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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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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琴娘

琴娘抱着琴低着头从金娘子身边走过,今晚掬清阁试营业,来了很多人,秋月和绵绵要同台表演,自己作为琴师,要连续弹够起码两个时辰,虽然累习惯了,但她不想让别人看出来她的疲惫。尤其这个时候,她不想引起这位新东家的注意。金娘子看着楼里的装饰,雕梁画栋,描金绘彩,端的是人间富贵,楼里的姑娘千娇百媚,都是一等一的可人儿,如今,她金春来也算在京城站住了。

琴娘身穿一身青色衣裙,深绿的上衣,淡青色的裙子,在青楼的纱幔和摆设之中,就像一缕烟,淡淡的消失不见。琴娘抬手,开始弹琴。随着琴声入场的秋月一身粉衣,芙蓉如面柳如眉,端的是娇媚如水,只见她身段柔软,脚步轻盈,仿佛三月春天里最动人的一只蝴蝶。金娘子看着台上翩翩起舞的秋月,听着明显水准极高的琴声,美人和着琴声,很是让人享受的画面。第一次生出了庆幸自己在老姐妹弄清楚京里青楼状况之前投奔了自己,而自己又是如此慧眼识珠的把这一班人网罗住了。

冯娘子安排妥当厨房酒水之后,在院中找到了金娘子,看着对方折服在秋月的舞姿和琴娘的琴声里,忍不住翘起嘴角,和金娘子炫耀般闲聊着:“看看我的姑娘,可不就是花魁,她还有个亲妹子,舞姿更是一绝,还跟琴娘学了琵琶,真真色艺双绝,绵绵那丫头绝对能比她姐姐出色,好好准备一番,说不准能拿个京城花魁的名号,就是琴娘,也是容貌顶顶好,可惜就是有疾,不能说话,当初我还怕这丫头就要砸我手里了…”

隐藏在纱幔里的琴娘仿佛没听见冯娘子在旁人面前说起自己的身世,只自顾自地沉迷在弹奏中,和台上的秋月密切配合着,仿佛这件事才是顶顶重要的。

小红端了水和帕子来,轻手轻脚地放在旁边桌子上。琴娘子弹琴时候真美啊,整个人仿佛在发光,就像春天开的灿烂的木兰花,整个人像是活起来了,一点也不像平时弓背低头让人看不清面容的样子。还有冯娘子又在说琴娘子的身世,又要说什么官家小姐,说什么琴艺师承大家,这些老皇历,在进京的路上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

在台上的江柯玉,此时手指还在拨弄琴弦,心中却思绪万千。

我不叫琴娘,我是江柯玉,随州江家嫡女,我的祖母是简老太君,她教出了我的二叔,年仅19岁就中了进士,是大秦朝最年轻的进士,但是他在返乡途中不幸溺亡,简老太君悲痛欲绝,所以带着我回了随州江家,远离了京城的是与非。在唯一的亲子亡后,简老太君教养我,用了最大的心血。

我的二叔字柯玉,所以我叫柯玉,我身上所有的特征,都是我的二叔曾经拥有的。二叔精通琴画,所以我学会握笔之后就学琴学画,二叔品行高洁,所以我的衣裳和饰品上都绣梅花,二叔学识过人,所以我三岁启蒙时用《幼学琼林》长大后背过三书五经,二叔不喜欢异母兄长授银入官,所以我必须远离我的亲生父母,二叔曾订下简家女为妻,所以我只能嫁给简家子。我在江家,最亲的人,只能是简老太君。

过去的闲适日子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陈旧的辗转生涯压得她透不过气来,随州的人与事早已在记忆中变得斑驳,如今江柯玉也只会记得自己的老家是在江南道的随州而已。

在青楼的日子过得很快,除了小红实在是与掬清阁的美丽格格不入,最后被金娘子做主卖给了牙婆,牙婆说是皇家离宫需要大量人手过去,不拘面容,只求皮实好养活。金娘子问了小红的意见,小红觉得自己还是出去楼子的好,就跟着牙婆走了。

走之前,小红来看了江柯玉,江柯玉送她一支素银簪子并一双金子耳钉,这是她近些年偷偷攒下的大半私房钱,如今小红能换个地方,脱离泥潭,江柯玉总归替她高兴,平日里神经大条的小红,也意识到了这些怕是江柯玉攒下的身家,推脱不下才接过来。江柯玉对她的好,她记一辈子,有生之年再聚拢,定是要报恩的。

小红走了,在一个绵绵春雨降下的傍晚,带走了一个小小的包袱,江柯玉没有去送。她只是在热闹的舞台上,为小红弹了一曲《双双燕》,像她们这般似浮萍柳絮一样漂泊的女子,实在是有太多身不由己。

试营业之后的掬清阁更加声名远扬,京中纨绔子弟都知道了新开的掬清阁有几位色艺双绝的花娘,近日以来掬清阁的雅间包厢,渐渐有了炙手可热的趋势,好几个包厢也有了熟客。

江柯玉忙着编曲,忙着排练,忙着账册,又把自己的胃病给忙了出来。一日白天里,她一个人在冯娘子的屋子里算账,不知怎么的,竟然晕过去了。等到醒过来,冯娘子送了药婆出去,留下几句话,让江柯玉好好喝药休息几天。账册的事情她自己来,江柯玉以后就专心为秋月和金铃她们编曲就是了。如今楼里生意好,金娘子想要找一个会算账的小丫头管帐本,已经支会过冯娘子了。

