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10
出了邢总队大门,钟鸣就松开了抓着的许宁的手腕骨,掌心里残存着的一丝丝温度,让他感觉到眼前这个姑娘可能真的和他所想的有着一定的区别。
瘦弱的手腕骨虽然看上去有些娇小,但抓住在她略微有些抗拒的基础上,钟鸣还是感受到了许宁身上的肌肉力量。
这副小小的身躯,爆发力或许不只是他看到的那么一点。今天早上在告诉路上许宁出的那一招,让他误以为是在耍花招亮相,现在看来,他可能还真是误会她了。
许宁跟在钟鸣身后,一声不吭,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地抚上了被强制钳住隐隐有些作痛的手腕处,钟鸣下手没轻没重心里也没个数,拽她的力气跟押犯人似的,半点不留情。
步行到邢总队附近他们常去的那家餐馆,这个本该打烊休息的时间,里头却是坐满了穿着警服和便衣的警察,扒拉饭菜的速度快到晃眼。
走进去,钟鸣对着餐馆外坐着的老板老陈说:“陈师傅,随便炒两个菜。”
老陈笑着站起身来,看着眼前的钟鸣,问:“打包还是这里吃?”
“这里吃。”
“好嘞。”老陈重新抓起挂在门钩子上的白色大袍,走进了餐馆里的后厨里去开火了。
钟鸣领着许宁走进了餐馆里,动作没有很大地坐到了靠墙边的位置,望着对面坐着的许宁左看右看一脸好奇宝宝的样子,估摸着是没吃过外面的饭菜。
菜饭上来的时候,钟鸣拿起筷子三下五除以二地往嘴里扒拉饭菜,吃得恐怖像让许宁有些惊讶。收起自己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许宁也加快了埋头吃饭的速度,不过,这速度在钟鸣看来,也还是慢吞吞地斯文相。
已经吃完了一碗饭准备再去添一碗的钟鸣,抬头就看着眼前许宁才吃了半碗的饭,忍不住地讥讽了一句:“照你这个速度,出任务能吃得了饱饭吗?”
这话还是说得好听的,前面有过一次跟他同桌吃饭的同事,吃饭的速度跟数米粒似的,他直接给人家来了一句“照你这样,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这个嘴欠的毛病,现在也还算是收敛了很多。
说完起身就往外走了,许宁有些无辜地看着自己往里的饭,又看了眼钟鸣走开的背影,觉得有点莫名其妙。她的母亲——高悠悠女士从小就叮嘱她,吃饭不能吃太快,否则伤胃,她也就从小到大养成了这个习惯。
怎么这会儿落到钟鸣口里,又是这么一番话。饶是许宁再敬重钟鸣,这会儿也忍不住有点纳闷地想,他怎么跟个疯狗一样,逮着人就要叫两声、咬两口。
“队长。”
“队长。”
“队长。”
不用牙口直接往胃里倒饭的一行人放下碗一抹嘴,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添了一碗饭回来的钟鸣,经过的时候打了个招呼。
钟鸣点了下头,说了一声:“回去抓紧时间把手上事情都处理好,今晚辛苦大家加个班。”
“好。”“好哒~”“好滴~”“收到。”
眼看着钟鸣走近,许宁防止自己再要听见什么不恰当的话,加快了往嘴里扒拉饭菜的速度,而钟鸣的速度自然是快到晃眼,一个风卷残云的放大招下来,桌上盘里碗里的饭菜半点不剩,肉眼可见的是盘子里的一层油。
许宁盯着钟鸣的架势,有种不是在吃饭,而是饿狼扑食的既视感。
餐馆饭菜定价还是十分公道的,两荤一素总共也才42,价格还算比较划算。注意了一下钟鸣扫码付款的价格,出去的时候许宁主动开口加上了钟鸣的好友,转了一半的钱给他。
钟鸣看了许宁一眼,眉梢轻挑了一下,收下了这笔巨资,把手机装进兜里的时候,问了一句:“要给家里打个电话通知一声吗?今晚队里加班,不能放你走。”
刚想说不用,话到了嘴边还是怕家里担心,当着钟鸣的面拨了个电话出去,也不知道钟鸣是情商不够还是不知道别人打电话的时候需要避嫌,反正在许宁拨通电话把手机放在耳边的时候,他没有特地加快、也没有放慢脚下脚步。
好一会儿,电话那头的高悠悠并没有接电话,许宁拿下手机挂断了“高阿姨”电话的智能提醒,转手在通讯录滑了两下,找到“许叔叔”的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播了好一会儿才接通,许吉言的声音从听筒传出来:“喂宁宁,爸爸这边在开会呢,你是有什么事儿吗?”
“没有,就是队里今天要加班,晚上我就不回去了。刚才打妈妈电话,她应该是在上课没接,我就给你说一声,让你们别担心。”许宁如是说道。
许吉言那边的会议估摸着是很重要,听完便答应了:“好好好,我知道了,晚点我跟妈妈说,你注意安全啊。”
在许宁应了声好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见许宁放下电话,钟鸣用余光瞟了一眼,看着手机上的备注,轻轻勾勒下唇:“备注挺特别的,你是抱养的吗?”
许宁沉默了两秒,语气里透着点无语地回答:“······亲生的,如假包换。”
“嗯。”
总觉得自己应该解释些什么,不然这条不按常理出牌的疯狗,指不定后面又要给她乱扣帽子,收起手机解释说明,表情有点生无可恋:“以前丢过一次手机,捡了手机的人给我爸妈打电话······管他们要钱,说我出车祸了,要钱救命,没钱就死了。”
说到这个,许宁自己都止不住地想翻白眼,偏偏她爸妈急得人都慌了,担心则乱还真给人打钱去了。许宁当时知道这件事儿的时候,都还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父母,竟然能犯如此愚蠢的错误。
钟鸣听着也觉得挺可笑,嘴角止不住地上扬,问:“后来呢?”
