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闲适
母女二人就在这人来人往的宫道之上自怜自伤,可能是内心太过悲伤,甚至都无暇顾忌还跪在远处行礼的宫人。
两个人抱在一起痛哭,过了好一会季晏绾才从崔氏的怀里出来:“母妃,我真的要去和亲吗?”她哑着嗓子开口,感觉自己的世界天塌地陷。
崔氏咬着牙,艰难开口:“这是你父皇下的旨意,我——”
季晏绾听出来了,她这是没有指望了,还能有什么机会挽回?
转头看向远处的宫人。
她知道,那是看着她们的。
从今天起,她和母妃,就要被关起来了,在宫中暗无天日。
无论何时,无论何事。
呵呵,还真是讽刺。
前一天她还是尊贵荣耀的公主,今天就沦为了阶下囚。
还是因为江晚雪那个贱人!!还有这些蝼蚁一样的宫人!!
他们有什么资格跟自己相提并论?她是身份高贵的公主,有什么资格让她看得起?
季晏绾恶狠狠地盯着那人。
谁知方才还跟绿豆大的人慢慢变得越来越大。
很快就走到了她们身边:“娘娘,公主。”打了个招呼行礼后就不再言语。
崔氏觉得奇怪,很是疑惑地看向他们几个。
来人似乎知道她很奇怪,于是自己解释:“太子殿下说让奴才跟着二位,怕二位忘记发生了何事。”
崔氏听完心肝一颤,脸色很是难看的盯着二人,憋着一股气尽量不骂出口。
今时不同往日,不能再那般任性。
忍着心下那股不适,拉着自己女儿继续往回走。
现下虎落平阳,宫中虽制度森严,保不齐会有谁再来踩她们母女一脚。
不能逞一时意气,要为长远考虑。
对。
长远。
崔氏拉着季晏绾走在漫长的宫道上,抬头看头顶上的太阳。
太阳东升西落,人亦如此,有起有浮,莫要因一时踏错便一生堕落。
以后还有很长的时间。
另一头,江晚雪因着有人告诉自己莫要出门,便只在殿内呆着。
闲来无事,这里毕竟是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找来几本书坐卧在软榻上,细细品读。
读着读着又不对劲,今日是大年初一,她不出门这样呆在这里,真的好吗?
且不说这里是皇城,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地方,就算是去亲友家做客,也得去行礼问安的啊!
自己这样坐在这里算什么?不会特别失礼吗?
江晚雪想了想还是唤了芙蕖进来,问她何故。
芙蕖也一知半解,只说:“是太子殿下不让姑娘出去的,姑娘听他的就是。”
江晚雪沉默。
也是,太子哥哥这样做定有他的道理。
等了不久,果然,两个人都过来了。
福康看见江晚雪好端端地站在门框里就直接扑了过来。
“呜呜呜呜——阿雪,太好了你没事。”哭着就要冲上来抱她。
江晚雪很奇怪:????她这是???
还没等福康扑上来,后面的季远舟就扯住了她的衣领,防止她真的扑过去。
她脖子伤得不轻,福康这丫头没轻没重的,万一伤到她怎么办?
福康很是不快:“大哥!你干嘛?”
江晚雪知道了他什么意思,帮他解释:“我肩膀受伤了。”
季远舟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放开了福康。
福康也不管他了,上前几步握着江晚雪的手关心道:“阿雪,你受伤了?你哪里受伤了?”上下打量着她,想找出她到底哪里受伤。
江晚雪笑着拿开她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不用紧张,我没事。”说完还对她笑了一笑。
女子粉面樱唇,芙蓉画面,未施粉黛那一张脸如同天山上洁白的冰雪,美得惊心动魄。
恍惚之间,季远舟看得有些痴迷,一时没有听见福康在叫他:“大哥?大哥?”
“啊?”季远舟这才反应过来。
福康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扑哧一声笑了。
两个眼珠子骨碌碌地在眼眶里转悠,一会儿看向江晚雪,一会儿看向季远舟,忍不住揶揄道:“呦呦呦,我人还在这呢!大哥你能不能收敛一下你的眼神?”