放下了一桩差事,江柯玉本可以得以轻松一些。只是如今还要增加金铃她们的编曲,也不过是说出去好听,肩上的任务还是一样重。

翌日,金铃来房间里找她,绵绵也领了人也一起来了。绵绵如今是冯娘子着力捧的人,原先温婉的性子也变得有几分骄纵起来,都是来找江柯玉要曲子的娘子们,谁也不想做落后于人的那个,两方人就不知道话赶话说到了哪里,竟然吵了起来。

青楼里肯放下身段追求利益的娘子,总是带了几分犀利,不多时,绵绵就被金铃阴阳怪气地几句话气得哭着跑出了房间。江柯玉手足无措地站在房间里,也不能劝人,金铃吵赢了,反倒施施然地坐在榻上,吩咐江柯玉把相称的谱子弹给她听一听,也好做修改。

江柯玉无法,见金钤心安理得,也就只好把自己准备好的琵琶曲子谈给她听。本来按照金娘子的意思,让金铃带一带绵绵。好让绵绵涨涨身价,先前跟江柯玉说的就是,金铃跳舞,绵绵弹琵琶,江柯玉弹古琴伴奏,这样两位花娘都能利好。

可是如今两人吵了架,短时间内是不会和好了,江柯玉知道绵绵心眼小气性高的性格,如今若是金铃还跟她要曲子,她多半是不会再和金铃合作了。原先要弹的琵琶,也只能是由江柯玉顶上了。

下午,用膳之前,金娘子不轻不重地点了金铃和绵绵几句话,如今青楼新开,还是需要众人合作的时间,谁要是惹事生非,她有的是办法收拾人。

“各位姐儿,进来了这掬清阁,可不是看人下菜碟的事儿了,都是青楼卖笑的,谁又比谁高贵几分不成?我许你们自由些,自己做自己的主,是想结个善缘,怜惜你们几分,把你们当个人看。如今要是有人不长眼,给脸不要脸,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也让你们知道马王爷到底几只眼! 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倒是想要看看,真有不知天高地厚的,撞到我手里,那可就不留情面了。"金娘子眼神扫射了一圈,见到众人都低了头去,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才冷笑一声,自己带着冯娘子一道先去了厨房拿膳。留下几位花娘面面相觑,不一会儿,倒都散了。众人具是拿了膳回了自己的房间。

许是金娘子的威慑,不过半天,江柯玉刚刚用完饭,绵绵就来敲门,江柯玉把绵绵放进来,听她说话。

“琴姐姐,我想求你帮我跟金铃姐姐道个歉,那天是我急糊涂了,鬼迷心窍了,真不是想给金铃姐姐难堪。我年纪小,不懂事,如今犯了错,求琴姐姐帮帮我,帮我跟金铃姐姐赔个不是。 "绵绵委曲求全地跟江柯玉说着。

「我不能说话,如何帮你求情呢?楼里娘子只有你识字认字,其他人是看不懂的。」江柯玉婉拒了,楼里的娘子太能生事,她不想和她们多有交流。绵绵的字还是她教的,只可惜现今没人记得江柯玉的好。

绵绵看着那行字,咬住了下唇,心里想说江柯玉太狡猾 ,却又知道江柯玉写的就是事实。

此时,却是金铃进来了。

“哟,绵绵姑娘大驾光临,可是琴娘编的曲子不和您的心意?还是你们姐妹有什么悄悄话要讲? "金铃还是笑盈盈地开口,反客为主问道。说着顺道在案桌旁正坐了下来,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神色自若地看着房中站着的绵绵和正在贵妃榻上调试古琴的江柯玉。

绵绵看了一眼江柯玉,见她并没有帮忙搭话的意思,就咬咬牙,主动开口了。她福了福半身,说道, "金铃姐姐,我在这里给您赔个不是,那日我是急昏了头,同您拌了几句嘴。您大人有大量,看在我年纪还小的份上,请您原谅则个。"行完礼,不等金铃开口,就站直了看向金铃。

金铃也不想逼着她太久,金娘子今日说的话,就是在敲打她们,真的惹出事来,她明白金娘子肯定会说到做到。于是也不计较绵绵道歉的姿态,只管笑盈盈地拉着她的手,说了姐妹之间拌嘴是常态,些许小事两人皆不用放在心上之类的客套话。

两人心知肚明,青楼里新旧人的交锋,可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解决的。

待两人重新和好,有商有量的说起了合作的事情。绵绵却话锋一转,说自己的姊姊秋月有时间,就约定了姐妹两人一起同台献艺,不用劳烦金铃了,这件事情已经由金娘子批准了。金铃顿时有些变脸,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话,金铃又和江柯玉约定了练习的时间,也没等江柯玉比划着回话,就出了房间。

绵绵有些恶意地看着江柯玉,心想着,琴娘子清高矫情不肯帮自己的忙,这还不是讨不了金铃的好,自己姐姐秋月可是全都说中了,只当琴娘子是个木头就好,半分不会来事儿,不必费心交际。她有些得意地看了江柯玉一眼,又开口道,

“我姐姐秋月说了,也不是不能排舞,只是她都腻了琴娘子你以前编的曲子。翻来覆去就是那么几首,想必客人也烦了。只是这次开业,总归还是要托琴娘子给我们姐妹好好编一曲,这可是掬清阁的门面,想来琴娘子如今专心编曲,多加上一曲,也是能够的。那可是要麻烦琴娘子多多劳累了。”

江柯玉也不生气,点点头表示自己答应了。绵绵见得了准音,也就不再客套,利落地出了门。

人心转变,往往无缘由无依据,她已经习惯了这种两面三刀的态度, "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人心易变,乃世之常情。再多的愤懑,再多的委屈,再多的不解,那些鲜活的情绪,终于消磨殆尽,如今的她,再也不是当年随州江家的大家闺秀,不过是一个青楼卖笑的妓子而已。

有道是,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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