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谢云澜大概也没想到她找茬的能力如此优秀，下意识对这个娇俏少女产生了一些微妙的不满。
到底是权贵之家娇生惯养的女子，想来平日里也是仗着家世背景这般无理取闹吧。
他皱了皱眉，想为齐瑾解释几句，却忽然听她“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轻纱之下，少女笑靥明媚，并无半分胡搅蛮缠的骄横，反而灵动可人。
她脆生生道：“好啦，你不用怕我，我才懒得跟你计较这些乱七八糟的。”
说完，她瞥了谢云澜一眼，声音里掺了一丝不自然的扭捏：“不然旁人还以为我是什么凶神恶煞的坏人呢。”
那话显然是说给谢云澜听的，不知怎么，她说完后，谢云澜心头那点不满和反感刹那间烟消云散。
他心里觉得好笑，齐瑾何必这么惶恐，对方只是一个活泼爱笑、有点任性的娇小姐罢了。话又说回来，锦绣堆里长大的女子，就算有点娇气也无可厚非。
于是他躬身行礼，风轻云淡道：“叶小姐说笑了，在下并没有这种想法。”
叶知微轻哼，似是告诫的语气，但落在他的耳朵里更像撒娇，“那样最好，可别被我逮到你们在背后说我坏话。”
任是什么男人看到这样一个模样娇俏的小姑娘装腔作势恐吓人都会觉得可爱又有趣，谢云澜忍不住唇角微翘，顺着台阶下：“岂敢岂敢，断不会如此。”
她看向齐瑾，眼波流转：“那齐公子呢？”
齐瑾被她这和往常截然不同的矫揉造作震撼到了，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人都麻了：“是是是，不敢不敢！”
她似嗔似笑地横了齐瑾一眼：“这还差不多。”说着便揽过身旁的盛清容往别处柜台去了。
明明是威胁人的话，但她声音又甜又脆，哪有半点齐瑾所说“洪水猛兽”的样子，分明是只绵软娇气的小猫，自以为张牙舞爪能吓到别人，实际别人只会觉得她俏皮可爱。
谢云澜垂眸浅笑，目光落在店家摆出来的砚台上，正要端详一番，忽然怔住。
……奇怪，他为什么会对那位“威名远播”的叶小姐产生这种看法呢？
叶知微背过身去，嘴角扬起一抹诡计得逞的笑意。
哈，男人，总喜欢女人撒娇，但是又希望她们不要太娇，要娇得恰到好处，让他们觉得天真可爱又好摆布，既满足了虚荣心，又满足了控制欲。
她将早先看中的坠子交给店伙计，声音恢复正常：“帮我找个好看的盒子装起来。”
系统弱弱地问：“虽然原本的剧情是你要送男主东西，但这应该不是送给他的吧？”
叶知微：“送他干嘛？我要送他东西吗？”
系统：“……你随意。”
伙计将装着坠子的盒子交给桃枝，桃枝递给她，叶知微打开看了看，那是一块被雕刻成玉如意模样的青白玉坠，一面圆润光滑，另一面则平平整整。
她总觉得还少了些什么。
那边盛清容也买好了墨锭，回头见她盯着坠子出神，好奇道：“你就只买个坠子？”
“嗯？”她下意识应了声，忽然间灵光一闪，问那伙计，“这玉坠背面能刻字？”
伙计点头：“能啊，您想刻什么字？”
“帮我刻一个‘雪’吧，冰雪的‘雪’。”
盛清容听闻此话不由愣了愣，她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那伙计立刻应下，又见她让身旁的丫鬟拿出一锭银子，递到他手中。
“姑娘这太多了，用不了这么多钱！”
少女笑语嫣然：“无妨，那边两位公子若是要买什么，就用这个付吧。”
伙计一怔：“这——”
叶知微道：“没事，我认得他们。”
伙计只得答应，拿着玉坠去后面找工匠刻字去了。
盛清容看了眼店铺另一头正在端详砚台的谢云澜和齐瑾，低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叶知微大言不惭：“齐公子那么怕我，我心里很是不安嘛。”
