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冼克礼从电影节回去的晚上一直发着低烧，折腾到凌晨，烧才慢慢退下去。
他回了父母打过来的电话，出房间喝水的时候看见阿飞在剪药分装。
“剪这么多干什么？”
“我剪一点放行李箱里，下个星期进组免得忘记了。”阿飞应道。
他一到换季的时候就容易感冒，虽说是老毛病，但他自己不爱吃药，所以也总是忘记带。
阿飞是个年纪比他还小的男生，作为助理哪怕有时候不太灵光，但是由于学护理出身十分细心。胡至鸿特意安排他来照顾自己。
“你先回去早点睡吧。”冼克礼放下杯子，坐到沙发上帮他一起剪。
“没事，小胡哥不是说明天的通告都往后推了吗，你赶快好好休息，省得又发烧难受。”
冼克礼嘴上应着，但是回房间穿上了外套后一直帮他把药都收拾好了才去睡觉。
第二天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阿飞已经点好了外卖，很清淡的鸡丝粥和一罐莲藕排骨汤。
中午的时候小胡哥来了一趟，主要是和他讲昨天晚上车祸的事情，还把《云端》最新修改过的剧本带过来了。
他很惊讶，编剧老师效率够高的，前天导演才和他说剧本还要再修改，最终版过段时间才能交到他手上，没想到这才过了两天就修改好了。
“律师那边已经按你说的处理好了。这个是云端最新改过的剧本，你的部分改动的不大，你再看看。”
冼克礼接过本子，手肘撑在腿上，闲闲地翻看起来。
“还有，昨天没来得及和你说，那个私生被抓到了，确实是滨城那波人。我已经按你之前交代的警告过她了，保险起见，你这里的酒店还是不能常住，我在想，你要不要在江城买套房子，或者去你爸妈那住。”胡至鸿拿起果盘里的橘子，一边剥一边闲聊。
冼克礼蹙了蹙眉，“抓到了?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啊，昨天我去买药的时候派出所给我打的电话，他们也是活该，一群人昨天晚上把我们别停逃逸之后在高速路口被一辆小货车追尾了，我让小方过去处理的。”
冼克礼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昨天晚上在高速上抓到的，那他昨天晚上遇见的是谁?
在一旁切水果的阿飞也说出了他的疑惑，“昨天你去买药的时候我们也碰见那女的了啊”
话还没说完，他就意识到不对劲……不会是认错人了吧……
他小心地去看冼克礼的眼神，以他对阿冼哥的了解，这么凝重的神色，情况不容乐观……
胡至鸿甩手一笑，“怎么可能，那人都承认了，上次在滨城偷偷跑进阿冼酒店的也是她。警察都拿监控比对过了，就是她。” 刚刚说完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怎么回事啊？”他试探着问阿冼。
冼克礼皱了皱眉，只觉得昨晚那种感觉又回来了，脑子一抽一抽的疼。
飞飞放下手里的水果刀，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欲哭无泪，“哥，我们可能认错人了……”
胡至鸿一脸问号，飞飞硬着头皮把昨晚的经历说了一遍。
“我看她穿着和那个女的一模一样的风衣，发型也一样，手上还拿着礼物袋，那天不是电影节吗，地下停车场不可能有粉丝混进来啊，我们都以为是个私生呢。”
“我说呢，她长那么好看，做什么不好啊非要来当个私生……”阿飞越说越委屈，声音也越来越小。
“长得好看?穿黑色的风衣?”胡至鸿听了他的描述，突然想起昨天晚上路口发生的魔幻事件。
他试探性的在肩膀上比画一个位置，“黑色卷发，到这儿?”
