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战
第二日晨,当郑辰琮与程柏蘅自山顶观看午子朝霞下到半山之时,听得观中大钟敲响了一百零八声,此时并非开静之时,这钟声自是要召集道众。难道观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二人对视一眼,加快脚步向观中奔去。
来到大殿前,只见醮坛四周密密围着二百余名道众,个个手持拂尘,横眉瞧向醮坛中站着的那人。站在玉葵身后的通元转头见到二人前来,打着手势比划着让他们站到自己这边。
醮坛上首站着一名十六七岁身背长剑的年轻道士,他身材高挺,浓眉深目,鼻梁挺直,端得一副好相貌,只是神色倨傲,嘴色噙着一丝冷笑,看上去颇是无礼。
守诚真人慢慢走上醮坛,拱手向那年轻道士道:“福生无量天尊。贫道乃本观住持太纯真人大弟子守诚,不知道友道号怎么称呼,为何出手伤我两名师侄?”
那年轻道士也一拱手:“吾乃运城永乐宫周真人座下弟子赵正朴,奉师命下山历练。今日来到午子山,想挑战一下贵观的剑法,怎奈那两位值日道友无端阻拦。本想试试他们功夫,谁料他们如此不经事,呵呵呵,只推了一下,两个都摔在地上爬不起来了。是我鲁莽了,请道长见谅!”他口中虽称道歉,但满面讥讽的笑意毫无歉意。
守诚真人口颂“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道:“赵道友,本观道众专修道法,仅一点拳法,也只是修身健体,不擅搏击更不修习功夫剑术。若赵道友想要论一论教义经典,且请进殿中坐而论道,这是贫道的师弟守坚真人,他精通教义,可与赵道友论一论经文典籍。”
守坚真人上前揖礼,伸手请赵正朴进大殿,却被赵正朴一把推开,踉跄几步差点跌倒。
赵正朴道:“这段时间,我去过吴山的吴岳庙、景福山的云溪宫和灵官殿、少华山的祖师殿、白云山的西玄洞,哪个观中没有几个功夫高强的道友。今日午子观要么派几个来跟我较量一二,要么就守诚真人你来吧。”
坛下道众哗然,人人义愤填膺,一个个交头接耳商量着该如何应对。还有几个朝玉葵望去,希望她能站出来解观中困境。郑辰琮正待向前,程柏蘅拉住他的袖子止住他的动作,朝身前的通元耳语几句,通元迟疑的朝程柏蘅望去,程柏蘅向他重重颔首。通元便迈开小短腿朝醮坛走上去,稚嫩的童声高声道:“赵道友,贫道愿与你比试一二。”
赵正朴一看来的是一个小小的道童,看那身量还不如自己的宝剑高,讥讽道:“小娃儿,你知道什么是比试吗?输了可不能尿裤子!”
通元神情自若一揖道:“赵道友既来挑战,我辈自当应战。道友不要小瞧贫道年岁尚轻,自古英雄出少年,贫道还有个小师妹,便是她也是能打败你的!”
赵正朴气急反笑:“哈哈哈,你师妹是个奶娃娃吧,我倒还真想见见你那小师妹。”
通元对坛下招手,老气横秋地道:“柏蘅师妹,请上坛来替师兄与赵道友较量一番。要切记和气为贵,且莫伤了赵道友。”
程柏蘅应声上了醮坛,对守诚、守坚二位真人行礼后,转身朝向赵正朴拱手:“赵道友想比试什么?”
赵正朴见向身前站着一位明目皓齿的清丽少女不禁愣了一愣,忽又觉得受了欺辱,忿忿道:“小娃娃胡说八道,这姑娘怎地是你的师妹,你们午子观这是要戏弄贫道吗?”
程柏蘅嫣然一笑:“常言道:有志不在年高,无脑空长百岁。说得就是赵道友年岁虽长却不会用脑想事。通元师兄入门已有四年,贫道入门却只有两个月,贫道不叫他师兄叫什么?。”
赵正朴听到这个漂亮女冠骂他无脑,更为恼怒,拔出宝剑来指着程柏蘅狠狠道:“小道友你用什么兵器?快快取来!”
“哦,我原是有一把剑的,刚巧今日不小心折断了,不过又得了一把新的。不行不行,那把新的剑太锋利了,对你胜之不武。这样吧,”程柏蘅说着朝坛下道众拱手:“烦请哪位师兄寻一把桃木剑来吧。”
坛下之人喧哗,过一了阵还真有位道友应着,很快醮坛下便传过来一把桃木剑。程柏蘅试了试,这桃木剑微微泛红,质地坚硬,打磨得十分光滑,倒也是一把极漂亮的木剑。程柏蘅右手持剑斜指赵正朴,笑道:“赵道友远来是客,我先让你三招如何?”
赵正朴讥诮道:“狂妄丫头,三招下来怕你横尸当场。”
程柏蘅笑:“那你用钢剑我用木剑比一声,任你使出三招却杀不了我,你当如何?”
赵正朴冷笑道:“我若三招杀不了你,便拜你为师!”
