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现在是早上五点，距催命一般的起床铃响起还有一个小时——所以，就算在这个时候想去上个厕所也不算是过分吧 。

李梦年悄悄地起身，穿好衣服，叠好被子，离开了房间——肖芙睡得还是一如既往地沉啊。

还没到春天，真是太遗憾了。李梦年将双手扶在瓷砖上，回想着在高中的三个月：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沙袋，一次次被重创，但是连倒下的资格都没有。

爸妈只有鼓励，姥姥姥爷每周一次的电话显得那么遥远，就连看到从小就很羡慕自己的邻居家妹妹托人寄来信，用稚嫩的笔法诉说着她对你的敬佩时都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好…或许，在他们的心中，你从来都是“很行的”，从来没有一刻，他们会想象：李梦年失败了是什么样子。

直到现在，你都在疑惑：你真的值得么？还是一直以来都将所谓的期待视作对自己的枷锁？

这可能也就是为什么你还没有放弃想离开的想法——多想像梦里那样坠落啊！

……

“哥，为什么你要剪成寸头啊？”操场上，一高一矮，在雪地里前行。今天李梦年的步子有点急，冷娜明显有点跟不上。

“剪掉三千烦恼丝。”李梦年将自己的手放在头上，几乎碰得着头皮。

“怎么又这么丧气啊！”冷娜见她不开心，随手抓了一把雪甩过去，李梦年用手一挡，雪球散开，满身都是，“你皮痒了吧！”李梦年扑过去，两个人倒在雪地上，软绵绵的，外面穿的是羽绒服，不怕湿。

“我想一辈子都这样像个小孩似的，快快乐乐的。”玩够了，李梦年望着白得没有杂色的天空，喃喃着。

“那可不行。”冷娜转过头，看见李梦年正忘我地望着天，也就懂事地转了过去。“你想啊，等你七八十岁的时候，一不小心把腿扭伤了，家里一个人没有，你怎么办啊。”

“等死啊。”李梦年脱口而出，根本没有注意到冷娜惊讶的表情。

“或许…我根本活不到那么大岁数。”许久，她又补充了一句，“要下课了，我回去了，数学作业又不合格，回去重写一份 。”

“等等我，改完借我抄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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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挺好了，比上次进步了不是？”李妈尽力地安慰着，但是这在李梦年看来就是最大限度的敷衍。她没说什么，比起上次见到她时痛哭流涕地说出那句“我什么都不会，我跟不上。”之类的话，李梦年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沉默着回到自己的房间。

期末考试过了，她终于可以放假回家了：她该如何面对对她充满期待的人？

“诶哟，这小脸上怎么一点肉都没有了？”走进门，姥姥一把捧住她的脸，那是她这一个学期来看到的最富有感情的眼神。“这手上裂得也全是口子。”放下她的脸，姥姥又拽起她的手。

一时间，李梦年多么想让时间静止，多么想逃离——她只想让人多关心她一会…一秒也好。

没有紧张，没有争抢，她享用了这半年来最幸福的一顿饭 。

离别之时，酒过三巡的舅舅伸出他吃得油腻腻的双手，放在李梦年的肩膀上，“在学校，要好好听话，不许和人打架。要是别人欺负你，千万别惯着，给我揍他，听见没？要是打赢了，就别告诉我了，我相信我侄女的实力；要是输了就更别告诉我了，我可嫌你丢人。”接着他又狡猾一笑，“不过，要是真的输了，一定要让我知道，我给你报仇。”

“行了行了，好好喝你的酒吧。”正当李梦年感动之际，李妈突然嫌弃地将李梦年拽走，“我们这就回去了啊，孩子的假期特别短……”

回去的车上，李梦年意犹未尽地看向窗外：至少，在我离开时，有人会为我难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