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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态的翊卫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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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汉国的都城名曰安庆,顾名思义,取平安、喜庆之意。

大定六年,太平日久,人口繁众,歌舞升平,童叟无欺,老少咸宜,不识干戈。

城中建起青楼画阁,街中跑着珠链雕车。

满城金翠耀目,罗琦飘香,到处是欢声巧笑兮,充斥于巷陌,宝马华车兮,驰骋于天街。

奇珍异宝,流于易市。

酒肆茶坊,接踵挤肩。

游苑夜市,萧鼓喧天。

入夜之后的安庆城依然灯火通明,热闹非凡,自从前朝取消了夜里的宵禁,安庆就成了一座不夜城。放河灯的、放烟花的、做买卖的、耍杂技的,好一个天朝上国,繁华鼎沸。

就在这月明灯宵,花光满路的街上,一个颤颤巍巍、腊脸驼背的老妇,蹒跚的走在街上,她衣色暗淡,头上却戴着一朵娇艳欲滴的艳蓝色牡丹花,不论是花与她,还是她与街,都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老妇抬起满是皱纹的眼皮,左右瞟了瞟这人世的繁华,不为所动,面无表情的拄着一根弯弯曲曲的木杖,一步一柱的拐入主街旁一条漆黑的巷子里。

巷子里一下冷清了不少,光线也瞬间暗得只能隐约看到老妇的轮廓在缓缓地移动。

巷子的尽头是一座鎏金朱漆的大门,墙高院深,一看就是家大业大的一户。

老妇缓步走到巷子尽头,将身一缩,匿在漆黑的阴影中,她伸手在脸上一揭,一张人/皮/面/具顺势飞起,假面之下露出真容——夜太黑,迎着月光,只能看到漆黑发亮的眼眸又大又有神,晶莹剔透的瞳仁上,似有似无的划过一抹凛冽的冷峻。

这分明就是一个年轻女人的眼眸。

将头上的假发一甩,花白的发帽被她一把抓下来,她轻快的脱下身上的褙子,将里衣用腰带扎紧,从背袋中拿出夜行衣换上。又将面/具、假发等一众换下来的东西塞进背袋中,用黑色口巾将脸遮住,拾起那根弯曲诡异的木杖,轻身一跃便上了围墙。

她的牙保说,翊卫司为了保城中平安,平时搜查极其严格,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不说,还会有很多天武和捧日神军中的散都头穿着便服,游走执勤。

若是被一人发觉有异,那么他们会迅速用自己的暗号通信,标记,到时任你轻功再高,武艺超群,也抵挡不了翊卫司四大神军、三大骑军、两大异军的全城围堵,届时,别说她只有孤家寡人一个,就算再来一个诸军营的人,也照样只有死路一条的份。

她对于牙保的担忧嗤之以鼻。

但当时,她那从小一起长大的,现在给她做牙保的死党兼唯一的亲人——商寂,还想再给她仔细讲说翊卫司的这几大军都是怎么个神武法,她不耐烦的拿起一个馒头,直接塞进商寂的嘴里。

涨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这种事,他干的还少了?

所幸的是,最终,她为了少些没必要的麻烦,乖乖乔装打扮,戴上白发,贴上面具,商寂又盯着她,仔细练习了一番老态龙钟的走路姿势,这才让她出门开工。

临出门前,商寂语重心长的跟她说:“初雪,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万事要小心,不然……你死了,我肯定……也会饿死的。”

好吧,这才是他担心她的真正原因吧。

有心想揶揄他几句,不过亓官初雪转念一想,你是牙保,你接单我干活,听你的,天经地义。

再说,他本就大她三岁,阿鬼临死前特意嘱咐自己,万事莫冲动,多听商寂的,既然如此,听他的,就更天经地义了。

既然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亓官初雪也就乐得一个省事——和人打交道这种事,她天生做不来,但是商寂不同,他话痨、鸡贼、又抠门。和人谈生意做买卖,他简直不要太得心应手、乐此不疲。