“没后来,我给他们打电话回去的时候,钱已经被人转走了。”许宁抿了下嘴,说:“我说报警,我妈非得迷信地说这是破财消灾,人家给我挡了灾。”
她寻思,她也用不着这笔钱去消灾买平安啊,健健康康的。很不能理解,作为一名公家人,怎么还能相信这些。
钟鸣无声地笑了笑,暗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走进去邢总队,收起了脸上若隐若现的几分笑容,拔脚进入了办公大厅,一眼看去所有人都是一个样,忙得不可开交四仰八叉,一个人恨不得劈成八份来用。每每到了这个时候,他们都恨自己为什么不是孙大圣,要是有七十二变的功夫,还用得着这样那样、找这个找那个吗?
料想孙大圣,一根猴毛拔下来,轻轻一吹,足够摆平世间百分之八九十的事儿。要是这样,那世间哪儿还来那么多的不如意之事。
钟鸣一只脚才踏进办公室里,水还没来得及喝上,易平踩着滑溜的步子就来了,手里拿着个蓝色文件夹,里面是几个失踪小孩儿的档案。
“老大,目前根据收到的报警立案来看,那几个小孩儿里——”易平停顿了两秒,等到钟鸣把嘴里的水咽下去了,才继续说:“没有一个是我们接到报失踪的,另外,那几个受害的女人也不是我们庆康市的市民,根据指纹信息查到,她们是隔壁莱云市山村里的,我猜应该是让人从老家忽悠出来的,看样子可能精神上已经受到伤、刺激,我们联系到他们村主任,几个小孩儿血液样本已经送到法医那儿去了,待会儿还要看结果,带回来的村民们,也已经陆续在审了,带回来的肾脏也在法医那儿。”
好不容易松了半口气的钟鸣,在易平的这番话下,又重新吊了半口气进去了,眼看着就要水落四处了,结果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
“先把那几个女人送到医院做进一步的检查,身体状况以及神······”钟鸣举手用食指在太阳穴处比画了两圈,才说,“有没有问题。”
易平点点头,说话口吻有些沉重:“医院那边已经安排人过去了,从身体伤害上来看,在我们来之前她们应该已经经历过非人的折磨了。”
这或许已经不止是非人的折磨这么简单了,钟鸣眉头紧皱着想,他们到达山洞口看见这群被锁在笼子里的女人的时候,她们浑身密布着被打出来的一道道伤疤,环抱着大腿的手臂上还有着可疑的类似吻痕的青紫东西。
在临河村那么一个恶劣、目无法纪且畜生遍地长的村子里,几个被骗拐来的女人,能在这里生活得好好的那才叫有问题。外加上搜出来的血淋淋的肾脏类多种的东西,很难让人不怀疑这几名女性是不是其中的受害者之一。
不对,当时现场——
不好!
“易平,跟我跑一趟医院!”钟鸣放下手中的保温杯,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勃然大变,急急忙忙地说完一手撑在办公桌上双脚往外一抻,抓紧时间往外冲去了。
眼前场景发生得太突然,不知情的易平下意识地放下手中的文件夹,跟在钟鸣身后跑去了。脚步又急又响地踩在办公大厅,留下一大片消失不见的残影和脚步声。
而办公室内的一群人似乎早已对这样的场景习以为常了,只有一个新鬼子的许宁对他们突然的跑路还有吃惊,望着教习抹油飞快消失的两人,许宁愣怔了几秒才晃过神来。
不是一切都快解决了吗?
是又发生什么了吗?
“许宁,跟我跑趟市一院。”周历也是忙忙慌慌。
车上,周历说:“他们去市一院了,通知我带你过去,毕竟都是女性,有个姑娘也方便点。”
晃过神来的许宁已经被好不容易磨了一下午刚从审讯室出来的周历的一通话,炸的更蒙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在去往庆康市市医院的车上了。
在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自主申请过跟着去医院了,结果被大家觉得经验不足不放心的话,还是留在了队里,这会儿怎么又让她去了?
许宁此刻是满脑袋问号:“周队,有说什么事儿吗?”
“没说。”周历开车的速度很稳,也很快,他语调波澜不惊地说:“听钟队的安排就没错。”
钟鸣不是一个会胡来的人,做事有他自己的一趟规矩,就从能力上来看,绝对的能服众。唯一的缺点就是,那张利嘴偶尔不饶人,偶尔心情好的时候倒还好,不好的时候又是另外一番模样。
十分钟不要,警车已经开进市一院停车场了,才拔了钥匙周历已经飞了出去,许宁又是沦落跟在后面跑的人。
许宁很不能理解,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跟被狗咬了屁股似的,急了忙呲的。
不能理解的许宁紧紧咬住周历毛茸茸的大尾巴,紧随其后。跑到电梯等待口看了一眼电梯楼层,没有浪费这个时间,周历直接领着许宁跑进了消防通道的楼梯,冲着5楼拔脚就冲,完全不带半点犹豫的。
一步大跨三阶,没两分钟他们上到了5楼,从消防通道出来在走廊上扫了一圈,便找到了妇科(8)诊室门口。
正想推门,里面一名戴着手套手里拿着鸭嘴钳的男医生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