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
某天吃饭的时候，楚欣牙齿被什么东西咯了一下，一股酸麻劲顿时蔓延开来，她抬手捂了捂腮帮子。
一旁记账本的唐女士注意到，抬头问：“宝贝，怎么了？”
楚欣抹了抹嘴巴，不甚在意。很快异物感消失了，她又塞了一颗青菜，含糊道：“呜，没事，好像米饭里有沙子。”
唐女士翻了翻米饭，疑心这次买的米是不是杂质太多，没有处理干净。
后来，她去师父那里摆谱，总是控制不住地去舔一边的牙齿。
许忱照例托管着雪梨，一路遛弯到她这里，轻车熟路到犹如打卡一处景点。
这次，许忱没有让雪梨跟来亭子这边。因为今天小丫头的状态不太对，她总是拖着一侧腮帮子发呆，以至于都没有发现身后的自己。
垂头仔细一瞧，那腮帮子还时不时鼓起一个小包来，应该是在无意识舔牙。
“咳咳，”许忱清了清嗓子，煞有其事道，“老许给我捎了花生糖，一会摆完谱找我拿。”
话音未落，原本发呆的女孩一个机灵，从石桌上蹦起来，冒冒失失的，差点撞到他的下巴。
那双大大的眼里期待的小星星跳跃着，几乎要把周边的空气都沾染了。
——“真的吗！谢谢师兄！”
她可太喜欢吃花生糖了！
因为惊喜太过突然，她实在难以置信，嘴巴张的老大——以至于，露出了那颗摇摇欲坠的小虎牙。
许忱负着手，笑眯眯道：“这下不行了，你现在不能吃糖。”
“啊——？”楚欣一阵懵逼。为什么就变卦了，心情简直像过山车一般掉落的飞快？
“因为你在换牙。”许忱说。
哦，原来人类会换牙呀。
得知消息以后，老许咋咋呼呼地和她普及了一些换牙的知识，说什么，牙齿不能随便拔很有讲究等等。但是她自己还是一脸懵逼。
许忱听老许的唠叨早就耳朵起茧子了，实在不堪其扰，但还是耐着性子旁听。可老许说着说着，却不知怎么的，话题就引到了他自己身上。
“……我跟你说，那小子他六岁开始就换牙啦。当时他还没有我膝盖高，可禁逗了。”
“？”直觉这臭老头不会说没有什么好话了。许忱用眼神示意老许停下。谁知老许根本就没看他。
“他当时才那么大点儿，因为牙疼，都疼哭了，可还是死撑着。大概是自己拔不下来，眼睛里汪着一包眼泪，把一个不知从哪里扒拉出来的老虎钳递给我了。我问他要干啥。他说‘爷爷，我不怕疼。你帮我用这个拔牙牙。’”
许忱两眼一黑。
《疼哭了》《死撑着》《一包眼泪》……这都不是最炸裂的，要命的是老许那么大一人了，却还是学着6岁自己的说话方式，简直是老顽童本童。
“噗。”楚欣一个没忍住，笑了。她实在是觉得老许在说的事情很有趣。
要不是老许，她想象不出，许忱小时候，可怜巴巴忍着牙疼的样子。那一定非常非常可爱。
“老许。”许忱黑着脸阻止。
可惜效果不会比往森林大火里泼一瓢水好到哪里去。
老许不仅充耳不闻，他还站起来，拉着楚欣说：“来来来，跟我去厨房，我记得那小子的牙齿被我丢进厨房哪里了。”
“下牙往上长，就丢在高处，下牙往下长，就丢在低处……”还一边念叨着。
许忱简直无法找到词语形容此刻的心情。有什么比老许带着新收的徒弟参观亲孙牙齿还要更离谱的事情吗？？
他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平复了一些，一字一顿——
“许昌国，重点是拔牙，参观的事情先放一边，行吗？”
这下好了，老许不情不愿的转身，脸上写着“你好小气”四个大字，开始张罗着准备生理盐水，细线等等。
趁着老许忙活的时候，许忱打开客厅的电视，那是一集重播的迪迦奥特曼。
小朋友，你相信光吗？每次电量警报的时候，迪迦总能变身成另一个形态，扭转乾坤。
这是当时流行在孩子们间的，最热门的话题和最爱戴的偶像。可以说，这集动画片，对小学生的吸引力是致命的。
许忱撕开一颗花生糖的蓝白色糖纸，露出四四方方的糖块。奶白色，外面裹着一层薄薄的糯米纸。
一股花生独有的香甜气味慢慢飘散开来。
许忱余光看见，小姑娘慢慢咽了口口水。
那样的眼神，类似于一只等待投喂的小鹿，也许还需要一个摸摸，才能安抚。
他的动作顿住，竟然有些垂怜，也忍不下心“吃独食”了。
叹了口气——
“哝，给你。”
少年摸出另一颗，抛进她小小的手心。
就在这时，老许拿着一堆“拔牙专业工具”闪亮登场。楚欣像做了坏事一样，迅速剥开糖纸，丢进嘴巴里，当做无事发生。
甜丝丝的味道在口腔里散逸开来，不过分甜，也不会腻味。
老许从那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里掏出一只镊子，点燃蜡烛（不知从哪里找到的生日蜡烛），然后将镊子放在明晃晃的烛焰上来回烤着。
“这是消毒。”
老许有拿出一只纱布出来，缠了几圈。
“这是止血。”
他又拿出一只剪刀在水里浸了浸。
“这是淬火。”许忱插嘴道。
意思很明显，杀鸡用牛刀。老许白了小崽子一眼。
楚欣看到那些工具简直瑟瑟发抖。会不会很疼？她嚼着花生糖，心想，拔牙以后，不，下辈子她一定要吃好多好多花生糖！
“来，别怕——张嘴，a……”
老许拿着镊子和善道，一边靠近。
“喀拉——”一声微小的断裂声在口腔里炸开。楚欣感觉下牙某个地方一空。
她吐出了那块花生糖。
外加，一颗小小的虎牙陷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