这一次,他们接的单子不小,商寂之所以这么担心她,又要她一百八十个小心,是因为他们要杀的,就是让人闻风丧胆的翊卫司的总指挥使——马伯顺。

亓官初雪安静的伏在树梢上,向下看着这座大宅院里的一切动静。

这是她第三次来了,第一次探地,第二次探人,第三次动手,是她做杀手多年养成的习惯。

之所以要有前两探,说是为了做到“专业”,其实是为了求一个自己的心安。毕竟有些人不该死,那么她探完虚实回去,便会对商寂说一句:这个人阎王爷还不想收。

商寂就会明白,哪是阎王爷不想收,明明就是她亓官初雪不想收,那就说明这个人错不至死。既然亓官初雪不想杀,那也没什么可说的,自己虽然是牙保,也不能自己去动手砍人吧,再说他武功也不灵呀,那就作罢,退了订金再谈下单便是。

可要是这个人确实该死,那么三探之后,就是这个人的死期了。

比如眼下这一位。

就见马伯顺正坐在院中喝茶,一位下人托举着一本小账册,一路小跑到他面前,扑通跪在地上,说道:“老爷,这是上次抄的王琦家的账目,您看看,哪样是喜欢的,小的好命人送过来。”

亓官初雪微微皱眉,王琦?不就是她前不久让商寂去退单的那个?

当时她观察了王琦几日,发现这个老家伙虽然脾气臭,爱打下人,但是为人刚正不阿,心直口快,听说他还要在朝堂上弹劾什么太监什么奸党,怎么转眼就被抄家了?

马伯顺拿过小账册,打开看了看,说了句:“穷成这样也配抄家?”他朝下人招招手,下人赶紧用双膝匍匐着向前靠了靠。

马伯顺离近下人耳边,小声说着什么。

亓官初雪运起内力,就听到马伯顺在下人耳边说道:“这些都是身外之物,不足一提。一直听说王老儿的小闺女长得出众,诗才更出众,倒是可以一见。”

下人当即一副明白了的表情,笑着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亓官初雪心里“呸”了一声,心里默默数了数今天马伯顺身后的护卫,和隐匿在院落四角阴暗中的暗卫,一共一十七人。

她手在身下一用力,就着树枝的弹性,身体平着从树上弹起,空中轻轻一个翻身,宛若一片树叶,无声无息的落到了院子最东南角落里,黑衣暗卫的身后。

脚刚沾地,手已伸出,对着暗卫的后脖子处一点一拍,身前的暗卫吭都没吭一声,忽然就如抽了线的皮影人,四肢一软,向后就倒,亓官初雪娴熟的接住倒过来的身躯,轻轻放到地上。

接着她双脚轻点地,身体忽然如陀螺一般旋转着上升,升到屋檐处伸手抓住半圆形瓦当,腰一用力,用脚代替手,倒挂在房檐上,手依然抓着瓦当,整个人就像一只虾,弓在房檐下的漆黑处,和房子、阴影、黑暗完美的融在一起。

她双手双脚交替着移动,身体安静、快速、熟练的向西滑行。

忽然,她停住,就见不远处的房檐下一双黄幽幽的眼睛正盯着她看。

亓官初雪微微一笑,伸手从腰间摸出一粒小食,向着黄幽幽的眼睛处一扔,就停“喵”的一声,一只黑猫从黑暗中窜出,心满意足的叫了一声,又消失在黑夜里了。

撂倒了院子四角的八个暗卫,剩下的就是院子中间,马伯顺身后的九个护卫了。

亓官初雪拿眼一扫,九个护卫,和之前踩探时不太一样:两个剑棒手、一个相扑手、两个散都头、这几个都是专门擅长近身肉搏的主儿,亓官初雪知道翊卫司这几个军种,选拔的都是武艺超绝、相貌堂堂者,而能贴身保护翊卫司总指挥使的,一定更是个中翘楚,伸手不凡。

除了这五个,还有两个御龙卫是专门用弓弩的,金枪使和银枪使各一人,两人手中各执一根长枪,金枪使使得便是金光闪闪的金枪,银枪使手中的是一根银光锃亮的银枪,这四人主的是远攻。

亓官初雪心中微喜,她知道,翊卫司原本还有一支拱圣奇军,乃身形超大,状貌奇伟者,每日保护马伯顺的护卫中,原本都应该有这么一位“巨人护卫”,十分难对付,今日的九人中居然没有,想来是被派去执行其他什么更重要的任务了。

看来商寂的声东击西之法,奏效了。

明明少了一个劲敌,她却不敢掉以轻心,因为商寂千叮咛万嘱咐,翊卫司的护卫,不管个人能力有多强,他们出战时,打的却是配合战,近身的短打,远攻的辅助,还有御龙卫放冷枪,他们不会管什么江湖规矩,从不单打独斗,一上来就是“群英战吕布”,任你轻功再高、剑法再精妙,也抵不过他们这一顿各用所长,功你所短的组合拳。

