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查明
皇后这边听着动静也匆匆派人出去,由着宫人来禀并未有人遇害,是以席上妇人都并未慌乱。
只有福康喝醉了还傻呵呵地乐着。
皇后只派遣了几个人出来看看情况。
这边人群匆匆忙忙,那边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截然是两个世界。
季远舟看着受了惊吓的江晚雪脸色十分难看,略一思忖之后还是决定送她回去,本想着派个人送她,想着还是有些不放心,直接自己亲自来。
伸过手去握住她还在发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扶住她,暂时先送她回原来的住处。
又唤了人去叫福康,让福康陪着她可能会更好一些。
谁知福康那人喝醉了,季远舟更不高兴了。
江晚雪坐在房内,四肢僵硬,头脑昏沉,眼前渐渐生出了重影。
季远舟本来是叫了婢女在一旁照顾她,送她到了地方他就走,谁知等他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身后女子在他背后喊住了他:“太子哥哥,你别走。”
女子的声音还在发抖,明显的还没从方才那境况之中恢复过来。那声音像是一把棒槌,锤痛了季远舟的心。
看着门外的人还在等着自己去处理后面的事情,转念一想,兰将军也在……估计他也会弄清楚之后的事情,便放心地坐在她身边陪她。
江晚雪看着面前男子细心安慰的样子,又想到方才那婢子的阴狠的眼神,现下还是心有余悸,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胸膛里跳动,憋得她喘不过气来。
季远舟看着她这样子愈发止不住地疼惜,直接横抱着她放在腿上细细安抚:“没事儿了,没事儿了,我在我在。”男子的大手扶着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后背,企图用这种方式让她冷静下来。
谁知江晚雪感受着男子的动作,心里愈发的难过,转身就投入他的怀里,把自己的下巴放在他肩膀上,让自己再贴近他一点,再近一点。
方才一直憋着一股气,如今才敢确保自己是真的安全了,这才小声地啜泣出来,在男子的怀里轻轻抖动,眼泪一颗接一颗地掉落,渐渐地打湿了男子的肩膀。
季远舟知道她害怕,一直等着她发泄情绪,让她一点点释放出那压抑住的惊慌。
外面的夜色如同砚台里放了几天的墨,浓厚而又粘稠。
人群还是熙熙攘攘,还有火把灯笼的火光影影绰绰,灼破了这浓稠的黑夜。
江晚雪哭累了,从他的怀里出来,看着他担忧的神情,心里那股紧张和害怕也渐渐褪去。
想到自己挨的那一棍子,也没想太多,直接问出口:“太子哥哥帮我看看,是不是伤了?”
自小她就知道受伤了以后得立马检查自己的伤势,由着不知痛,伤处有时候放着几天都不会被发现,放着放着就会溃烂发痒,变得严重。
说完她解开裹着自己的狐毛围脖,把一袭如瀑布般垂落的青丝撩至另一肩头,露出白皙修长的天鹅颈,想让他帮自己检查检查。
季远舟本也没想太多,顺着她的动作看过去。
女子白皙如玉,柔软如脂玉的脖颈上有一道浓重的淤青,那淤青中间还渗着血丝,一看就知道伤的不清。
季远舟的眼神都变了,语气中还有些着急:“伤得这么厉害?你怎么不说?”盯着她,整张脸上全都写满了不快。
这姑娘怎么回事?被打成这样现在才说?
江晚雪听他语气似是在怪自己,刚歇下去的委屈和难过又升上来了,抿了抿唇,通红的眼眶中又变得雾蒙蒙,渐渐地噙满了泪水。
女子垂眸不语的样子更加刺痛了季远舟的心,他本也不想如此疾言厉色:“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我去给你叫太医。”
放下她自己准备去开门唤人。
江晚雪拉住他的衣袖:“不用找太医了,我又不痛,上点药就行。”她蚊呐似的开口,好像自己并没有受到什么伤。
她确实不痛,只感觉自己头脑昏昏沉沉,很想睡觉。
季远舟这才想起来她跟旁人不同——
许就是因为不痛,所以才忘记说。
她本来就受了惊吓,还受了伤,等着进了房间才敢显露出自己的害怕哭出声来,自己竟然还出口凶她。
尽管是关心过头的失语之言,但也实在是太不应该。
季远舟心里愈发的愧疚,又重新走到她身边,将她搂紧怀里,在她头侧耳语道:“对不起。”
江晚雪精神不济,眼神迷离,头脑昏沉,抬头看他:“啊?”女子眼神之中全是茫然和不解,眼皮半阖,呼吸轻吐。
季远舟并未言语答复她,一把将她横抱起走向床榻,轻轻地放上去:“你受伤了,我给你上药。”
也不唤人进来找,自己便观察着这殿里到底哪里会放着治外伤的药膏。
还好这内殿也并不大,他很快就找到了青花瓷的药罐,里面的膏体呈淡黄色,散发出的药味跟季远舟熟知的那一种不谋而合。
他平日练武也会受伤,对这些外用的跌打损伤的药膏很熟悉。
他拿着膏药罐子走过去的时候,江晚雪正坐在床上等着他,并没有躺下。
江晚雪伤在脖颈处,只需将领子往下扯扯就行。
江晚雪自己又看不见,只能让他来。
季远舟拿着药膏在她身后坐下,捞开她后背垂着的青丝,露出那白皙的颈子,淤青和渗血的伤处也展现眼前。
他的眉间不自然蹙紧,一向看人受酷刑眼都不眨的男子看着青紫伤痕心中刺痛。
这姑娘为何如此多灾多祸?
