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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天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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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鸣随意地点了下头,不回呛,算是应下了魏水星的话,没有再继续强求或者说些会刺激到他的内容,任由他站在原地和大家僵持着。

看似漫不经心的点头敷衍,落在魏水星眼里则是和着挑衅的泥水,他爆发的火星子似乎半点也没有四溅到钟鸣身上,魏水星本就不平静身体里的血压直接不受控的飙到了180,猩红还未褪去红血丝的双眼死死瞪住他。

感知到来自魏水星充满了敌意和锋芒的目光,钟鸣忽视了他即将爆炸的视线,低垂着脑袋,慢条斯理将外套长袖一节节往上挽,音色平静到几乎不存在任何波澜动荡,仿佛上一刻钟里的雷鸣炮轰对他没有产生丝毫影响:“还有事吗?没事你就走吧。”

“我不走。”魏水星梗着脖子,身子站的更正了,半点没有要退缩的样子。时刻注意着自己骚包形象的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空隙去观察在乎自己此刻是有多狼狈了,他满心满眼惦记着的是躺在ICU的那个人,抽不出任何思绪去顾忌其他。

直至钟鸣把两边袖子整齐挽起,他面无表情眼里没什么情绪的瞥了状似护鸡崽的老母鸡魏水星一眼,嘴角弧度牵出一个带着讥诮的笑,似在讥讽魏水星无用的抗争。伸手掏出裤兜里的手机,垂眼熟练的解锁,选中一个号码,没有闪避地在原地拨了出去。

钟鸣举起手机贴在耳边,拔脚往电梯处缓缓走去,耳边是电话呼叫声和各种询问声还有安抚声交杂,他半倚在电梯处的拐角边墙处,视线不偏不倚地定在ICU门前,以防出现突发事故。

电话接通,他对着那头盯梢的同事发出问号:“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盯梢的同事语气一如往常:“一切正常。从昨晚到现在,何志为没有出过门,车也停在停车场没有动过。”

钟鸣垂眸沉思了好一会儿,不断在脑海中扒拉出教育局同学给出的信息,他总觉得这个何志为没有那么简单,再次掀起眼帘时,他果断地说:“直接上门,约他谈话。”

“······”电话那头的同事停顿了一下,说:“老大,我们出来没有办传唤手续。”

钟鸣没有迟疑,直接给出答案,杀伐果断的办事风格一如从前没有丝毫改变:“特事特办,先对他进行口头传唤,手续把人带回去再补办,当务之急是尽快把人带回去,不要让人跑了。”

盯梢同事坐正了身体,回应:“收到。”

电话挂断后,钟鸣站在原地没有动弹,脑子里的齿轮嘎吱嘎吱加班加点工作的没有停下过,好长时间没有添油的声音响动好似正在啃噬着人骨的可怕。

沉思半晌,钟鸣双手抱臂站在原处,目光在已经收拾好地铺的廊道上转了一遍又一遍,此刻落在他眼中的人,没有一个清白,似乎每个人都带着对许宁ICU病房充满危机,只要他们一个不注意,便会有人拎着重武器对病房及内里躺着的人实行处决。

“小白,”钟鸣再次把手机贴在了耳边,沙哑的嗓音中透着无尽的严肃,跟正在点兵严阵以待的将士正扯着嗓子对他们进行规训,让人压力倍增,“一会儿何志为到了,你直接带人进行审讯,重点询问他近半个月的行程迹象、离职原因、昨天去了哪些地方见过哪些人······”

沉默片刻,钟鸣嗓音发紧地补充道:“另外,让人调取他的通讯记录,从GPS调出他手机信号呈现出的散点图,看他说的和手机能不能对得上。”

交代完刑侦总队的事项,接二连三又往外拨了几通电话,没有停歇的时间。

问询了一通白裕禄医院里张彩玉和李安的消息,医院现场的痕迹。得到的回答或许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在听见白裕禄说明医院没有留下任何线索,监控里在那段短暂的时间里的视频也不知所踪了后,他的情绪竟然出乎意料的没有暴走,没有恼怒。

许是近些天一桩桩不断的事故接二连三向他们袭来的缘故,竟让他发觉自己脾气和性子较比以往的躁和急缓了很多,他对电话那头的白裕禄又叮嘱了几句,让人看住现场,又给了他一个地址。

钟鸣语气平静地宛如和风过境,没有激起半点涟漪:“你让朱聪给你的地址跑一趟,找几个试药的人探探口风,让尤益明去拘留所把临河村那帮人审了,重点落在器.官.买卖、交易中注意到的对方的明显特征,还有窃听器的问题,有什么问题给我电话。”