飞飞狠狠点头。
“昨天晚上她出停车场的时候我看见了，我还问她有没有兴趣来我们公司当艺人呢？”
冼克礼挑了挑眉，看过来。
“人家说和你做同事很晦气。我还以为是遇见你黑粉了。”
一时间气氛十分的沉默。阿飞默默地回到厨房一顿忙碌。
冼克礼从烟盒里磕出一根烟，夹在指间没有点燃。
“你别说，那天晚上在停车场出现，很有可能是圈内人啊。这样反而不用太担心，我去打听打听。这就是一个大乌龙嘛！”
胡至鸿倒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反而还觉得很有意思，都说艺术源于生活，这次让他自己给碰上了这种影视剧里一样的狗血桥段。
“你尽快把人找到，我那天说话挺过分的。”他把烟重新放回烟盒，骨节分明的手支在额头上。脸色郁郁，他很抱歉因为自己和团队的失误对一个陌生人说出那些不礼貌话，尤其那个人很有可能是他的粉丝。
她拎着礼物来，黑着脸走，应该很失望吧。
胡至鸿点头答应了下来，作为驰名圈内的金牌经纪，对自家艺人的秉性，他不可谓不了解。
阿冼是十几岁出道，出自普通家庭，出道前爸爸不过是个很普通的公司职员，妈妈是很传统的家庭主妇，一朝成名，大众几乎一夕之间将他捧上高位。
但他一直将工作和生活分得很开，对于命运馈赠的名利，他一向看得不是很重，他行走于名利场，却没有场中人高傲虚伪的秉性。他依旧和当年刚出道时在台上生涩地介绍自己“大家好，我是冼克礼。”的十几岁少年一样，真诚待人，认真工作。
对于昨晚发生的乌龙事件，也许别的艺人会觉得没关系，没什么大不了，通告那么多哪里来得及顾及这些事，但他清楚，阿冼不会这样，他固执的保留着曾经作为普通人的谦逊，他真诚地为自己欠考虑的言语行为感觉抱歉。
《云端》的试镜安排在一家酒店，最主要的还是选女主角，而这场试镜呼声最高的女主角的人选也无非就是两个，邹纭和薛菘莳。导演也在这两个人之间犹豫了很久。
这两个人薛菘莳其实会更符合剧本女主角形象，精致冷艳。眼尾微微上扬，天然的妩媚。
邹纭长相偏寡淡，她是拍文艺片出身，身上自带一种凄冷的破碎感，手上握有国内好几个大奖，演技会略胜一筹，是票房口碑保障。
杨导早早就把叶厘叫到试镜现场，说是现场其实就是一个大的包厢。中间用一道四折的屏风分隔开来，一边是茶室，一边是饭桌，茶室已经清理开了，大概率今天的试镜会在那里进行。
到场的人有不少，杨导，杨导的夫人闵纹，也是这部戏的制片和美指，还有前天电影节叶厘已经见过的李芮李制片，和一众她不太熟悉的团队人员。
她刚回国时就见过杨导夫妻，就这部剧本进行了深入讨论，那时候杨导还在病中，这次见面人看起来精神很多。
“小厘来了，过来坐。”杨导的夫人闵纹老师最先看见她，热情地招呼她到身边去坐。
“闵纹姐，杨导。”她笑着和两人打招呼，闵纹热情的拉着她和团队里的人介绍。
她刚回国，还没有接触过其他主创团队，但杨导的团队不得不说氛围很好，她之前听同行说过，国内的对于编剧这个角色弱化严重，大多数编剧决定不了自己的剧本，投资人或者名气大一点的演员都可以要求编剧加戏删戏改戏，这也就导致最终呈现出来的剧本逻辑不连贯，有拼接感，主角的行为前后不一致等等问题。
但显然，杨导很重视编剧这一角色，作为一部女主戏让她亲自参与女主角的选角。
“估计还得等一会儿，给小朋友点个甜品垫垫肚子吧。”杨导爽朗地笑着开玩笑。
杨导的主创团队年龄都偏大，大部分都是五十多岁的中年人，她一个二十四五的在其中确实显得有些违和。
闵纹在一旁接过话，笑着说：“别看我们小朋友年纪小，写剧本很有一套。这个本子，还是上学的时候练手写的，被老杨看中了。”
于是周围的人都开始讲起了这个剧本，问起了一些关于剧本的问题，她都一一解答。
冼克礼到酒店的时候，在大厅就看见了等电梯的薛菘莳和她的团队。
阿飞很热情地打招呼，“菘莳姐。”
薛菘莳笑着点点头，“这么巧。”
冼克礼打量了她一眼，《云端》是一部民国戏，她今天特意穿了一件水绿色的旗袍，还做的妆发，看起来对这个角色势在必得。
他笑着称赞，“今天很漂亮。”
薛菘莳睨了他一眼，“我哪天不漂亮?”
两人私底下是好朋友，这种玩笑话随口就说出来了。
滴–电梯到了。
进去之后，薛菘莳的助理一直给她调整头发。她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侧过头饶有兴味地问他，“诶，你认不认识《云端》的编剧?”
冼克礼若有所思，点了点头，“了解过作品。”
他接这部戏，有很大的原因是因为剧本。
“她是你的粉丝诶。”助理在给她补口红，她咿咿呀呀说出口，眼神戏谑。
冼克礼有些惊讶地侧过头。“是吗？”
薛菘莳点点头，“是啊，上次电影节她一直在等你，但是你没出现。”
冼克礼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她叫什么名字？”
“叶厘。”
冼克礼突然想起那天晚上在停车场碰见的女孩也姓叶，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