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向小园醒来时，既不在灵牌的世界，也不在安静的悬月楼。
她躺在熟悉的大通铺上，眼前是宿舍的天花板，余光看见站在旁边的后彬，他又将自己藏在帽檐之下。
“后、彬。”向小园开口，声音嘶哑。
尽管看不见对方的神情，但从他紧绷的身体，不难想象这个老好人一定又是满心愧疚与不安。
向小园感觉自己现在神志清醒，身上也并无疼痛，她安抚道：“我没事。”
“你知道刚刚是怎么回事吗？”
从魔女到论坛到灵牌内的世界再到突然的昏迷，不清楚的事情一个接着一个，向小园急切地想知道一切。
后彬吞吞吐吐正欲张口，另一道声音却抢先道：“小园，你是因为第一次进入灵牌界内，身体短时间无法适应才会昏倒。”
刚才没注意，原来于未然和皇甫容安也在宿舍。
“都怪后彬没注意才让你昏迷。”于未然走到榻边，挤到向小园面前。
皇甫容安靠坐在他那张精美华贵的躺椅上，语气莫名道：“你太虚了，突然进入灵牌界内，承受不住如此精纯的灵气。”
“不仅体虚，你还营养不良。难道你在人境的十几年都没有吃过饱饭吗？”
皇甫容安心情复杂，虽然第一次见面时向小园就已经是十足磕碜，但起初他只以为是个不讲究卫生的脏小子。
加上这家伙当晚展示出的不同寻常的天赋，还有和葛游副校长的关系，都让皇甫容安以为对方是个热衷扮猪吃老虎的奇怪之人罢了。
结果方才他和于未然一回来就看见直愣愣站在塌边的后彬以及躺在榻上陷入昏迷的向小园。
虽不是药修，但皇甫容安还算通晓一些医理，灵力在对方体内甫一游走，便发现向小园身体竟是如此亏空。
脾虚胃弱，气损体乏，无法濡养五脏六腑和四肢百骸，是典型长期营养不良的症状。
皇甫容安自幼娇生惯养，养尊处优，身边之人也皆是家里的宝贵子孙，个顶个的锦衣玉食。
在此之前，他还从未亲眼见识过营养不良之人，以至于完全打破皇甫容安这段时间对向小园形成的认识。
或许，他这位室友真的只是一位普通的被副院长无意发现的好苗子。
这样的想法一产生，皇甫容安对向小园的态度也不自觉转变，是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等你养好身子再去灵牌界内吧。”皇甫容安起身走到向小园面前。
三位室友个子都高挑，齐刷刷站成一排，直接挡住半边光亮，向小园只觉压力山大。
她手撑在榻上，借力起身靠坐，轻声说道：“我真没事。”怕他们不信，向小园拨开空隙，一个侧翻下榻。
虽然稳稳落地，姿势也很帅气，但他们看她的眼神都是满满的不赞同。
“尽管不具有专业性，但是显然你现在不适合立马剧烈运动。”皇甫容安错开半步，看着向小园冷冷道。
“是啊，小园，还是先躺下休息吧。”于未然拉住向小园的手，想要把她拖回榻上。
“我真的没事！”向小园抬手再抬脚，摇头又晃脑，试图证明自己身体一切正常，“我还想再去灵牌界内看可以吗？”
刚好今天下午也没有选修课，正是难得研究灵牌界内的好时候。
真是心大，明明身体那么虚，还精神满满。
看向小园实在是期待，皇甫容安叹气，到底还是松了口。算了，除了营养不良，这家伙也没什么大碍。
他伸手，“把你的灵牌给我。”向小园乖乖交上。
“看好了。”皇甫容安示意她到自己旁边来，他将灵牌正面朝向小园，“先点这里，再点这，然后点这个小人头像。”
“记住了没？你自己来一遍。”皇甫容安把灵牌还给向小园。
操作并不复杂，向小园看过一次就全部记下。
“现在只要输入灵气就可以进入灵牌界内了。”皇甫容安掏出自己的灵牌，“好，现在我们进去吧。”
向小园依言照做，白光闪过，眼前又是那陌生又熟悉的世界，这次站在她旁边的皇甫容安。
“皇甫容安，你怎么回事，也不打招呼，差点我就进不来了。”
险些进不来的于未然怒目而视，他指着旁边的后彬，“对，还有后彬，我两差点都进不来。”
皇甫容安但笑不语，无视对面的怒火。
于未然见状也懒得再生闷气，他环视白茫茫的四周，感叹道：“哇，小园，原来你之前真的一次都没来过灵牌界内啊。”
“这里的一切都是用灵气构造的，你可以试着变些桌椅出来。”皇甫容安教人教到底，“闭目凝神，在脑海里想象你要的事物，然后用灵气把它们一点点描摹出来。”
一张精美华贵的大桌凭空出现在中央，然后是四把与桌子相比简陋的椅子。
皇甫容安噤声，向小园所造的分明是他的玉虹桌，他走近细瞧，竟连桌脚的雕花都分毫不差。