“好。”

许宁现在躺在里面随时可能出现危险情况,他离不开现场得守在这里以免让人有机可趁,可这样做的情况就造就了眼下是很多事情他无法着手去办,现场无法跑、审讯无法插手,只得在整天在医院里守着。

连轴转了两天,就是再有精力此时也难免会感到疲倦,可他愣是顶着这点神用手机购买了一批生活物资,又联系了齐泷霍一通,才不堪重负的瘫倒靠墙,眼皮才不在乎它的想法耍赖似的强行关闭窗户,拉了闸。

另外三人严丝合缝地盯紧魏水星,照他上一刻的莽夫劲儿,他们生怕一个不注意这个愣头青一样的人物就能干出什么让人吐血不知的行为动作,魏水星瞥了一眼浑身竖起刺的三人,冷笑了一声,丝毫没有要顾忌形象的意思了,直接贴墙而坐。

几分钟过后,眯了一会儿的钟鸣在电话震动的第一秒猛地睁开眼,反应敏捷地接通电话:“什么情况?”

“老大,”电话那头的刑警声音听上去很急有很大,像是热锅上踩着的蚂蚁脑袋空的已经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脚底板烫的脑袋直冒烟,“何志为跑了!”

“不是让你们盯着的吗,你们干什么去了!?”钟鸣瞬间站直了身体,上一秒凝结着苦闷还没舒展开的眉头下一秒拧的更紧了,活像是麻绳在眉上打了死结,所有的郁气好似被打开了开关,他低声怒喝:“一个大活人也能在眼皮子底下跑了,这么大动静你们也不知道!”

“前后门我们的人把死了,他也没开车,我们······”刑警底气也弱了许多,中途他们有人去了洗手间,但这种情况下谁也不干敢续往下说,“我们没有看见他出来活动过。”

钟鸣一听说话语气不对就知道问题是出在哪儿了,他强压着怒火,发出质问:“让你们盯人尽量不喝水,是不是又有人没听?啊?!这个话强调多少遍了?都当耳旁风吹了就过是不是?非得手上跑几个人才信?”

干警无论是蹲点还是盯梢跟踪的途中,有经验的都知道不能喝水或者尽量控制住自己少喝水,为的就是防止在进行人物的途中把任务人物丢了。一旦任务人物丢了,那么可能需要报废的不止是一条线线索,更大的可能是给敌方提供了重磅信息,而这些重磅信息在被利用的过程中就宛若回旋镖,会打到他们自己人的身上。

所以在一线多年的干警身上或多或少都逃不了突发心梗和脑血栓,以及各种泌尿系统疾病,而不断在一线的他们执行任务途中的代价就是一点一点把这些疾病从身体里熬出来。

“我们从他上班到回家一路盯着,包括前后门也没放过,昨晚回家后,他家灯从18:03一直开到23:56,中间稀稀拉拉声音没停过,没有搜查和拘捕证我们也不敢贸然闯入······”忽然,干警话锋一转,他嗓音发紧地说:“老大!我们发现了,不止是五楼,一至五楼都是他的,五楼单独隔出一层,一到四楼是打通的,二楼一墙的电脑显示屏,上面都是——”

霎时间,他还没说完话,电话背景音里出现了一道锐利地声:“七楼阿姨昏过去了,快叫救护车!”

背景的脚步声变得急切了些,干警只是回头让人封锁现场,又接着在电话将出面惊心的场面说给钟鸣听:“各个屏幕上都是监控视频,有小区住宅的,有城桥中学的,还有咱们队里附近几个路口的监控·······许宁居住的小区以及市委家属院的监控,全部在这里。”

或许是一开始就看出了何志为的风,但怎么也没能想到一个人能疯到这种程度。钟鸣听得头皮直发麻,太阳穴的青筋一蹦一蹦暴躁的跟要跳出来了似的,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让自己情绪平复下来,“带人封锁现场,通知痕迹科的人抓紧时间出现场,我现在往那边赶,确保现场除何志为是否还残留其他人余留的痕迹。”

电话挂断不到两秒,钟鸣转过身开始点兵点将,他沉着脸,说:“万烁,跟我去现场。”

从听见人跑了钟鸣怒火指数拉到巅峰时,万烁已经做好跟他一块儿离开医院的准备了,此刻听了钟鸣的话,包一拎立马端正站姿,点头就要走。

“你既然不想走,就在这守死了。”钟鸣回过头对双手抱紧脑袋埋在膝盖上的魏水星,半点也没有把他当外人似的,直接把魏水星当自己的兵,给魏水星分派任务,说,“想要她命的人没那么容易放过她,真来人,我相信你还是有能力拿得下的。”