季远舟被她说得有些尴尬,右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企图以这种方式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江晚雪也被她调侃得脸红,只好出言解围:“我们先进去吧。”二话不说一边拉着福康一边拉着季远舟进去。
季远舟低头看着她那只扯着自己袖子的手,勾了勾唇角,现出一个极少有的微笑,顺着她的动作走入殿中。
等三个人都坐下来了以后福康这才说方才都发生了些什么。
“阿雪,你知不知道方才她说你死了的时候,我都快吓死了,呜呜呜——”福康想到季晏绾的表情,气得脸色发青,又忍不住掉眼泪。
江晚雪也没想到季远舟不让她出门是这个原因,怪不得叫她别出去,难怪。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嘛,快别哭了。”她说完拿出随身携带的帕子帮她擦去脸上的眼泪。
季远舟则是坐在一旁看着两个女子的互动,拎起桌上的茶壶倒茶。
一杯递给妹妹,一杯递给江晚雪。
那动作闲适舒畅,恍若春风化雪,世间事都与他无关一般。
季远舟拿起茶杯亲抿一口看着两个小姑娘在他面前叽叽喳喳,倒觉得别有一番意趣。
可能是福康看他在一旁坐着,且毫无愧疚之心,顿时一阵火冒上心头,冲着他叫:“大哥!都怪你!害我白伤心!”
季远舟一时没忍住扑哧一声轻笑道:“怪我?我若不这样做等着父皇原谅她,然后她又来害阿雪?”
福康想了想觉得也是,季晏绾是公主,谁敢审她?总不能把她也跟那些牢狱之中的刑犯一般,也架上刑具直接言行逼供吧?
于是又是一阵沉默。
只有江晚雪夹在中间不知如何是好。
季远舟看着她为难的样子觉得很是好笑,他跟妹妹时不时也逗逗嘴皮子,何至于就吵架。
不过是那丫头又寻了个缘由想让他哄哄罢了。
罢了,总归是自己亲妹妹,哄哄又有何妨,于是便开口:“说吧,又想让我干嘛?”
“只许一条,不能出宫,其余皆可。”
福康听见他这么说小脸一垮,撅起嘴,满脸都写着不高兴:“啊?为什么?”
季远舟便道:“近日京中不太平,常有刺客出没,现如今出宫去是想找死?”瞥了她一眼,转头又喝起茶来。
季远舟伤的是左臂,端着茶杯的是右臂,是故根本看不出来他伤势未愈。
江晚雪听他这么一说也想起了之前他遇刺之事,也奉劝:“晏清,宫里也挺好的,你为何要出宫去呢?”
福康看着自己身边的阿雪和坐在对面的自家大哥,二人真真是般配极了。
随口便说:“我想去给你们俩挑新婚礼物啊!”
此话一出,正准备端起茶杯的江晚雪一时不慎被呛住:“咳咳——”手捂上唇,脸上升腾起两团酡红。
江晚雪有些害羞,感觉脸上烧着了,别过脸去不看她。
季远舟则是相反,大大方方直言:“送礼也不必要出宫,还有一段日子,再等等也不迟。”
随后看着低头不语的江晚雪又说:“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还会害羞吗?”说完还捏了捏她的手。
江晚雪也没想到他就这么直接地在福康面前做出这么亲密的动作,抬眸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看福康。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刚刚看他的那一眼,有什么东西注入了自己的骨髓,又像是在雷电交加的雨夜里触电,炸得她心跳加速,扑腾扑腾的,静不下来。
季远舟也不难为她,看她这样子只好收回手又说起正事:“你们以后要小心,宫里也不太安全,尤其是明光宫,以后要绕道走。离她们远一点。”
他的语气语重心长,字字句句都是叮咛和关心。
福康又有疑问:“可是大哥,父皇都已经下令把她们关起来了,难道还有有事情?”
季远舟想了想,又怕会吓着他们:“父皇此举怕是惹怒她们,既入穷巷——她们会如何做?”
江晚雪思考了一会:“背水一战?”
福康却道:“不是,是狗急跳墙!!!”
季远舟听见她这妹妹古灵精怪的说法忍俊不禁:“不错,即是如此。”
“是以,你们最近,还是离她二人远些,也莫要常去人迹罕至之处,注意安全。”季远舟真的怕再来一次像昨晚那样的事,他后来有想了想,若不是阿雪体质异于常人,体会不到痛觉,恐怕当时就已经晕倒被人带走了。
一想到这,季远舟的眸色又凌厉了几分。
若真是那样,估计他现在找到的是阿雪的尸体也不得而知。
季晏绾她就是个疯子!
季远舟说完了以后二人都恍然大悟,双双答应下来。
女子之间的话题男子总不好插话,后来是福康和江晚雪二人一直在谈笑风生,而季远舟只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两个小姑娘。
窗外艳阳高照,太阳光透过窗子直直照射进屋子,给屋内添了几许暖意。
还差九天。
季远舟默默地盘算着自己最期待的那件事情。
眼巴巴地数着日子等待着那天地来临。
还有九天。
她就是他名义上的太子妃了。
她的生辰,该如何过呢?
只有九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