玉虹桌虽算不上至宝，但也是数一数二的生活法器，以其精美繁复的样式而闻名。
向小园居然可以只凭借平常宿舍里偶尔扫过的几眼，就在灵牌界内将其完全复刻出来，真是可怕的观察，可怕的记忆力。
还有最可怕的，她对灵气的操控力。
皇甫容安看待向小园的心情更复杂了。
“咦，小园，这是什么椅子？”于未然第一个坐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
向小园有些不好意思，她是记得皇甫容安平日在宿舍都坐的是他的专属座椅，自然而然就想象出桌子。但是椅子总被坐着，她不知道全貌也就变不出来，只好搜罗从前的记忆。
“这是我家里的椅子。”向小园坐到椅子上，后彬趁机坐到她旁边，皇甫容安只好坐在剩下的位子。
四人围坐在桌前，向小园总算有机会好好问问关于灵牌界内的一切。
据皇甫容安所言，灵牌界是前前前任院长创造的小世界，混沌学院的所有学生都可以依托灵牌进入其中。
最开始，灵牌界是为提高修炼速度而造。界内灵气浓度是外界的三倍，所以在此修炼事半功倍。
后来学生们发现灵牌界还有许多可待发掘的空间，慢慢地产生许多新的功能。
最开始形象初始地，同时也是每个人的界内家园，是只有本人可以进入的地方。
当然，如果进入时有灵气交缠，得到本人的同意，其他人也可以进入，也就是向小园他们现在的情况。
除此之外，因为可以凭借灵气创造任意非生命性的物体，历届学生们还开发了灵牌界各种各样的用途。
包括组织各种社团聚会、打造货品交易平台和开展大型交友活动以及几乎所有学生都参与其中的论坛。
因为所有人的踊跃发言，论坛上可以随时获得学院的一手消息。
皇甫容安掏出自己的灵牌，原先普通的雕刻花纹变成了透明的界面，不断闪现一行行的黑字。
他瞧了瞧上面的内容，挑眉看向于未然。
于未然顿感不妙，果然，现在讨论最多的都是今天有个新生上课走神被魔女抓住了。
加大的黑字在最上方固定，标题是“被魔女惦记的可怜羔羊”。
发言人也是新生，自述今天上午的大课，一位倒霉的同学走神，被魔女抓个正着，以至于被当面恐吓。
下面许多人跟帖，纷纷表示所言非虚，一个个都在诉说当时悬月楼骤降的气温和难以呼吸的恐怖氛围。
引来许多高阶段的学生前来看戏，用幸灾乐祸的语气讲述阎艳老师曾经的“丰功伟绩”。
回复最多的一条似乎正是那位和于未然抱成一团的好兄弟，有人替他庆幸没被点名，更多人都在同情那位被魔女记住的倒霉蛋。
皇甫容安默默给这位兄弟的发言点了个赞，然后继续往下扒拉其他人的评论。
于未然飞快扫视这些留言，重点关注那些讨论魔女以往行事的评论，越看脸色越差。
看到上一位八百年前被魔女“重点关照”的学生今年才终于毕业离开学院时，于未然整个人瘫倒在桌，唉声叹气。
两人看得起劲，后彬视线所及却是却是茫然看着灵牌的向小园，他嗫喏想要说话，却被人打断。
于未然恢复能力快，伤心不过一会，又生兴致，他兴冲冲道：“我们要不要到处看看，说不定现在有好东西卖。”
向小园乖巧点头，后彬依旧沉默。
皇甫容安其实也只来过几次灵牌界内，不过难得今天大家都在，正好适合带着向小园见识一番。
离开向小园的原始小家，外面的灵牌界入眼是望不到顶的参天大树，满地都是比人还高的奇异花束。
像是密林又像是幻想中的奇异之境，瑰丽又神秘。
向小园看得目瞪口呆，穿梭其中的其他人都已经习以为常。
“现在是什么协会负责的灵牌界装修来着？”于未然低头看灵牌，“噢，是灵植协会，他们还挺有品味的嘛。”
因为界内的高自由度，所有学生都可以随心所欲在此创造想象之物。但毕竟是公共之所，还是需要一定的规范和限制，所以现在一直由各学生组织负责构造灵牌界的场景。
个人也可以提交想法给组织，只要学院通过就可以进行创造，每月更替。虽然没什么意义，但还是有许多参与的学生。
严格来说，按这届新生到学院的时间，他们都是一次看见灵牌界变化样貌。
比起之前的小清新装饰，皇甫容安更喜欢现在的风格，他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和他一般高的巨型花朵。
于未然对这些奇花异草没兴趣，他一只手拉住向小园，另一只手扯过皇甫容安，眼神示意后彬跟上。
没记错的话，往西边那有个小摊，专门卖些便宜的好东西。上次于未然偶然发现时，小摊已经被采购一空，今天他可得去碰碰运气。