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孟怀也不会去问。他或许有其他的差事耽搁了,即便不是,他若想说,便自然会和她解释。
没有在男朋友为何突然“杳无音信”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孟怀很快找到事情可以让她投入其中,翻开一本与她研究课题相关的权威刊物,整面整面的专业术语,中英文交杂,内容生硬死板,读起来还要反复琢磨查阅资料,但她早以习以为常。
蒋怜打完一局累了,从床上爬起来活动一圈肩颈,又跑去餐厅打算切一盘水果,切了两个红富士还觉得不够吃,再瞅一眼冰箱,看见蔬果一层里赫然躺着个青黄色的大菠萝,蒋怜哪里能放过它,迅速磨刀霍霍向菠萝。
拉开书房的门,看见伏案工作的女人,立在门口拿着果盘的蒋怜佩服得摇了摇脑袋。
难怪她妈常说呢,这人与人呢虽然是同一个物种,但本质上却有着很大差别,主要是在于对生活的态度上。
就拿他们家四个同辈来说,蒋怜自己本人的工作座右铭就是:deadline就是第一生产力,而孟慷哥就是要追求个快意人生并及时行乐……
孟怀和孟慨就同他们不一样,都属于学到老活到老那一类,蒋怜曾经还和孟慨一同打趣说,退休年龄对孟怀和孟慨来讲都形同虚设的,他俩退休的日子无关年龄,啥时候入土啥时候彻底退休。
蒋怜银叉挑起一块菠萝喂进孟怀嘴里,孟怀眼睛还盯着手里的书呢,只张嘴,等果肉被投喂进嘴时,孟怀却想吐槽蒋怜切菠萝切得好大一块,撑得她的腮帮子此时鼓鼓的,夸张点说,怕是像一口吞入个鸡蛋似的。
奈何吃东西又开不了口,唯恐噎着了或是滑稽地掉出几块菠萝肉来。
吃东西也丝毫不能妨碍蒋怜说话:“人家刚在一起的小情侣,能见面就见面腻在一起培养感情,不能见面就捧着手机靠网络传情达意,你们倒好,两边都不热络。”
要不是看他俩刚在一起,尚不清楚这个章庭望谈起恋爱是个什么调性,蒋怜真得去严肃批评一下他了,怎么这么不主动的,孟怀都从下机到现在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有来个只言片语。
他章庭望谈恋爱,总归不能是个哑巴人叠加隐身人的调性吧!
孟怀一边听他讲话,一边艰难地咀嚼嘴里的菠萝,蒋怜搁下手里的果盘,刚要给孟怀灌输恋爱之法:对方不主动,你得主动啊,咱要先撩拨一下,撩完了再把着男人放一边晾着,欲擒故纵。
“这章庭望怎么这么不主动——”,蒋怜话还没说完,孟怀的手机响了,是电话,蒋怜上前瞅一眼来电人。
哟西!她就知道章庭望不是那样的人,她收回刚才的冲动发言。
孟怀按下接听键,嘴里还有一部分菠萝,对面先出声讲话:“孟怀?”
“嗯?”
“本来下午就该给你打电话的。”章庭望自知没有及时和女朋友交代,先认错:“有没有生我气?”
“没有生气,只是奇怪你怎么还没回。”孟怀停顿了一下,转而用低了一个度的声音补充:“但下一次可能我就要生气了。”不是什么女人爱说反话,她确实没有生气,内心的实际感受是怎样,她也便如实告诉他。
章庭望听着她说“下一次就要生气”这样的话,原本蹙着的眉眼就松懈开了。
“嗯,生气也是应该的,不过大概率没有下一次。”
“你现在是已经回来了么?”孟怀问他,说起来,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打电话,她能清楚听见他带着疲惫的声音以及他那边的动静,有些吵闹。
“还没有。”章庭望听她讲话有些含糊不清楚,便问:“还在吃晚饭?”