季远舟伸出食指轻触膏体,挖出一块涂抹上去。
“有些……”季远舟本来想着提醒她有些痛,让她忍忍,又后知后觉地闭嘴。
手上那个动作愈发轻柔,薄唇聚拢吹气,药膏的味道在四周蔓延开来,明明只是涂药,不知为何,却平添了几分旖旎暧昧的色彩。
江晚雪感受着身后男子的呼吸,还是不习惯有人在她背后这样吹气:“太子哥哥……你不用这样的,我不痛。”
她长这么大虽说不知为何身上总带着几处伤,可从未体会过什么叫痛。
从小伺候她长大的嬷嬷帮她涂药的时候也总会这样帮她吹气,大概都是下意识地想帮她舒缓疼痛吧。
季远舟处理好了她的伤势,又把她的头发捞回原来的位置,盖住她的伤口。
“你先睡,睡醒了再说。”她今晚受了惊吓,若不好好哄着怕是会做噩梦。
季远舟扶着她缩进被子,让她尽量侧卧着避免碰到伤口:“睡吧,我守着你。”男人的声音很温柔,江晚雪也确实累了,通身困乏无力,慢慢地阖上眼眸睡了过去。
等着她睡熟了,季远舟守了好一会才出去。
离开之前还特意吩咐了人保护她。
又遣了丫鬟婢子进去,谨防她醒了以后无人照看。
做好这一切之后才安心离开。
季远舟一出房门,面上的和煦温柔便荡然无存,换上的是一副阴沉的面孔,周身都隐隐散发着肃杀和血气。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这当口上来寻死。
敢伤他的人!!不想活了!!!
季远舟带着人离去,跟身边人打听情况:“如何?那婢子可抓到了?”
他一边走一边听着身边人上来传话,压抑着心下的那股怒气,细细听着来人禀报:“那婢子死了。”
“可能是知道难逃一死,软趁着宫中大乱排查刺客,偷偷跑进水房中。趁着宫中凌晨水车运水混出宫去。”
“谁曾想,还没到,便被人抹了脖子扔进一口枯井之中。”
季远舟一听更是火冒三丈,细想之后还是决定先忍住:“那女子什么身份,最近什么人见过她?可有查明?”瞟了身边人一眼,看看他能说出什么有用的。
“在我们找到那女子之后,兰将军第一时间就已经派人在掖庭之中审问,将军说那些人暂时给殿下留着,让您亲自处理。”
季远舟听见有结果,面色稍霁,那股厉色也缓和了些:“带路。”
宫中犯了事的宫人都会寻一处关押,掖庭之内的本就是宫中最低等的奴仆,犯了事的宫人也会关押其中。
身在掖庭,此生本就没什么指望,被人盯上当枪使,若是成功,便能飞黄腾达,一改这悲苦的宿命,若是失败,也不过就是个死,身在掖庭跟死了本就没什么区别。
也难怪这凶手会做出这养的事情。
心中暗暗盘点着到底是谁会盯上江晚雪,一边走到了掖庭关押犯人之处。
门口还放着一具女尸,旁侧有仵作等着验尸。
看到季远舟来了,所有人都下跪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矜贵的男人阴沉着一张脸,此时已是深夜,估计过不久就该天亮,却不敢有人犯困安眠。原因无他,这身份顶顶尊贵的太子殿下的脸色委实吓人,包含着怒火捺而不发,雷霆威压像是一根铁索,勒住了脖子,直逼得人喘不过气。
他什么话也没说,往那中间的椅子上一坐,等着有眼色的上来自述。
果然,掖庭的头领孙管事颤颤巍巍地往前一跪,身子抖如筛糠:“太子殿下,那婢子名唤秋儿,来我这儿约有两年,前几天不知为何,突然逃了出去,小人派了嬷嬷和太监去寻,还没找到呢,就发生了今晚这样的事情。”
“太子殿下明鉴,这婢子是自己跑出去的,行刺之事也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主意,与小人无关哪!!”还不等季远舟说什么,那孙管事已经是面如土色,急急忙忙撇清自己的关系。
天晓得,他入宫多年,宫里尊贵的妃嫔公主见了不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太子殿下,如何让他不惊慌?
季远舟听见这管事的证词眉间又开始打结。
就这?
底下这群人是吃干饭的吗?
他无奈地闭上眼睛,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