其实,翊卫司不光有上面说过的这些配置,在真正的对敌作战中,他们还有骑兵三支,分别是飞云骑、飞龙骑、飞虎/骑,皆是上马如有虎翼,厮杀骁勇之辈。

另外还有一支非常神秘的水军,据说招募的都是水性极佳者,专擅夜袭、偷袭、或者利用水路的便利,在夜间对敌人进行突然袭击,或者在敌船敌桥附近,设下隐蔽的围攻阵地。同时,还善于利用天气和地形等因素,增加作战的成功率。

翊卫司除了总指挥使,还有一位副指挥使,另外,司里所有军队人员分为左右两班,接任务时皆按左右两班轮流出勤,统领左右班的军头司据说是一对神秘、冷酷、鲜少有外人见过的孪生兄弟。

亓官初雪心中轻叹口气,商寂在详细的介绍了翊卫司的人员设置后,问她:“初雪,想清楚了,咱们要是干掉了马伯顺,人不知鬼不觉还好,要是一旦露出蛛丝马迹,很可能就要无休无止的,被翊卫司这样的变态机构追捕。”

看着商寂难得的露出紧张的神色,亓官初雪微微一笑,答他:“就算暴露了什么,也暴露不到你那去。”

商寂一想,也对,万一没成功,他这个幕后收利者是谁,只要亓官初雪不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翊卫司是绝对不会知道的,而亓官初雪,绝对不会卖了他。

看着商寂表情瞬间变轻松,亓官初雪哈哈一笑,开门走了。

留下商寂越想越不对,他一拍脑门,赶紧喊道:“不对啊,初雪,你要是被抓了,我一样也得饿死。”

就听亓官初雪声音已远:“饿不死,你去酒楼当个店小二,也绝对是吃得开的小白脸,到时就不用靠我了,靠脸吃饭,多有面儿。”

商寂“呸”了一声,说道:“你才靠脸吃饭,你们一家都靠脸吃饭。”说完一想又不对,他俩相依为命18载,她的家人不就是自己吗?

没有捷径可走的时候,那就正面钢。

亓官初雪从腰中摸出暗器袋,将自己独门秘制的暗器“峥嵘箭”捏在掌中,就着月光,能看到她手中的峥嵘箭形状细长,一端有伞型密刺,一端尖细,形状有点像,蒲公英?

暗器要不要做的这么浪漫。

她运内力于掌尖,一提气脚下起飞,在庭院的黑暗处腾空而起,身体自左向右飞速移动,移动的同时,不停的扬手对准庭院中的九个翊卫,峥嵘箭,一人一发,九发齐出。

同时从怀中摸出一件乌黑吧啦的东西,双手一抖,无数牵线自她手边划过……

九发峥嵘箭,除了一发被相扑手躲过要害,打在了手臂上,其余八枚,均被完美躲过。

亓官初雪心知肚明,靠暗器,不可能解决眼前的九人。

九个翊卫中有人喊了一声:“升点,顶翅。”

亓官初雪猜他们说的是自己组织内部的暗语,也不去管。

九人立时围着马伯顺站成二一四二的队形,最前面的是两个剑棒手、紧随其后的是一个相扑手、两个御龙在其后,马伯顺站在两个御龙中间,两边是两个散都头,最后是金枪银枪。

亓官初雪见这架势,战斗力强的在外围,远攻被围在中间,九人同进同退,想干掉中间的马伯顺,确实不易。

就见她十指舞动,无数条牵线随之轻舞,牵线另一头乌黑的物件被牵线带动,倏的展开,形状似一人形,随着牵线的飘忽不定,人形也似活了一般,再阴影中“手舞足蹈”。

九个翊卫见院中有“人影”掠过,发了暗器正“躲”在阴影中伺机而动,御龙卫瞄准黑影,“嗖嗖嗖”几只弩箭已到,然而弩箭似乎都被什么东西吸走了,有去不回。“黑影”则完全不为所动,毫无反应,屹立不倒。

九个翊卫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散都头说了句:“分杵。”

就见一个剑棒手、一个散都头、一个银枪手,三人从九人队伍中缓缓走出,朝着亓官初雪和她手中所放的“黑风筝”处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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