“吃过了,在吃菠萝。”孟怀抽出一张纸巾擦掉嘴边的汁水,通话声里传来隐约的脚步声,吵闹的杂音也逐渐变小,猜他是正在走路以远离人群。
“我过几天才能回去,这边遇到点突发状况。”
“好。”孟怀估计事情不小,不然他也不会乐意留在那边。
“过几天才能回去,顺便给你带好吃的。”她回去得匆忙,他都没来及带她去这边的小吃街和特色菜馆,他记得刚来C城的时候,他们每次见面或者除了工作之外的交际,都是因为吃,等下次吧,他也想带着她在街头巷尾,俩人一起走一走,转一转。
孟怀听见他要给自己带好吃的,很快笑着答应了:“好啊。”又突然想起上次在他家吃到一种酥糖,她觉得味道不错,吃掉了好几颗,她向来面对吃的无法扭捏拧巴的:“那你记得给我带那个酥糖。”
“什么酥糖?”他回忆片刻,想来更觉惭愧,来E市的一天里匆匆忙忙的,除了那双还摆在家里鞋架上的兔子拖鞋之外,他什么都没买给她的,更不记得带她吃过什么酥糖。
“就是客厅茶几上糖果盒里的呀,难道你还还没尝过。”孟怀便说着边走,直到挪到窗边去,目光停留在她身上满脸欣慰的蒋怜在旁边抿嘴憋笑,这令她有点羞赧。
蒋怜听不见了便自觉出去合上书房的门,蒋怜懂得很,有些话若有旁人听,是讲不出口的。
今天这对刚在一起的情侣你一言我一语,有问有答,蒋怜虽然只是粗略一听,但仔细体会,觉着他们孟孟可能不需要什么恋爱之法,她有自己天然的撩汉技巧,就是真实与不胆怯。
可能孟怀自己是没有发觉的,可就她刚刚讲话用的语气词,以及直接说出来让男朋友买好吃的诉求,会让对方感觉她有点在撒娇的意味,也是在表达亲近,男人听了会很受用的。
通话继续着,他们之间的话题平常又轻松。
章庭望此时在东临集团某楼层最尽头的休息室里,也是站在窗户旁边,望这着外面装饰着灯光华彩的高楼大厦。夏夜的风吹进室内,可能是凉爽的,但他觉着温热。
“是还没尝过,我都不知道家里有酥糖。”家里许久没人,阿姨一般只过来打扫卫生不需要购物。章庭望觉得可能是季承远买来的,回来之前他嘱咐季承远提前买些食物和日用品。
“哦,因为被我们吃掉好多颗,可能还没轮到你就没有了。”那天她坐在沙发上,季承远捞了一把给她,说这个很好吃,然后他又捞了好大一把给自己,季承远是真的和谁都能快速熟络,边吃边同她讲哪种口味最独特最好吃。
我们?那就是姓季的买的了。
“下次记得给你男朋友留点。”章庭望慢悠悠地说了句。
“……哦。”孟怀一面应他,一面觉得好笑,她看包着酥糖的油纸上写着地方特色风味,她还以为他肯定吃过呢。
“还吃到什么好吃的、看到什么好玩的好看的,都和我讲讲。”他都一次性买了带回去。
孟怀配合他,假装想了一会儿说:“都没怎么出门,没看到什么好玩的好看的,其实还有好吃的倒是还有,但是买不到了。”
“什么好吃的买不到了,季承远这么跟你说的?”姓季的还忽悠孟怀给她吃的是什么无二珍馐不成,还买不到了?章庭望不屑地表示怀疑,姓季的都能买到,他怎么可能买不到。
“这和季承远有什么关系,不过我觉得确实买不到啊。”孟怀虽然憋着没笑出声,但弯弯的嘴角却怎么也也压不下去。
“你不用维护他,他最擅长吹牛,肯定是骗你的。”
季承远背上凭白无故多了口锅,无辜成为背锅侠。
孟怀猜章庭望还是不知道自己说的是指什么,但她的笑意却忍不住了,便也不再故弄玄虚:“是你做的饭。”
某人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就听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
孟怀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像溪水一样流进他耳朵里,幽深夜色里,他心上像是被另一端和她通话的女人轻轻踩了一脚,使他的心田陷下去一点。
不可否认,他很喜欢听她这样嘴甜的话,但他又有点希望她最好不要频繁这样做,否则,他的心下陷的次数多了,迟早有一天一定,会整个垮塌。到时候她轻踏一脚,就会掉进去,然后就被他死死困在里面,再也不能够出来。
孟怀还在那端反问他:“买得到吗?”
她听到男人笑了一声说:“当然买不到,只给你做。”
章庭望此时的眼睛,和窗外的绚烂灯彩比,不知道谁的更加明亮。
“那你家人好友想吃你做的怎么办,也不做给他们吃呀。”孟怀就要无情一下,揭穿他的漂亮情话。
“那也只听你的,你说要我做,我才做。”章庭望都想也不想地回答她。
孟怀听得脸上微红,抵在窗台上的手明明刚才还搁在上面好好的,不知怎么突然无处安放,只得无故地去拨弄纱帘上面一处凸起的刺绣图案。
上面纹绣的是一只喜鹊,它浑身是光泽的羽毛,前黑腹白,长长尾巴呈扇形,翅膀蓄力绷直是将要飞翔舞动的姿态,身形潇洒又矫健。
可是无端的,孟怀偏偏要去触摸它那锋利又漂亮的喙。
“那等你过几天回来了,再做饭给我吃。”
“到底是想要我回来,还是想要我给你做饭,又或者是想要我带回来的好吃的?”
孟怀自然是知道他想听什么,但她尚且还讲不出口,想了一下只得顺着他的话回答他说:“当然是想要有人给我带好吃的和做饭,你顺便回来。”
章庭望佯装着毫不在意的语气:“哦,是这样啊,那我还得感谢孟小姐垂爱,至少还准许我章某人回来。”
意料之中的,手机听筒里传出熟悉的音色,是女人咯咯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