“没问题!”程柏蘅朝通元笑着挤挤眼睛:“通元师兄,听到没有,这人很快就得叫你师伯了!”坛下众道士被逗得哈哈大笑。
赵正朴怒喝:“是你找死!”手中青钢剑倏地刺出,剑尖直指程柏蘅左肩,程柏蘅见招并不退缩右腕一抖桃木剑斜挑,剑锋削向赵正朴右颈。通元高喊:“一招!”赵正朴抽剑挡格,程柏蘅不待双剑相交,向左斜跨一步,桃木剑尖划个半圆划向赵正朴右手手指,赵正朴不待招式用老,长剑猛地变招直砍程柏蘅面门。通元喊:“两招!”程柏蘅向右疾退半步,左手剑诀一引,桃木剑疾刺赵正朴右膝,赵正朴剑锋转势横劈,将程柏蘅手中木剑劈成两半,但半截木剑却劲势不减仍向赵正朴右膝刺去,赵正朴躲避不迭右膝中了木剑,正戳在阳陵泉穴上登时软麻难立不禁单膝跪地。与此同时,通元的“三招!”已响彻殿前。
程柏蘅在醮坛上站定,得意大笑道:“乖徒儿,快快请起!”
赵正朴右膝甫一触地,右手青钢剑一点,整个人已经腾空跃起,剑尖疾刺程柏蘅胸前。这一招剑法迅捷,全力相搏,程柏蘅退避不及,只得侧持半把桃木剑格挡,坛下道众不由抽一口冷气。只听“叮”的一声,赵正朴的青钢剑却断成两半,剑尖射入殿前木柱,且竟全部没入柱内,木柱上仅留极窄的缝隙。
原来郑辰琮见程柏蘅托大心中焦急,一直站于醮坛边密切注视二人交战,在赵正朴恼羞成怒偷袭程柏蘅之时,已持赤耀出手,劈开赵正朴手中青钢剑后,此时正以剑尖指着赵正朴脖颈。
坛下众人高声喝骂:“竟敢偷袭,真是无耻之徒!”“这是弑师,卑鄙小人!”“背信弃义, 出尔反尔!”……
郑辰琮咬牙冷冷道:“好贼子,输了较量,你竟敢杀她!今日不杀你,要你一条膀子不亏吧?”说罢,提剑便向赵正朴右肩劈去。赵正朴耳边听着众道的指责叫骂之声,脑子里嗡嗡直响,心中也是异常后悔,感觉自己从未在大庭广众下如此丢人现眼过,他心灰意冷,双目失神,执剑的右手上住颤抖,见宝剑刺来也不知闪避。眼看剑尖要刺到他的肩头,程柏蘅眼疾手快执半把桃木剑挑向剑身。面对手无寸铁之人,郑辰琮只使出了三分劲力,手中之剑就被程柏蘅挑了开来,他退了一步,诧异问道:“阿蘅,他要杀你,你又为何要救他?”
“阿舅,他只是狂妄了些,最终也未能伤了我,还不算罪大恶极。”程柏蘅又向赵正朴道:“算了,我不计较你偷袭之事,但赵正朴你得向那两位值日道长下跪赔礼。”
两位被赵正朴摔出的道长倒也并未受外伤,只是摔得重了一时起不了身,此时除了身上有些酸痛外,倒也没有其他的不适了。赵正朴沉默半晌,走过去向他们二人恭敬跪地行礼后,又对着程柏蘅拱手道:“山高水长,后会有期。”便头也不回地跳下醮坛,朝观外奔出。
玉葵和郑辰琮怪程柏蘅也忒胆大,不知对方身手底细,一柄桃木剑便敢硬接对方钢剑,这次倘若没有郑辰琮出手相救,怕是程柏蘅小命难保。
程柏蘅面带羞窘对玉葵道:“师父,看他如此嚣张,我原来只是想激怒他,扫一扫他的威风。谅他也不敢对通元出手。我以桃木剑敌他,只要不硬碰,倒也不会吃亏。只是没料想他输不起,最后还会全力一搏,我举断剑格挡,若再被他手中的剑削断,断掉的剑身会直刺他的右眼,习武之人会不假思索侧身闪避,这拖延片刻的功夫,我便会有脱身保命的机会。就怕他不知闪避,我就是得滚地逃生了。都是徒儿学艺不精,让师父担心了。”
玉葵嗔道:“程柏蘅,这比试剑法如同履薄临深,浅河也要当成深河来渡。若是没有慎而又慎之心,纵智计再高也无济于事。”
程柏蘅连连称是,保证以后绝不逞强,一定当三思而后行。
今日之后,程柏蘅在道众中名声鹊起,不少道长在看到他后主动停下打招呼,但程柏蘅在观中辈份实在太低,除了通元等十几个小道童她要称呼师兄外,见到其他道长都得称师叔、师伯、师叔祖、师伯祖,甚至还有太师叔祖。同时,她又多了几条小尾巴,通元、通昭、通彦几个小道童做完功课就满山喊着“柏蘅师妹”、“程师妹”四处寻她,求她教授剑法。程柏蘅自己且学艺未精,哪敢教他们剑法。但她有很多可教的,征得玉葵同意后,选了一套入门拳法,领着一群十岁上下的小师兄在观外树林边开练,“嘿嘿哈哈”的童声不知惊飞林中多少鸟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