盛清容：“……”真的吗？没看出来。
她以为叶知微心里又在盘算着什么捉弄人的心思，“别随便开玩笑啦，到底是齐大人家的二公子，叶相和齐大人还同朝为官呢。”
“哎呀，我真没想折腾他，你放心好了。”
盛清容将信将疑地看了看她，又将她扯到一边，让丫鬟不必跟上。
她小声问：“你那坠子要送谁？你身边的人中名字带‘雪’的，不就只有你那侍卫吗？”
叶知微眨眨眼：“对啊，就是给他的呀。”
“他是侍卫，”盛清容的语气稍稍重了些，“虽然早已不是贱籍，但跟你既有身份之差，又有男女之别……”
盛清容言尽于此。
叶知微知道她误会了什么，无奈笑道：“什么呀，他原先的那把刀用坏了，我得给他换一把。雪折一直跟在我身边，还没有自己的兵器，所以我想寻一把新刀，再在上面挂一个刻着他名字的坠子，这样就相当于是他自己的刀啦。”
盛清容恍然，神色也放松下来：“原来如此。”
她想了想，又说：“江雪折十岁便跟在你身边了吧，那时你也才八岁而已。”
叶知微：“怎么了？”
盛清容叹了口气：“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对他倒是很好。”她本想说叶知微已到婚配之龄，和这样一个容貌清俊武功又高的侍卫走得太近关系太好，总会引来些不必要的麻烦。
但叶知微态度坦然，两人又是自小相识，想来这份主仆情谊也十分难得。她便将话又咽了回去。
叶知微腻腻歪歪地揽着她：“我对你也很好。”
盛清容失笑。
没多久伙计就拿着玉坠回来了，叶知微让桃枝收好盒子，准备离开。
经过谢云澜和齐瑾的时候，她有意放慢脚步，谢云澜果然察觉到她们的动作，转过身来略施一礼：“叶小姐，盛小姐，慢走。”
叶知微冲他微微颔首，脚步轻快地走出门外，与他擦肩而过。
他回过头，又在那几块砚台中仔细看了看，最终指着一块漆黑如墨光滑细腻的琴式砚对伙计说：“这块吧，此砚价钱几何？”
伙计笑道：“不用不用，刚才那位小姐已经付过钱了，她说与二位公子相识，二位花费了多少，她一并都结了。”
这下不止谢云澜怔住，齐瑾也满脸惊讶。
他挠了挠头，愕然：“她怎么这样了？转性了吗？”
谢云澜顿了一下，长眉微蹙，略有几分迟疑道：“齐兄为何对这位叶小姐的印象如此差？我见了她两面，只觉得叶小姐天真率性，并不像无理取闹之人。”
齐瑾“嘶”了声：“你不懂，京中高官的孩子自小都在一起玩闹，叶知微是什么脾气我们都心知肚明。有一年长公主举办百花宴，我不过是捉了条青虫逗人，别的女孩要不被吓跑要不就吓哭，性子冷静点的，比如盛家妹妹那样温柔娴静的，也就是躲去女眷那边，哪有她那样的？一个人爬树上捉了十几只虫子放在罐子里，一见到我直接朝我身上丢。”
他愤愤不平地说着，没有注意到谢云澜在听到他说他“不懂”的时候，眼神微冷，但听到后面，他眼中那点郁结和不甘消散，竟然笑出声来。
齐瑾看他好像觉得很有趣的样子，咬牙道：“也不止我，凡是惹过她的人，她都要一一报复回来，一点亏都不愿意吃，小时候我们都叫她‘女阎罗’。”
谢云澜克制住笑意，稳住声音：“那叶小姐还真是不同凡响。”
齐瑾忽然横他一眼：“你好像对她很感兴趣？莫非是……”
“咳，只是好奇。”
“你还是别好奇了，别被她那张脸给迷住。”
齐瑾嘟嘟囔囔说着，忽然停住。
谢云澜看他。
齐瑾用一种很古怪的目光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皱眉：“说起来她最近两次给我好脸子时你都在，该不会不是她转了性，而是因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