哪怕是魏水星自己拿不下,就以魏水星公子哥的身份,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叫上一群人,多少还是有点威慑力的。

魏水星没有吱声,他仍旧保持着自己原有的姿势不变。钟鸣瞥了他一眼也没有多说,在离开前又对易平和李默说:“不要轻易让人靠近,注意安全。”

两人一致点头,钟鸣领着万烁一块儿转身就往电梯口走去。此时的医院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拥挤状态,电梯和大厅几乎没有歇脚的空荡地界,两人只是简单的扫了一眼,钟鸣把车钥匙丢给万烁,抓着手机开始联系候着的朱聪。

“朱聪,不用等了,人丢了。”钟鸣拉开车门侧身坐进去,黑沉的快要能掉下渣渣的脸拉得有八尺长,不等电话那头的朱聪追问事件始末,便听见钟鸣说:“抓紧时间联系交管、空管、铁路部门,下发协查函,让他们配合我们查人,我不管他是在天上地下海里,只要没过国境线让他们立刻给我制止逼停,一旦发现人员所在地点,直接现场控制起来,如果出现不可控情况,当即抓捕。”

“收到。”

四面八方浪潮一波接一波打来,鼻腔里,耳膜中,浸透着充满了咸腥味的潮水,他们一个个沁在其中不论怎样挣扎都不得脱身。连呼救招手的简单动作也难如登天,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周身被雾气层层笼罩,他们走在黑暗中,伸手不见无从。愈是想着愈是无力,钟鸣后背倚靠在椅背上,忍不住得叹了口气。

这都他妈是些什么事儿啊。

“你瞧瞧,”气氛过于严肃,万烁用余光瞥了钟鸣一眼,故作轻快地开玩笑,说,“我都成你们队的马仔了。”

不轻不重砸出来的音节落在水波上,半个涟漪也没激起,空气陷入一片死寂。钟鸣从鼻息间传出一声不以为然地气声,气氛实在低压的过分,万烁敛起勾火的嬉皮笑脸,把想要继续说点讨巧话缓解气氛的心思压了下去。

车辆奔驰在顺行而前的洪流中,过了良久,钟鸣蓦然睁开眼,心思如流觞不断且百转千回,“你说,咱们时候干过这么憋屈的活,啊?这是夜路走过了碰上鬼了吧,猫抓老鼠抓久了,这么好了,让老鼠耍的团团转。”

闻言,万烁停顿了两秒,在绿灯最后一秒跳红,踩刹车压在线内,转过头:“师兄,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咱们内部出了问题?”

“是啊,内部出问题,”钟鸣轻笑了一声,说:“所有的矛头不都指向躺在医院的那位吗?你说她真要有问题,她能躺里面吗?再一个,万烁,要说她有问题,你信吗?”

从三零九案件的起头,一直到许宁车祸躺进ICU,这中间钟鸣不是没有怀疑过许宁的问题。他试探过多次,甚至让人连着盯过她近两个礼拜的行踪,许宁手机里的监测方是让他们弄没,但钟鸣也有让万烁多注意许宁的行踪。

这中间一层叠一层,没有出现过丝毫的披露,否则钟鸣也不可能那么容易消除对她的怀疑。

“我不信。”万烁没有一丝丝迟疑,平静地说:“一个,她没有犯罪动机,就算有,又图什么呢?第二,咱们警察是凡是讲究证据,你只能说现在所有问题指向她,但我们没有一个人可以拿得出任何关于许宁违法犯罪的证据。”

钟鸣脑袋一侧,盯着目视前方的万烁,忙不迭问了句:“这么维护她?”

脑袋摩挲椅枕的声音响起,万烁感觉到钟鸣视线的到来,他没有回头,只是轻耸了下肩膀,不以为意地:“有吗?我认为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

是的,陈述事实,像一个旁观者,对事件的动态发展永远处以不偏不倚的中间线,如果天平出现失重,那么他可能会伸手捞上一把。但,也仅仅只是可能而已。

“你老说你自己喜欢当个天平上的秤砣。”钟鸣说这句话的声音很小,像是在微弱的气音说给万烁听似的,“那如果有一天,你心底的天平歪了呢?有没有想过有这一天。”

反正,天平都就歪了,说多了不讨喜,也没有任何意义。

是吗?

“说实话吗?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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