为何会突然说嫁给父亲?她和陛下青梅竹马为何会拒绝她地求亲?
若是母亲嫁的是陛下……那……
江晚雪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忙摇了摇头试图把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奇怪的想法全都丢出去。
她还是无比感慨自己母亲的经历,母亲真的是遇人不淑,嫁了父亲那样的伪君子,但是放在十几年前,谁又能知晓,跨马游街风光无限的探花郎,是个为护妾室包庇下毒的丈夫呢?
可见女子寻找夫婿的时候还是要擦亮眼睛,若是像母亲那样,寻得一个对杀妻的小妾无动于衷的丈夫,估计会少活几十年。
若是这样,那为何要成亲呢?
还不如自己孤身一人永不成亲的好。
江晚雪顿时想到了自己的亲事……
宁瑾是宁国公府的嫡子,她自小就与他有婚约,从前逢年过节宁府和江府也会有亲戚之间的节礼往来,可以说,满京城都知道宁府和江府是亲家。
可是……
江晚雪又想到了那日的赏雪宴。
还有太子殿下的话……
京中女子的名声不是小事,但若是因为她为母伸冤怒斥生父的事情就要与她退婚,那她这婚还是退了的好。
反正她娘亲早就给她准备好了银钱和嫁妆,她就算不成亲,拿着那些银钱嫁妆也能过得很好。
更何况她还有舅舅这个大靠山。
江晚雪顿时放下心来。
又想到自己的父亲……
“唉。”江晚雪发出沉重的一声叹息。
“表妹这是怎么了?”门外倏忽响起兰骥的声音。
江晚雪快步走出门去。
“表哥来啦,我也正要出门去呢。”江晚雪对着他笑了笑。
“方才我听见表妹在叹气,可是有什么事情吗?”兰骥很是关心这个妹妹,语气中都带上了一股焦急。
江晚雪也没想到自己随意的一声叹息就能碰巧被兰骥听见,忙着掩饰:“没有没有,没什么事情,只不过是想到自己要进宫去陪伴公主,有些舍不得舅舅和表哥们罢了。”
若是在表哥面前提及她对女子亲事的看法,她恨不得能钻进地缝里去。
兰骥没想到这个表妹竟为这种小事发出那样浓厚的叹息,一时愣住,后又失笑:“表妹若是舍不得,等进宫以后赶下朝的时间来见上一面即可。”兰骥笑得很温和,满脸都是宠溺。
“好。”江晚雪眉眼弯弯,笑得见牙不见眼。
兰骥看着她温暖的笑容,没忍住摸了摸她的头。
江晚雪一时呆住,她和兰骥是表兄妹,在北齐王朝,是可以通婚的关系。
她顿时脸红到脖子跟。
兰骥也没想到自己会做出如此逾矩的行为,立马收回手,低着头道歉:“对不起,是我失礼了。”
江晚雪抿了抿唇,强撑着抬头迎上他的目光:“没事,兰骥哥哥小时候不是经常像刚刚那样摸我头吗?”
与其低头道歉,还不如直接迎上去,若真是两人之间因为这点小事就产生隔阂,那就真的伤了兄妹之情。
看江晚雪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兰骥也松了一口气,他是真的害怕跟表妹生疏。
他从小到打都只有这么一个表妹,自是要当成亲妹妹护着的。
他也是忽略了表妹已经长大,他并不是她亲哥哥的事实。
随后二人一起走往饭厅一起用早膳。
这两天已经没有再下雪,太阳当空照,积雪融化,水流顺着琉璃瓦的凹槽顺流滴下,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
饭厅内空无一人,只有摆好的满桌的早膳和伺膳的丫头。
“舅舅和兰骐表哥呢?”江晚雪觉得有些奇怪,共住一个屋檐下,难道不是一起用膳吗?
兰骥回答:“他们马上就来了,哥哥和父亲是武将,他们每日清晨都会去习武场练剑打拳,洗漱了以后才会回来一起用膳。”
“表妹若是饿了就先吃。”
江晚雪立即明白:“舅舅和哥哥是长辈,更是家人,晚雪怎好独自先用,还是等着他们来了一起用吧。”
话音刚落,两个庞大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门框内。
“你们俩在说什么呢?”兰翎晖还没坐下就直接问道。
兰骥就直接告诉他方才二人的谈话。
兰翎晖深以为然:“你骥表哥说的对,阿雪不用讲究那么多,饿了就先吃,这不是什么大事,自己家怎么舒服就怎么过。”
他本就是随性张狂的性子,也不讲那么多的规矩,只觉得一家人就该有一家人的样子,何必讲究那些繁文缛节,若是在家人面前都要拘着礼,那还不如自己一人住。
江晚雪听见这样的话觉得十分稀奇,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言论,心头感觉甜滋滋。
在江府的时候从来没有人告诉她“怎么舒服怎么过”,整日都有人告诉她“这不是一个侯府嫡女该做的事。”
在舅舅这里她感觉很轻松,也真正地感受到了“家”的温情。
一顿十分和谐的早膳过后,一家人还在闲聊,就有下人来报:“将军,宫里来旨了。”
所有人都去了前院接旨。
宫里的公公宣旨的内容自是让江晚雪进宫当公主伴读,但是让她意想不到的是,皇上竟然还封了她当“长乐郡主”。
从封号就可以看出来,只是希望她能“长乐”,能一直快乐地生活下去。
她抬头看向自己身边的舅舅。
兰翎晖满脸慈爱地迎上她打量的目光:“阿雪,为了你以后的前程,也为了能让你娘放心,我从陛下那里求了这道旨意。”兰翎晖不等她开口问就直接道出了原委。
她封了郡主,有了爵位,就算是身在内宫,也不会轻易地让人欺负了去。
虽然有他在,但是也不能保证深宫之中哪个不长眼的会冲撞冒犯她。
更何况宁瑾那人……
兰翎晖想到季远舟给自己的传的信又是一阵火烧上心头。
想到自己的妹妹,外甥女的婚事都是如此坎坷,他忍不住深深地叹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